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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醫衛》七百一十章 意料之外
秦林大駕光臨,監牢外面隻擺起了公案,只有一張桌子、一把椅子,簡單得無以複加,而扈從的官校也不多,只有陸遠志和兩名校尉,另外再加個徐大小姐。

 “民女叩見欽差大臣!、,吳氏跪在地上,朝著秦林磕頭。

 “作死!”一名穩婆從後面戳了她一指頭:“欽差大臣面前,還敢弄你的鬼huā樣,民女也是你該稱的?叫犯fù!”

 另外幾名穩婆也踢打著吳氏,同時把諂媚的笑容投給秦林,老臉活脫脫的笑成了菊huā。

 她們只知道,不論自己怎麽在女犯人面前耀武揚威,怎麽結交有權有勢的吏員書辦,只要欽差大臣隨便伸根小指頭,就能把自己像隻螞蟻一樣碾死。

 秦林皺了皺眉頭,搖手道:“你們且慢打她,以本官看來,此案法理難容,卻又情有可原,放吳氏站起來說話!”

 什麽法理難容,什麽情有可原?眾穩婆聽得糊裡糊塗的,但欽差大臣回護吳氏的意思也很明顯了,她們當然絲毫也不敢違抗,趕緊的放吳氏站起來,甚至剛才帶頭打她的穩婆,還伸手替她抻了抻衣服後擺。

 “謝欽差大臣恩典”吳氏聞言就站起來,盈盈道了個萬福。

 秦林仔細端詳,只見這吳氏相貌雖非絕sè,倒也有七八分顏sè,白皙的瘦臉兒、神情沒有ān詐浮華之氣,卻有種溫和帶著堅毅的味道。

 幾個穩婆卻不曉得秦少保打量這犯fù做什麽,隻道秦少保看上她了,登時心頭直叫苦:哎呀媽呀,欽差大臣想救個犯fù,再容易不過,要是吳氏做了欽差的哪房小妾,自己還有命在嗎?

 徐辛夷在旁邊拉了秦林一下,心裡面埋怨他:你不慌不忙打量這犯fù做什麽,難不成還真看上她啦?切,我才不信呢!

 呃~~難道不應該先用表情動作威懾罪犯,然後政策攻心打破心理防線?秦林mō了mō鼻子,乾咳兩聲:“犯fù吳氏,本官說過,你罪無可赦,卻又情有可原,只要你肯老實交代,本官便可盡量法外施恩!”吳氏神情複雜的看了看秦林,當然知道欽差大臣說的實話,並沒有哄賺自己身為欽差、太子少保,也沒有為了一起尋常命案,就哄賺嫌疑人的道理。

 不過吳氏神情一冷,終究咬了咬牙:“民fù、民fù不知有何罪行?

 民fù的丈夫死於非命,正要求大人您審yīn斷陽、擒獲真凶,實在不懂為何大人會反說民fù有罪。”

 “胡說八道!”陸遠志忍不住斥道:“我家秦少保神目如電、明鏡高懸,斷案從無冤情,說你是罪犯,你最好從實招來,免得大刑shì候!”徐辛夷也道:“這位嫂子,你實話實說吧,秦林他如果沒有證據,絕對不會說你有罪的。”

 吳氏神sè不變,仍舊不亢不卑的站著,只是目光不敢和秦林那鋒利有如實質的眼神相接觸。

 “好吧,本官本來想少費一番口舌的,看來是不得不和你辨明是非了”秦林歎口氣,頓了頓又道:“如果我說你謀殺親夫,你可有辯駁?”真的是她?穩婆們嚇得不輕,虧得昨晚沒惹到這位姑奶奶,以周捕頭的身手,尚且頭頂被砸個稀巴爛,脖子也差點切得身首異處,咱要是惹到她,今天這會兒還能站著說話嗎?

 陸遠志和徐辛夷也不由自主的吸口氣,雖然早聽秦林說吳氏是犯fù,卻不肯定她到底犯了什麽罪,此時道出謀殺親夫四字,心頭仍然免不得納罕,這吳氏看起來並非妖冶放浪的yínfù,怎麽會謀殺親夫呢?

 “民fù、民fù不曾謀殺親夫”吳氏深深的吸了口氣,連珠炮似的道:“民fù和丈夫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從來不曾紅了臉兒,感情非常好,又怎麽會突然謀殺親夫呢?”

 聽到這裡,即使是大大咧咧的徐辛夷也覺得有點兒慚愧,瞧人家說的多好啊,自己和秦林那家夥,哪天不吵吵打打的,都會覺得渾身不自在吧。

 “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從來不曾紅臉,哈哈,哈哈!”秦林忍不住冷笑起來,又可憐又可歎的看著吳氏:“為了人前人後的面子,勉強裝出恩愛的情形,明明被打得遍體鱗傷,卻要偽裝成什麽都沒有發生,你累不累?本官直說吧,在櫃子裡發現的膏藥,恐怕不是你丈夫治療棒瘡,而是你治療被打的傷痕所用,而銅茶壺上也發現了砸擊的痕跡和細微血跡,想必是砸到你身上造成的吧。、,

 啊?徐辛夷和陸遠志還有另外兩名校尉都張大了嘴巴,周德興家裡看上去整整齊齊的,根本沒有任何暴力虐待的跡象,誰能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

 吳氏嘴chún動了動,眼睛有些兒發紅,不知道該否認還是承認。

 秦林歎口氣:“總不至於非得讓穩婆脫掉你的衣服,查看你身上未愈合的徑痕,你才肯承認吧?”

 在外人面前,用全副身心偽裝出來的堅硬外殼瞬間崩潰,面對著眾人半是同情半是鄙夷的目光,吳氏一下子軟倒在地,嚶嚶的哭起來:“民fù、民fù嫁的是個畜生,他這幾年天天都打我,說他做了捕頭,身份地位都不同了,要休了我好娶財主家的小姐,好娶青樓的漂亮姑娘,他還、還讓我我都是為了兒子才苦苦忍受的呀!不過,民fù真的沒有殺他,大人、大人明鑒哪!”秦林歎口氣,在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年代裡,吳氏遇到的情況真是叫人扼腕歎息。

 傷情總歸是要記錄的,秦林帶頭,在場的男人都背轉身,幾名穩婆脫下了吳氏的衣服。

 嘶~~徐辛夷倒抽一口涼氣,只見吳氏luǒ著的脊背上到處都是青紫的傷痕,看上去叫人觸目驚心,實在是可怕到了極點,有幾處甚至腫脹變形,尚未痊愈的傷疤疊著陳舊的傷疤!

 這簡直不是普通的毆打,而是殘忍的虐待了!

 偏偏這個時代,吳氏除了忍氣吞聲之外別無他法,被打得痛不yù生,還不敢發出shēn吟,唯恐被外人聽見了傳揚出去。要強的她為了這個家、為了兒子苦苦支撐,在外人面前裝出混若無事的樣子,把這個家收拾得裡裡外外乾乾淨淨,看上去和正常的家庭沒有什麽區別,各種苦楚真是叫人想想都覺得可怕。

 “周德興這個人渣!”徐辛夷憤怒的罵了一聲,如果周德興還活著恐怕也要被她活活打死。

 周德興是個什麽玩意兒,大家再清楚不過了,這廝奉原兗州知府荀長風之命追殺齊賽huā、習東勝,那副窮凶極惡的樣子還歷歷在目身為荀長風的走狗、幫凶,在外面為虎作倀在家裡殘忍虐待妻子,真是個人面獸心的家夥!

 徐辛夷頭一次覺得張紫萱是那麽的可愛,下令狠狠打了周德興一頓大板子,總算在生前叫他受了點活罪。

 “罷,你老實招認了吧,本小姐免你一死!”徐辛夷大大咧咧的揮了揮手,身為魏國公府的大小姐,就算秦林不肯幫忙,她也有無數種辦法幫助吳氏,何況看樣子秦林也不反對這樣做。

 不料秦林卻擺了擺手:“不殺人的另有其人她最多只是個幫凶,或者說知情不報。”

 另有其人?徐辛夷柳眉糾成了一團,難道說吳氏外面有相好,替她殺了丈夫?那樣的話徐大小姐的同情心未免要大減了。

 吳氏聞言就忽然發了狂,聲嘶力竭的叫道:“不、不!是犯fù獨自殺了丈夫的犯fù不求這位大小姐饒命,只求秦欽差將犯fù明正典刑,犯fù死而無怨!”

 “哼,這小蹄子,倒是個重情的,護著她那小情人呢!”幾位穩婆又開始指指戳戳了。

 牛大力沉重得像地震的腳步聲,從院牆外面傳來,剛走進府衙側門,他就大聲向秦林稟報:“捉到了,捉到吳剛了!”

 “這個吳剛不去月宮砍桂huā樹,卻會砸人腦袋哩”秦林笑著調侃。

 徐辛夷卻把杏核眼瞪得溜圓,指了指被抓的人犯:“不會吧,秦林你沒搞錯吧,他、他是個瞎子啊!”

 確實是個瞎子,吳剛身材強壯魁梧,面目和妹妹吳氏依稀有幾分相識,如果正常的話還算個頗具英武之氣的美男子,可惜兩隻眼睛都瞎了,本來該長眼睛的位置,只有紅通通的軟肉,臉上還有些燒傷的疤痕,看上去非常嚇人。

 “大哥!”吳氏看到哥哥,不禁發出了絕望的悲鳴。

 “小妹,小妹你怎麽了?”吳剛著急的朝著妹妹所處的位置掙扎,可是他被五huā大綁,幾名錦衣官校押著,當然掙不脫。

 牛大力大聲稟報著情況:“吳剛,犯fù吳氏之兄,今年二十八歲,本是鐵匠出身,七年前因一起事故,被燒紅的鐵水濺出來,燙瞎了兩隻眼睛。”

 聽到這裡,陸遠志若有所梧。

 秦林mō了mō下巴,故意眯著眼睛做出思考的樣子:“鐵匠嗎?那麽說來,他一定是個掄錘子的行家裡手了,可惜這麽多年過去,手藝也荒廢了吧。”

 “這次秦少保您可猜錯了”牛大力呵呵笑著:“他手藝比沒瞎之前更好,因為他非常聰明刻苦,一直以來都在鐵匠鋪打鐵,只不過工作時不再用眼睛看,而是通過聽敲打鐵器的聲音,判斷鐵錘的落點和所煉刀劍的成敗,據說他打出來的兵器,比雙目健全的鐵匠還好呢。”

 “唔,是這樣啊,既然他慣於掄鐵錘,又能聽聲辨位”秦林故意頓了頓,緊接著道:“那麽他在黑暗中砸人腦袋,想必也不會有什麽困難了。”

 吳剛渾身一震,吳氏越發惶急,那種可憐的樣子叫鐵石心腸的人見了也要心軟。

 徐辛夷終於知道秦林為什麽聽了自己那句話之後,會恍然大悟了。

 人在某方面有所缺陷,另外的方面必定會強一些,以在某種程度上彌補這個缺陷。

 正如周德興隔壁的聾子老婆婆,久聾之後通過辨讀chún語,就能把別人說話“聽”個不離十,瞎子的聽覺往往也會格外的靈敏,達到聽聲辨位的程度,在黑暗中用鐵錘砸中受害者的腦袋,之後再用刀割倒地喘息的受害者的脖子,也都不成問題。

 於是,所有的難題都迎刃而解,整個案情有了最合理的解釋。

 正因為作案者是個瞎子,在外面小巷打悶棍突襲反而不如在周德興家裡蹲守,在室外瞎子想mō到人背後而不被察覺很困難,蹲守在家,趁周德興開門的一刹那施以突襲,反而最為穩妥,那一刻受害人頭部的高度和位置幾乎是固定的,只要吳剛照之前模擬的位置敲下去,就一定能打中。

 還是因為吳剛是個瞎子,他根本不需要點燈,就黑暗中作案,而死者剛進屋就遭到了突襲,也沒來得及點燈,所以那盞燈根本至始至終就沒有被點亮,燈罩上自然沒有留下吳剛的指紋。

 最後,河邊撥弄灰燼的木棍為什麽會被帶走?根本不是知道秦林會查指紋,從而銷毀證物,而是因為那根棍子,本來就是吳剛走路所用的盲杖,失去棍子,他婁路都成問題!

 一個瞎子,幾乎不會被任何人懷疑參與謀殺案,就算在案件發生之後的調查走訪,受訪者和負責調查的官校也有意無意的將他遺漏,所以直到秦林從聾子老婆婆讀chún語,領悟到瞎子可能聽覺異常發達,能在黑暗中實施罪行,本案才最終真相大白!

 “是的,大人您說的不錯”吳剛跪在地上,聲音非常低沉:“是我殺了那個人面獸心的畜生,周家的鑰匙是我偷的,妹妹根本一點兒都不知情一或許案件發生後,她猜到是我動的手,但這應該不算什麽罪行吧?”

 吳氏早已癱倒在地,眼淚滾滾而下:“大哥,大哥你這是何苦………為了妹妹,舍掉你的xìng

 …”

 “無所謂,大哥眼睛已經瞎了,只能替你最後做這件事了”吳剛臉衝著妹妹的方向,盡管沒有眼睛,可為什麽人們看到他臉上有淚水流過?

 “喂、喂,別這麽悲情好不好?”秦林嬉皮笑臉的表情,和氣氛完全不相符“生離死別這種事情,其實本官不喜歡,而且你們不知道法外施恩是怎麽回事嗎?”

 啊?兄妹倆都把秦林“望”著,驚喜交集。

 “周德興這家夥,本官叫他戴罪立功,沒有立功的話,本官也會把他宰了的,所以”秦林眨了眨眼睛:“如果你們從周德興嘴裡知道了有關白蓮教的消息,本官看在立功的份上,可以減輕處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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