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義不屑的扭頭哼哼,算是發泄發泄心中的不滿,突然黑亮的眼睛閃著光輝,透著一股少有的機靈氣。
他靠近甄月,一副小受的模樣說道:“姐,你要偷偷運什麽東西出去?小爺嘴巴嚴,現在我們也算一條船,好歹小爺也要清楚到底幹了件什麽大事。”
甄月移開步子,與他拉開一些距離,緩緩說道:“你我銀貨兩清,有些東西還是不要知道為好,你說呢?世子。”
這是一句警告,蘇義自然能聽出話裡的意思,修長的手捋了捋綠紋袖口,平日的放浪微微收起,露出少有的認真:“本世子也就試探問問,一早就聽說甄月不簡單,本世子也不願意趟你的渾水,可別連累到本世子就成,你是有人撐著不倒,可本世子不一樣。”
“走了。”少年揮一揮手,順手牽走一個金橘。
甄月微微眯起了眼睛,低聲呢喃:“看來這個混世子也不完全是百無一是之人。”
在權利中心遊淌長大的人,又怎麽可能是酒囊飯袋?蘇義的話以甄月的聰明又怎麽可能不清楚。
甄月的背後是郯國手握重權,萬人之上的未來儲君,是爵們顯赫的相左門閥,就算東窗事發,也興不起大浪,但蘇義卻不同,他如今被收了軍權,閑附在雍都,一著不慎,就會被有心人挑起事端。
看來是她欠了蘇義一份人情。
新年將至,一年的苛捐雜稅換來了片刻的安寧,相比往年,如今的東郯疆土擴充,戰事轉向西南,已然是祥和的景象,至少在大多數百姓看來,殘酷的戰場沒有遷到富朔的東方,就算是不錯的了,在太子未回歸東郯時,東郯可謂是兵荒馬亂,大街上都能瞧見死人。
天際剛剛亮起一絲光芒,巍峨壯麗的城門響起鳴角聲,就有一隊人馬走來,清晨的風犀利如刀,靜靜的城門口,托著貨物的駿馬不時刨著馬蹄,似乎對於停留時間過長極其不滿。
越到年關,各大關卡格外嚴謹,不敢有半點松懈。
常年看守城門的士兵,早練就出一雙火眼晶晶,這隊人馬不管從著裝還是氣度,都不像平常市井商販。
可當士兵瞧見軍印的通關文書時,直挺的脊背倏地彎下,再也不敢肆無忌憚打量幾輛遮掩嚴密的貨車,也不敢無禮的回望馬背上的白袍女子,女子的容顏遮掩在袍帽下,
卻足足讓準備盤查的士兵有一絲忌憚。
有些氣質或許渾然天成,可有些氣場卻是要身經百戰、權朝烈焰般歷練方能無形中練就。
守門的士兵自然知道這對人馬惹不起,連忙放其出行,唯恐得罪某個權貴。
綿長的官道迢迢千裡,錦繡山河,巍峨壯麗,耳邊是城內漸漸嬉鬧的聲音,隱隱約約有鞭炮聲響起。
“駕!”
甄月快馬在前,烈風猛的呼嘯而來,像一把長劍勾起了絨邊袍帽,露出那張天山雪蓮般清澈的臉龐,身後的隊伍緊隨跟著,數十輛馬車在奔騰中出發出噠噠的聲響,猶如封在劍鞘中的寶劍。
護送的三十人軍團保持著謹慎的隊形。
這批貨物至關重要,如今已至年關,前線戰事一觸即發,他們務必要在新年之前趕到正陽關,將這批精湛的兵器送到將士的手中!
季簡玄一揮手,身後的隊伍更是狂甩著馬鞭,除了凌厲的風聲、有力的馬蹄聲,隻余他們低喘的呼吸,面色凜然,全力的快馬加鞭,安靜的像是急速的狂風。
半月後。
他們距離正陽關只有一小半的路程,越接近邊關,越發要步步小心,若被人察覺他們偷運兵器,小則引起騷亂,大則引起前方局勢,被人誤傳是奸細混入,極有可能引起地方藩王的起事把柄。
距離邊關的數方城池內部格局都未受朝廷的嚴格整治,民風雜多,土匪橫行,這就是為什麽西奴的人很容易混進來,甚至多次搶奪軍器所的軍器!
“籲!”
甄月驟然勒馬停下,抬起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微微皺起眉頭。
“看來要下雨了。”
季簡玄策馬上前,同樣仰著頭看了看陰雲密布的天,沉聲道:“此地是監水縣,倒也是個守規矩的地方。”
甄月點了點頭,說道:“雖然我們有通關文書,卻打的不是朝廷的旗子,今晚都留心一些!”這一路雖然暢通無阻,卻不敢留宿縣城,畢竟人多嘴雜,走官道行的是朝商的旗子,就怕一些不安分子,無事找事。
暴雨即來,只能留宿此地,但願一切順順利利,不要出什麽么蛾子!
監水縣只是一方小縣,並不十分富裕,此時已近申時,蒼穹濃雲擠壓,大地昏沉,街道行人寥寥,兩邊的商鋪都開始收起商品,關起店面。
甄月牽著馬走在前面,三十人押運著數十輛貨車,在平常倒也並不稀奇,可此時街上人少,倒是有些起眼。
她慢慢走著,與季簡玄他們拉開了一些距離,想先行一步,尋思選個合適的客棧。
“姑娘,買盞燈吧。”
蒼老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成功的讓一臉謹慎的甄月停下腳步,她轉過身去,見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一臉堆笑,長長的皺紋拉伸著,手上提著一盞玉兔燈籠,燈面繪著彩袖曼舞的嫦娥,兔子紅通通的眼睛做的惟妙惟肖。
甄月微微一愣,眼梢一掃,見紙燈堆積的攤面已經收拾大半,想來是見今日天氣不佳,生意不好,見甄月氣質不凡,便試著再來一筆生意。
甄月也不知因為什麽原因,鬼使神差的抬眸打量起竹架上的各式彩燈,想不到這個小鎮的彩燈做工精細,樣式新穎。
倏地,只見一臉淡然的女子,眼孔慢慢睜大,全部的聚點都放在一盞琉璃燈上,燈片上的圖案雖然不特別,可燈頂凸起的那小方銅錠卻牢牢抓住了甄月的視線。
攤主順著甄月的目光望過去,臉色頓喜,急忙取下那頂鎮攤之寶,說道:“姑娘真是好眼力,這是剛剛從北瀛運來的七彩琉璃燈。”見甄月默默看著彩燈,攤主越發賣力的說道:“七彩琉璃燈可是大有來歷,據說禹謨凌王為博紅顏一笑,召集各國有名的工匠,幾天幾夜趕製這會自動旋轉的琉璃燈,被傳為一時佳話,更是被民間所效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