人群已經變成了人流,騷動更加厲害了,人們試圖沿著河岸向上遊或下?21??移動,以擺脫後面日軍的追擊。『㈧㈠中 文Ω『Δ 網』⒈
但,很快,兩面的方向都響起了槍聲和中槍人刹那間的嘶喊,這裡已被鬼子包圍了。
三面皆能看見成排的持槍戴著鋼盔的鬼子,以緩慢卻仿佛踏在包圍圈中每個人心中的步伐,將人群向江邊擠壓過來,那情形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正將人群向江邊攥緊。
當緊挨著那淤泥水窪的人被前面的人或擠進過肩的淤泥或過頂的水坑出救命的哭嚎時,人群才想起再走就要進長江了。
於是臨近水坑的人才開始拚命頂住仍在向後退的人,直到前面的人聽著後面有的出落水的淒慘的叫聲時,才意識到後面已無處可退了,才終於人擠人人挨人就蒸籠裡的包子樣地站在了原地。
這些被包圍的國人無外乎兩種身份,平民或放棄抵抗的軍人,這兩種人又有兩個共同點,一樣的手無寸鐵,一樣的渡江無望。
那些在潰亂中尚能激起血性敢與侵略者拚命的人已經戰死了,余下者多數是潰亂敗退的從眾者。
人人畏死則皆死,人人抗爭民族方圖存,精神的羸弱比**的羸弱更可怕。
躲在蘆葦垛後的霍小山感到深深的憤怒,恥辱,那麽多人竟無人反抗,就象鴨子被趕下河塘,兔子急了還咬人呢,等待現聲所有人的命運會是什麽呢?
意識到這問題的刹那,霍小山就想到了自己的家,想起了自己從小長大的平和寧靜卻終究被日本鬼子血屠的村莊。
他感覺到了深深的無力,自己縱然有槍在手有雁翎刀在手,此時又能殺多少鬼子,十個?二十個?三十個?一百個?這麽說並不是說個體的抵抗不重要,而是全體的伍裝抵抗,,而不是象現在這樣,成百上千的人成為了待宰的羔羊。
人群不再擠動,因為終究無路可退了,所有人都沉默起來,或驚恐或木訥地看著前逼而來的黑洞洞的槍口和雪亮的刺刀,無形的壓力讓人透不過氣來。
最前面有個人承受不住這種恐懼,竟撲通地跪在了地上!卻又被他後面的人伸手拽著脖領子硬生生拽了起來,由於衣領勒住了喉嚨他出嗚了嗚了聲音。
這時,人群中突然爆出啊的一聲嘶吼,同時躥出一個人來,起身向鬼子衝去,這個人不是戰士,這是霍小山的第一直覺,因為那人和鬼子足有三四十米呢,跑的也毫無章法,他應當是在巨大的壓力下精神崩潰了!
“砰”一聲槍響,不知哪個日本兵扣動了扳機,那人向前一撲,卻沒有死,片刻後竟然爬坐起來,按著自己的左腿不知所雲地大嚎起來,卻是被子彈打中了腿。
“八嘎!”一名日本軍官抬手就給了他身邊一個士兵一記耳光,正是這個士兵剛剛擊中了那人。
“嗨伊!”那個日本兵挨了一耳光,收槍後卻反而挺胸抬頭,衝著他的長官鞠了一躬。
日本軍官操著日語對著那士兵又喊了幾句,那士兵持槍接連嗨伊。
在場的中國人都有點懵,日本人善心了?因為開槍打老百姓,那個鬼子兵被揍了嗎?就連那個被槍打的崩潰的摟著腳的人的叫聲都小了,眼裡出現某種希冀。
可唯有霍小山臉色刷地陰沉下來,手一下子就攥緊了身下的葦草。
他旁邊的憨子看出了霍小山的異色,悄聲問:“怎了,日本人在說啥?”憨子打過日本兵,自然不相信鬼子會這麽仁慈。
可是已經不用霍小山回答了,因為眼見那個日本兵抽出了隨身攜帶的刺刀熟練地裝在槍上,然後端著這支三八大蓋就向那還坐在地上的中國人衝去。
在那人驚恐的眼神裡,刺刀正從他心窩處穿過,然後在劊子手抽刀後,倒在地上抽搐起來。
被包圍的人群這時仿佛變成了一個人一般,倒吸了口涼氣,打了一個集體的寒顫,而這一槍也徹底摧毀了在場所有人反抗的勇氣。
霍小山眼神憤怒,因為他離的雖遠卻已聽清那個日本軍官說的是“殺支那豬怎麽可以用如此珍貴的子彈?”
憨子此時的臉卻騰地紅了,站起身便要向前衝,卻被手疾眼快的霍小山一把摁了回來。
“幹什麽你?”
“我去和鬼子拚了!”憨子無疑是有血性的。
“傻呀你,沒等衝到就被打成篩子了!”霍小山反駁。
“那也不能等死啊,臨死我也要抓個墊背的!”憨子不服。
“你水性好嗎?”霍小山問道。
“還行。”憨子先是奇怪霍小山在這節骨眼兒怎麽會問這個問題,回頭看了眼近在咫尺的長江差點喊出來,“俺的娘哎兒,你不是打算遊過去吧?!”
“對,遊過去,我能遊過去。”霍小山一字一頓地說道。
“怎麽可能?這水太冰了!人不等到江心腿就凍抽筋了!如果是夏天水不冰我也差不多能遊過去!”憨子是真不信。
“冰我也能遊過去,我不會抽筋的。”霍小山不得不接著解釋
“這怎麽可能?”憨子感覺這事太不可思議了。
霍小山正待說什麽,卻聽見人群那頭有人喊話了,兩個人不再交談,齊齊扭頭看去。
“都把耳朵立起來,聽好了。”喊話的人站在那個日軍軍官的身邊,戴了頂禮帽,斜挎了把匣子槍。
很明顯又是一個漢奸, 霍小山氣憤而又默然,他不由得想到被自己扔進枯井的於壞水,中國人千萬同胞,貪生怕死的漢奸也如過江之鯽嗎?
“皇軍說了,大日本皇軍是最仁慈的,你們雖然換了衣服,皇軍也知道你們是軍人。但念在你們沒有武器,皇軍就給你們留條生路,你們看到那裡了嗎?”說著,他用手一指,指的正是霍小山和憨子藏身的沙洲,霍小山忙一拉憨子伏下頭。
“皇軍說了,只要你們能在十個數內跑到那個葦子堆的,皇軍就饒他一命!不能跑到那裡的,就等著挨槍子兒吧!”
這漢奸話音一落,被包圍的眾人便亂哄哄起來。
都扭頭看這沙洲。
這沙洲並不大,也就能站百十來個人的樣子,而被圍的人密壓壓一大片,少說也得上千。
跑到這個沙洲上真能免死嗎?恐怕沒有人會相信,但螻蟻尚且偷生,誰又能拒絕在機關槍與刺刀威脅下還能活下去的一絲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