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府拿到手上的那首詩很短,只有四句。
他看完後抬起頭來,對吳提學笑道:“這詩倒是不錯,是一位名叫李濂之人所作,雖比之前那兩首詩詞略遜一籌,卻也應當能入得吳大人的眼了。”
“哦?本官倒是沒料到,此時竟還能出現兩首不錯的詩詞。”
吳提學說的兩首,自然包括了他拿在手上,左國璣所作的那一首詩。倆人進行了一番交換,又是低頭品鑒了起來。
周王拿到手上的,恰好是陸誠的那首詞。
只看到開頭那一句,就已經讓他眼前一亮,再繼續往下看時,竟忍不住擊節讚歎起來:“此詞甚好!”
周王抬起頭來,見到眾人都向自己投來疑惑的目光,便笑道:“吳提學恐怕說錯了,這好的詩詞應該不止那兩首,孤手上拿的這首詞足可稱為佳作,兩位大人難道不想看看?”
在座的眾人聞言,都想湊上前來觀看,無奈拿著詩詞的是王爺,沒有得到允準,他們是不敢輕易近前的。
吳提學和賀知府湊到周王身前,低頭看向了那首詞,然後經吳提學之口,輕聲吟誦了出來:“明月多情應笑我,笑我如今,孤負春心,獨自閑行獨自吟……月淺燈深,夢裡雲歸何處尋?”
“好詞!”
一首詞一經念完,立即有人出聲誇讚了起來:“此詞一出,前邊那兩首就有些相形見絀了,不知這是何人所作?”
周王但笑不語,眾人隻好望向了吳提學。
吳提學此時心中也有些好奇,目光便再次落到了那張紙上,只見左下方處寫著的,赫然是——陸誠,陸顯淳!
賀知府顯然也看到了那個名字,脫口道:“竟然是他?!!”
是他?
他是誰?
在場的眾人都是一頭霧水,有人已經忍不住催促道:“兩位大人就別吊我等胃口了,快說說此人是誰吧?”
吳提學若有深意地掃了一眼馮推官,笑道:“正是本官所點的案首,陸誠,陸顯淳!”
“嘩——”
眾人盡皆嘩然,這個陸誠也太太太……太有才了吧?
馮推官很想找塊豆腐撞死得了,省得再待在這兒丟人現眼!
自己方才還出言嘲諷,暗指陸誠沒有佳作,不敢前來參加詩會,有意點出吳提學所點的這位案首有些水分,名不副實。
不成想,自己這才剛一說完,人家就憑著一首好詞技壓群雄……
這個陸誠,真是氣煞我也!
不過一想到即將發生的事情,馮推官又釋懷了,心說陸誠呀陸誠,我就讓你今晚再出出風頭,你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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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王府的畫舫上,陸誠和小郡主相對而坐,正在閑聊。
此刻的陸誠,還不知道自己才離開一會的功夫,就已經讓沈毅這個渾人給賣了。
小郡主請他過來,其實是為先前那事表示歉意的,畢竟事情因自己而起,還差點害得他被革除功名,受到牢獄之災。
雖說對方身份尊貴,但陸誠畢竟有著兩世的見識,心裡隻將這位小郡主當成了一個小姑娘,在她面前倒也沒覺得太過緊張。
言談中,陸誠很快便打聽出了方才在船艙外邊,見到的那位女子的身份,原來那人正是沈毅曾隨口提起過的萬花樓的花魁——錦雲姑娘。
這不是青樓女子嗎?
陸誠得知這個消息後一陣愕然,轉念一想又釋然了。
朝廷嚴令官員不得狎妓,其實除了明初的洪武時期,到得後來已經淪為一張廢紙。官員們私底下狎妓就不說了,地方上的藩王們,更是無須顧忌這一條。
自打明成祖朱棣靖難成功之後,各地的藩王就被一削再削,除了兵權被收繳以外,無詔不得擅離封地,不得結交地方官員,還不能乾預地方上的司法等諸事。
換句話說,就是只能讓朝廷供養著,甚麽事都別想插手,就連經商,都是不被允許的。
也正因為如此,朱氏的這些子孫們,要麽就待在王府裡研究研究學問,要麽就領著幾個護衛出來鬥雞遛狗,調戲調戲良家婦女,或是尋花問柳甚麽的。
這些都是小節,只要你沒有涉及謀逆之事,在封地上也別太過分欺壓百姓,做出太出格的事情來,保不準還能讓朝廷稱為“賢王”。
官老爺們不敢在詩會上公然狎妓,周王爺卻是可以公然請來佳人,飲酒作樂的。
不過,這和自己有甚麽關系?
我跑來打聽這事幹嘛?
犯得著麽?
想到這裡,陸誠又恨不得給自己一耳刮子,太沒出息了!
之前自己還鄙視沈毅來著,怎麽輪到了自己,也見了漂亮姑娘就走不動道兒了?
不行不行,都說紅顏禍水,自己這毛病必須得改!
老娘以前就曾對自己說過……呃,不對,自己以前無父無母,現在的老娘也不會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來。
是張無忌的老娘對他說過:“記住,千萬別相信女人!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會騙人!”
他正在那兒瞎琢磨時,對面的小郡主突然揶揄道:“怎麽?陸案首可是看上了那錦雲姑娘?”
陸誠沒想到,這小丫頭片子還會出言擠兌自己,灑然一笑道:“就是真看上了,也不奇怪吧?正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朱玉柔算是發現了,這人和其他人有些不同。他在自己面前能夠坦然自若,談笑自如,絲毫不顯拘束,且還舉止得體,說話也很是風趣幽默。
這麽多年來,她還是頭一回碰上這樣的外人,心裡一時還真有些好奇起來。
“啟稟郡主,小亭那邊又傳來幾首詩詞,這其中……”
門外走進來一位小廝,送來了幾份紙箋。他看了眼坐在那兒的陸誠,接著說道:“這其中還有陸案首的佳作,還得到了王爺和幾位大人的讚賞。”
陸誠登時瞪大了眼睛,我的佳作?
我今晚似乎沒做詩詞吧?
這會不會是搞錯了?
平日裡,朱玉柔也喜歡看些詩詞,雖然她自己並不會做詩詞,卻也不妨礙她喜歡詩詞。
畢竟在這個年代, 有才氣的才子還是很受歡迎的,他們所作的詩詞,也多會受到女孩子們的追捧,這就如同那些現代的女孩子們追星一樣。
至於這時代的男人,則喜歡追逐勾欄之地裡的那些紅姑娘們。只要聽說哪裡的紅姑娘才藝不俗,容貌可人的,他們就猶如蝴蝶嗅到了花香一般,會迫不及待地撲過去。
文人雅士們,當然也會追求肉體上的歡愉。不過在他們看來,精神上的享受尤為重要。
有些士子即使花光身上所有的錢財,在青樓長期留宿,也未必就能得到某位清倌人的身子,卻也甘之如飴。
其實很多的紅姑娘們,長相不差是不假,但並非都有傾國傾城之貌。
眾人追逐的,其實更多的是她們的名氣,這就如同戴在她們頭上的光環,會讓她們顯得更有魅力。
朱玉柔接過那幾首詩詞看了一眼,抬頭對陸誠笑道:“你不是說今夜沒有做詩詞嗎?怎麽到了這會兒,就有佳作流出?”
陸誠聞言一囧,尷尬地笑道:“這應該是我扇子上的詞,讓他們給看到了。”
此刻,他恨不得現在立即就回去,將沈毅給大卸八塊方能解恨。
來府城之前就打定了主意,詩會上不再出風頭的,就連扇子上的這首詞,他都沒給沈毅看過。
這詞不過是在七夕之夜,於月下練字時突然來了興致,才隨手題在扇子上的,根本就沒想過拿來詩會上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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