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瀛兵的刀鋒穿透烈風,不留余地。 千鈞之際,身受重傷的男子突然猛地騰起,掌臂用力將甄月推至遠處,生生受了這致命一刀,一口鮮血噴出,迎著風灑在她臉上、頸脖上,她驚惶萬狀的撐住被推出來的身子,驚訝跟恐懼從潮濕的腳底蔓延至頭皮。
她不知道這個男子是誰,但卻是從醒來一直護著她,內心不由的充滿悲痛。
“快跑!”男子大吼一聲,破釜沉舟的拚盡全力將一柄短刀刺進馬腹。
棕色的駿馬一聲長嘶,癲狂躍起,馬背上的北瀛兵大驚,但因常年征戰,訓練有素,迅速奮力的拉住韁繩,免了落馬之劫,兵士面目猙獰,心中惡氣滾滾,揮刀劈去。
男子力量竭盡,再也無還手之力,回眸望著不遠處驚愕住的孩子,嘴角微微揚起,喃喃絮語。
殘陽如血,像利箭般穿透他全身,讓人再也抓不住,蒼穹之上烏鴉飛掠尖鳴。
甄月親眼見那柄血刀像插豆腐般穿透他的胸脯,那樣的快,那樣的利落。
內心翻江倒海,仿佛有一根絲線牽扯著她,如同那柄劍刺進的是她的胸脯,她咬著牙拔腿逃去,哽咽大哭,回頭望了一眼男子怦然倒塌的偉岸身軀,血氣太重,他的面容是如此的模糊,隻有嘴角未落的口型,清晰異常,那是句“別怕。”
一個不足三尺的孩童在屍野中咬牙狂奔,像圍困的小獸用盡全力尋找生機。
北瀛兵提刀跨馬追來,馬蹄聲與奸笑聲如同無盡地獄中傳來的惡鬼的召喚,夾雜著戲謔的口哨聲,這就是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只在屠殺的樂趣。
嘭!甄月奔跑過急,被一隻淹沒在血泊中的殘臂絆倒在地,她腳裹摔傷,怒目著雙眸望著奔來的北瀛兵,厲聲道:“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青鎧黑甲的北瀛兵勒穩韁繩,眯起雙眼,手舉血刀,她還來不及尖叫,只見如閃電般的白影飛過,破風如雷霆,力度精準,竟是一柄銀色飛刀,啪!的一聲輕響,利刃已經沒入了他的喉嚨,北瀛兵不可置信的捂著鮮血噴湧的喉嚨,重重摔下駿馬,抽咧幾下便沒了動靜,馬匹受驚慌亂向城東奔去。
面對突如其來的死裡逃生,甄月整顆心都堵在嗓子眼,長籲一口,拍著胸脯喘氣道:“好險、好險,嚇死我了。”
她連忙起身滿懷感激的望向救命恩人,一身粗糙麻衣,外套黑色小比夾,大約十三歲左右,渾身有一股說不出的雍華氣度,鬢若刀裁,眉如墨畫,小小年紀竟顯得如此剛硬,一雙眼光射寒星,看也不看一臉疑惑的甄月,徑直走過去拔出銀色飛刀,似乎對殺人早已習以為常,男孩萬分嫌棄的將染血飛刀擦了擦,警惕環看四周,便步履矯健的朝巷子奔去。
還未走出深巷,男孩回身不耐道:“你跟著我做什麽?”
甄月盡量忽視道邊的腐屍,咬牙道:“看你樣子好像蠻厲害的,跟著你應該活的久點。”她雖在軍隊呆過幾年,卻也隻是簡單的體格訓練,那時貪玩,也隻是敷衍舅舅,聰明如她,深刻的知道初來亂世,還是要依附他人。
男孩微挑眉峰:“我救了你一次,不代表會救你第二次,你若再跟著我,我就殺了你,如今這個亂世,無用之人就是累贅。”
甄月沒想到古代小孩這麽沒同情心,都是半大的孩子,說話這麽冷硬,但是她也打定主意跟著他,死賴到底,他既然出手相救,心腸必定不硬。
男孩腳步雖快,卻怎麽也甩不掉甄月,
氣急之下,將甄月逼向牆角,用刀抵著她脖子,冷冷道:“不要再跟著我!整個狄都都是北瀛兵,我不想被你連累。” “我絕對不會連累你,我親人都死了,你就當送佛送到西,等到了安全地方,我一定走。”她眨巴著水霧蒙蒙的眼眸,一副楚楚可憐模樣。
“大男人哭什麽!”他嫌棄的退開身子。
男人!甄月迷惑著摸向發髻,女扮男裝!
突然男孩將疑惑重重的甄月拐進街角,動作迅速的將一堆枯柴擋在身前,並迅雷不及掩耳的捂住她的雙唇,她驚訝憤憤的掙扎。
“不想死就別動。”
耳邊的嚴厲聲線赤裸裸的駭住了她,她暗自排腹:“臭小子。”
腳步聲由遠至近,甄月咯噔一下,看來這個小子不簡單,警惕性比她還好。
“找到沒有?”聲線低暗。
“回大人,城內十三歲左右的男孩都被屠了,絕不可能活著離開狄都,大人可以回去複命了。”聲音諂媚,頓了頓踟躕道:“不過有件奇怪的事。”
“說!”
“城內不僅男孩被屠光,連女娃一個都不剩,看來狄都淪陷隻是皮虎,裡面大有文章。”
“你的功勞, 我自會向上稟明。”
“是是,謝謝大人,奴才跟著大人,前途必定遠大。”
腳步聲遠去,甄月斜眼瞅見男孩臉色暗沉,好看的眉峰緊蹙,似乎在想什麽很嚴肅的事情,她迫不及待的掙開,邊擦嘴唇邊道:“看來你跟我都是幸運兒,趕緊離開此處吧,說不定又會從哪裡蹦出些殺人不眨眼的人。”
男孩收起思緒,看了她幾眼,冷冷道:“狄都各棧道都被封鎖了,我帶著你從雁明山小道離開,那時候你若再跟著我,我絕不留情。”
甄月非常誠懇的跟他達成協議。
夜幕殘星,北風凜冽。
甄月一路緊跟他,在死寂的深巷街道穿梭,面對遍地死屍,她從驚悚已經慢慢開始回避到逐步強忍接受,這是個戰亂紛飛的年代,伏屍百萬,她要活著,要尋找生機,就必須堅強!
男孩對城池異常熟悉,總能巧妙的錯開巡查的北瀛兵。
不到一個時辰,便帶著甄月穿進一個挺拔枝茂的林子中,夜風習習,枯樹伴著瑟瑟寒風,刮得兩個一前一後的人兒呵氣成霜,孤冷的殘月穿透漫天的血氣,也無法給死城狄都染上半縷光芒。
“你做什麽?”男孩尋了個乾燥地方坐下,語氣冷冷道。
銀灰月光灑在男孩臉上,顯得他面部輪廓更加剛硬,甄月抓著剛剛撿起的枯柴疑惑道:“天寒地凍的,晚上不生火會凍死的,你應該會生火吧?”
男孩皺眉道:“生火必有煙,我們還沒完全出狄都,到處都潛伏著北閬腖潰也煥棺拍悖鴯鱸兌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