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兩人在計議著,那邊楚昭恆進了顏府,也在問顏寧為何執意要收留封平。
“太子哥哥,我也說不清楚。但是三皇子要找他,說明他肯定有用。你就把封平收留了吧?”顏寧總不能說因為前世楚昭業對封平的看重吧?
現在她已經確定,楚昭業找上封平,不是因為他有才能,而是因為他藏著的東西。這東西,她不想逼封平交出來,等楚昭恆讓他臣服後,讓他自願拿出更好。
“我收留他有何用?若他真是人才,留在我身邊,不是浪費了他的才華?”站在顏府書房的花園中,春日暖陽,楚昭恆身上卻透出秋日的蕭索,“寧兒,你知道嗎?前幾天我逼問了太醫,他說我寒疾已經深入髒腑,如今,不過是熬時日罷了。”
是因為覺得自己時日無多,才會頻頻離宮嗎?
不能親眼看看天下的山河秀美,隻好多看看京城街頭了。
前世,顏寧與楚昭恆雖然親近,可一顆心都在楚昭業身上,一雙眼睛也只看得到楚昭業。印象裡,這是另一個哥哥,對自己呵護關心著。
對自己的這個太子表哥,她親近,卻沒像今天這樣仔細的看過他。
“太子哥哥,你身子一定會好的,你不要這樣想。”顏寧急聲說道。
“噓!你得保密哦,這事我母后和舅舅他們肯定不知道。”楚昭恆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寧兒,其實我很想像你們一樣,哪怕策馬揚鞭一次。可是,我不能。自從知道時日無多後,我天天在想若我死了,母后該怎麽辦。皇家沒多少親情,幾個皇弟各有母妃,我不能指望他們。你若是嫁給三弟……”
“我不會嫁給他的!”顏寧激動的打斷了他的話,急的抓住他的手說,“你信我!太子哥哥,我聽人說南方有神醫,你信我!我再過些時日就去南方,幫你把那神醫帶回來,他一定能看好你的寒疾!你一定要活著!”
楚昭恆任由她握著自己的手,沒問那什麽神醫的事,若真有這樣的人,皇家會不知道嗎?
不過顏寧這雙手可真不像個姑娘家的手,太有力了,把自己的手骨都捏痛了!手上還有常年練武的薄繭,太粗了!可是很暖和。
“太子哥哥,你不放心姑姑,就更應該活著!除了你,誰還會關心姑姑呢?我以前做錯了,眼睛瞎了,以為三殿下……可我現在醒悟了,真的!我在改了,你看到沒?我會幫你的!你一定要活著,你要是死了,姑姑怎麽辦?顏家怎麽辦?”
楚昭恆要是死了,顏家又會淪落到前世的境地嗎?顏寧隻覺得那種恐慌,無法言說。
自己要她幫什麽?這丫頭,不闖禍就好了,還幫自己?
難道自己在親人眼裡,是個易碎的瓷娃娃,所以連個十二歲的丫頭,都說著幫自己?
“你看你,還說長大了,我隻是說說而已,又不是一心求死,能活著多好啊。你怎麽還哭了呢。”楚昭恆看到顏寧急的眼淚都留下來,連忙哄道,“我活著,一定活著,好不好?”
“太子哥哥,前不久我發燒時,做了一個夢。夢裡你死了,姑姑也被人逼死了,後來父親、母親、大哥、二哥……全沒了,就我一個人活著,後來被人拖到荒山拋屍了。”
前世太荒謬,鮮花著錦的顏家,忠君報國的顏家,最後沒有死在沙場上,死在了朝廷政事傾軋中,死在了人心難測裡。
這些話她一直鎖在心裡,今天看到楚昭恆說出這麽喪氣的話,忍不住說了出來。
隻要楚昭恆活著,隻要他順利登基,那麽夢裡的那些事就不會發生!
重生一世,若顏家最後還是隻能選一個皇子扶持,那不是笑話嗎?
太子哥哥一定要有鬥志,從小聽父母說太子聰慧絕倫,他隻要身子好了,還怕楚昭業覬覦帝位嗎?
她說是夢,可那沉痛卻是顯露臉上,好像真的經歷過一遍一樣。
楚昭恆也想過千百遍自己死後的情景,“寧兒,那隻是夢而已。”他忍不住安慰道。
“太子哥哥,你要是當皇帝了,是不是也覺得顏家尾大不掉?”
她眼巴巴的看著等著回答,楚昭恆忍不住咳了一聲,這孩子,說話真是一點不防人啊!但對她的信任,又覺得很受用。
“寧兒,對皇帝來說,兵權總是喜歡握在自己手裡的。顏家歷代忠心耿耿,為國守土,但是兵權太盛會遭忌,就算顏家忠心,卻不能防止有心人中傷啊。不過現在,舅舅唯一能做的卻隻能是握緊兵權,一旦交出來,也許顏家會有滅頂之災。”楚昭恆拋開自己的太子身份,很實事求是的說道。
顏寧知道,他說的是對的。前世,自己交出了顏家的兵符,顏家,就此萬劫不複了。
“寧兒,這些話舅舅應該有數的,你以後對別人也不能說。”楚昭恆囑咐道。
“恩,我知道的。”顏寧點點頭,“那那個封平,太子哥哥,你要不要見見?”
“暫時先不用見了。 他若真有用,現在我也沒什麽可讓他安心之處。你留他養傷,等他傷好後若決意求去,你也不要強留。”封平既然能艱難求生八年,就是個心性堅定之人,對這種人,強留無用。
“在醫館裡,他已經答應我留下,幫我們十年哦。”顏寧想起自己的承諾來,“我答應,將來若有機會,他可以為封家正名。”
封家是以貪墨之名被查,後來更是被定為欺君,子孫三代不得入仕。封平若想重振家聲,必須得打翻子孫三代不得入仕的處罰才行。
“將來若真有機會,也不無可能。”
“太子哥哥答應他啦?”顏寧很高興的問道。
我答應有什麽用?楚昭恆本想說自己還不知活幾天呢,可看顏寧喜笑顏開的樣子,這個妹妹啊,也是不適合嫁入皇家,宮中有幾人跟她一樣喜怒外露的。
其實母后也少了宮中人的圓滑,想到她說夢到母后被人逼死,心中一痛,自己一定要撐久一點,至少,要撐到一個有利的時機。
“太子哥哥,你一定要振作起來,不能一心求死。”
“是,我一定會振作的。”
至少要先將一些對母后對顏家不利的因素排除掉。
往日自己不曾有作為,一心等死,可他好歹是個男人,活著一日,就該是親人的依靠才是。
他想著,使勁握了握顏寧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