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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第一書生》第六十章 中秋詩會(下)
  鄭堯此話一出,在座的眾人聽了,心裡都略微有些不悅。

  今夜雖是詩會不假,可也沒規定每位文人都要作一首詩詞的,除了少數鑽研此道的人外,大多的文人就是過來湊個熱鬧,走個過場罷了。

  大家都是文人,好面子是肯定的。如果沒有能拿得出手的佳作,是不大願意拿出來讓人品評的。因為每一首詩詞一經現場作出,按規矩是要寫在紙上,傳閱出去的。

  今夜的詩會,雖是各船自行娛樂,形成一個個的小圈子,卻也是船船相連的。

  每艘船上除了船夫之外,還會有專人於船上等候,一旦有人作出詩詞,便會抄出一份流到主辦方手裡,再抄寫出多份散發出去,供詩會上的所有文人品鑒。

  而好的詩詞,傳遞到小亭中時,幾位大人也會對其做出點評,給出幾句評語。

  詩會上是不需要分出名次的,若是真的出現了幾首佳作的話,事實上也不好分出高低,畢竟這東西也沒有個具體的標準。倒是那些水平不足的詩詞,一眼便能看出優劣。

  在今晚的詩會過後,好的作品還會被勾欄場所的姑娘們拿來傳唱,在士林中廣為流傳。而那些太過差勁的作品,便很有可能會從某些文人之口流出,成為時下眾人談笑的話題。

  因此,沒有佳作在手的文人,都有些擔心自己的拙作會丟人現眼,貽笑大方,淪為士林中的笑話。尤其是那些小有名氣的文人,更不會傻到平白去給自己染上這樣的汙點。

  鄭堯今夜是有備而來,自然就沒有這樣的顧慮。早在前些日子,他就已經找人買下了一首不錯的詩,就是為了在今晚出出風頭的。

  買賣詩詞這類現象確實是存在的,但也僅僅是少數。

  原因無他,肯賣詩詞的士人大多水平都不會太高,賣出去的作品一般也算不得佳作,但肯定不會太差。畢竟賺了人家的錢,讓雇主在詩會上丟人現眼,是會砸了自己的招牌的。

  只是想靠一首較為普通的作品來揚名,基本不太可能,最多是現場表現表現,小小的掙個才名罷了。

  有這閑錢,還不如買上幾十篇的程文,籌備科舉呢!

  這是許多文人心中最真實的想法。

  不過在場的眾人縱使心裡有些怨言,卻也不會當場提出異議,那樣會顯得自己底氣不足,讓人質疑自己的才學。

  左國璣卻沒有這樣的顧慮,蹙眉道:“鄭兄這話倒也在理,不過在下覺得,此事不可強求,隨心即可。你若是已有好的詩作,寫出來讓我們鑒賞便是,何必提此要求?”

  他向來有些狂傲,即使鄭堯已經有了秀才功名,自己只是一位儒童,也不會因此而覺得對方比自己的才學要高上多少。

  再者,鄭堯能有幾斤幾兩,左國璣也是看得出來的。

  此人文章寫得倒是還可以,詩詞一道,就不值一提了。今夜他如此有底氣,若說不是買來的詩詞,左國璣是不太相信的。

  早在半個月前,左國璣也有過這樣的想法。趁著自家姐夫剛好回到開封,他還曾開口討要過一首秋夕的詩詞,最終讓李夢陽給訓斥了一頓,才算是絕了這樣的念頭。

  “舜齊兄此言差矣!”

  鄭堯笑著回了一句,目光掃了一眼默然坐在一旁的陸誠,接著說道:“今夜本就是詩會,在座的諸位都有大才,做首詩詞又有何妨?”

  見到左國璣面露不虞,擔心對方會再次出言拒絕,他忙補充道:“咱們不必非以秋夕為題嘛,

應時應景即可,不如就以‘月夜’為題,左兄以為如何?”  左國璣的臉色這才有所緩和,沉吟了一會,才點頭道:“既然鄭兄堅持,那便由你先來吧。”

  事實上,佳作不可能真是當場就做出來的。那些有心要表現的文人,早在詩會之前便已開始醞釀,事先有所準備了。

  此前,左國璣確實也做出了一首秋夕的詞。只是就連他自己,都覺得那首詞水平不足,自然是不願當眾丟人的。但若以‘月夜’為題的話,就顯得寬泛靈活了許多,他也有更好的作品來應對。

  人家有興趣作詩,陸誠當然不會去反駁。至於鄭堯的要求,自己也未必就要順從,等輪到自己時,自認沒有好的詩作便是了。

  他不像當下的文人那般,惟恐自己的聲名有分毫的受損。

  我就是真的不擅詩詞一道,也不能證明我毫無才學吧?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陸誠心中也有著自己的思考。聲名遠揚雖是好事,卻也容易給自己招來不必要的麻煩,甚至是無妄之災。

  若不是自己突然中了案首,又怎麽可能會有人說自己院試舞弊,還因此上了公堂?倘若不是自己恰好認識了左國璣,哪有那麽順利就洗脫科場舞弊的罪名?

  近來,因為《聲律啟蒙》和李夢陽來訪一事,自己已經是出盡了風頭。再不懂得收斂些的話,很可能麻煩就要來了。

  陸誠倒是沒想到,鄭堯會突然有這樣的提議。

  也好,乾脆就借著今夜的詩會,“損一損”自己的才名吧!

  鄭堯沒有出聲吟誦,而是直接寫下了自己早就準備好的詩作,遞給了坐在他邊上的那位生員嶽江。

  嶽江看過之後,笑著誇獎了幾句,便繼續往旁邊傳遞。

  每個看過他詩作的人,基本上都是讚美兩句,而不會說出甚麽難聽的話。

  畢竟花花轎子人抬人,大家都算得上是認識的朋友,只要作品不是太差勁,基本上都會贏得小圈子裡的好評的。

  至於傳出去後,其他的文人如何評說,就要看作品本身了。

  那首詩很快便傳到了陸誠的手上。他同樣也只是看了幾眼,笑著誇讚了對方幾句,便傳遞出去了。

  老實說,那首詩雖然還可以,但也就那麽回事兒,算不上甚麽上乘的佳作。

  這倒不是陸誠狂妄,只是他看過的詩詞太多,好的作品無數,鄭堯這種買來的詩作,入不了他的法眼很正常。

  他也承認,自己做不出好的詩詞,但有句話是怎麽說的來著?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麽?

  緊接著,便輪到李濂來做詩詞了。他的詩名為《汴州懷古》, 全詩只有四句,當眾便吟誦了出來:“花石今何在?孤城涕淚中。金梁橋上月,偏照宋遺宮。”

  陸誠聽得暗暗點頭,李濂不過是位十六歲的少年,尚未取得功名,能做出這樣一首詩來,確實是很了得了。

  李濂之後,自然便輪到了左國璣。這家夥的作品就很長了,站在那兒寫了半天才停筆。

  他所做的是一首《清夜吟》,陸誠拿到手上,輕聲吟誦了出來:“清夜沉沉漏將換,東方月高銀河淡。美人調箏促金雁,清歌一曲行雲斷……”

  “……腰支拂地鸞孤飛,鍾漏殘盡未忍歸。問言乃知竇氏女,昔日掌中今是非?”

  陸誠讀完後,倒是對左國璣有些刮目相看了。

  原本以為此人才學不如李濂,詩詞肯定也要差些的,倒是沒想到,他在詩詞一道也不遜色,比鄭堯方才所作那首還略高一籌。

  當然了,這也只是陸誠個人的看法,並不能代表多數人。

  正所謂互相吹捧,共同進步。眾人又是讚美了左國璣幾句,然後才有人問道:“接下來該輪到陸案首了吧?”

  陸誠沒想到這麽快就被人提及,隻好拱手賠罪道:“實在是對不住了諸位,在下今夜腹中空空,實在是無甚佳作,就不在你們面前獻醜了。”

  眾人聞言皆是一愣,沒想到這位陸案首這麽坦誠直白,自認自己“腹中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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