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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炮兒首輔》第四十六章 天不應地不靈
  宏琦冷著臉,眼前的佟奉全一臉委曲,“大人,奴才確實是吩咐下去了呀,興許他們聽得不真,奴才這就……”

  “行了,你先下去吧。”宏琦再也不看他,輕輕端起茶碗來,“備轎,進宮。”

  這秀女的閱選除初選外還有複選,最後才是太后在靜恰軒最後定奪。

  看來這佟奉全跟自己不是一條心,平時尾巴搖得再好,嘴裡跟抹了蜜似的,這不經事不知人心哪。

  從內務府到慈寧宮說遠也不遠,說近也不近,進了院子裡的垂花門,卻沒有聽到往常熱鬧的說笑聲。

  宏琦知道,太后歲數越大就越喜歡人多熱鬧,宮裡的妃嬪及宮外的命婦都願意進宮陪太后說說話兒,今兒,按理說,給各府的王爺、貝勒挑選福晉、側福晉,這裡應是擠滿了那一班老福晉才對啊!

  宏琦輕輕走進去,卻禁不住捂著嘴巴笑了起來。

  只見太后戴了一頭西洋人的假發,正端坐於繡榻之上,一洋畫師正給她畫畫呢。太后也看見了宏琦,伸手招呼她過來。

  “這是固倫榮憲公主,內務府總管大臣,艾麗絲,快給公主請安。”旁邊站著的正是禮親王高塞的福晉。

  “微臣參見公主殿下。”那艾麗絲一頭金色秀發,閃耀著迷人的光澤,也學著金朝女人的樣子拜了下去。

  宏琦臉一紅,倒不是因為她的禮儀,而是這艾麗絲穿著一身緊身的衣裳,胸口開得很低,這一拜就露出了雪白的兩個半球。

  太后看看身旁的宮女,“把這撈什子給我取下來。”那宮女輕輕地把太后的頭套摘了下來,“行了,今兒就到這吧,這畫畫得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宮裡的畫畫人畫的那些征戰的場面,就是將士們願意站著讓他畫,這刀劍也不答應啊。”

  高塞的福晉笑道,“太后說的是,那我就先帶著艾麗絲回去了,趕明兒,畫畫好了,我再給太后送過來。”

  “好,”太后笑道,“拿兩個金錁子賞給艾麗絲,這大老遠從什麽英吉利跑過來,也怪不容易的。”

  看著高塞福晉走出門去,宏琦方才笑著拿起那頭套,她笑著戴在了自己頭上,“皇額娘什麽時候也學會開洋葷了?你別說,戴上它還真象個西洋人呢。”

  “就你敢取笑額娘,”太后眼裡閃著慈愛的光芒,“西洋畫跟我們的工筆畫就是不一樣呢,趕明兒,也讓這洋女人給你畫一幅。”她看看宏琦,“內務府的事兒還順心吧?”

  “那幫子奴才,是越發沒規矩,蹬鼻子上臉了,”宏琦一笑,順嘴說起自己的事兒來,“本來這次選秀女我看好一人,想把她帶到內務府,筆墨上也好有個照應,誰知今兒還留牌子了。”

  “噢,你看中的人選,那得先緊著你挑,”太后笑道,“近些日子幾位老福晉也都進宮,她們心裡也有中意的人選呢。”

  “內務府廣儲司總辦郎中訥采,現在是我在內務府的左膀右臂,”宏琦笑道,“他的女兒也是這次選秀之列,額娘就把這丫頭賞了我吧。”

  “噢?”太后的笑容有些遲緩,宏琦馬上察覺出來,“怎麽,有人看中她了麽?”

  “訥采這人我也聽說過,最是勤廉卓著一個人,在內務府那麽多年,過年家裡的門垛子上還有雞爪子,這閨女聽說模樣秉性都是好的,”太后看看宏琦,“這孩子跟鹹安宮那個什麽文小定了?”

  聽誰說的?宏琦心裡一動,面上仍笑道,“額娘一幅菩薩心腸,上天有也人之美,

額娘不如就成全了他們,也給我添個幫手。”她走近前來,慢慢蹲下,輕輕給太后捶起腿來。  “禮親王的福晉適才進來,也是說這事,想給禮親王納一側福晉呢。”太后看看宏琦,輕輕道。

  “額娘答應她了嗎?”宏琦急道。

  太后輕輕點點頭,她雖處深宮之內,外面的風言風語也沒少聽,那日保和殿也是親眼看到了宏琦跳慶隆舞,再想想她親手挑選的那個女婿,不由地一陣心煩。

  看著宏琦還要說什麽,她心裡長歎一聲,“額娘,唉,這是為你好……禮親王畢竟是一旗之主,議政王大臣,上書房大臣,你兩個哥子有些事也還要給他些面子,你初到內務府,不能把能得罪的人都得罪光了不是。”

  “額娘……”宏琦還要軟磨硬泡,“好了,晚上你願意睡到這,咱娘倆說點體己的話兒,要是不願呢,額娘這坐了半天了,身子骨也乏了,你,跪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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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宮禁森嚴的大內,宣光皇帝遇刺了!

  雖然刻意保密,但這風聲仍是不脛而走,立馬傳遍了京師,傳的是有鼻子有眼,有模有樣,就差現場目擊了。

  秀女的複選卻沒有受這影響,仍照常進行,肅文氣惱又絕望,惠嫻又留了牌子,下一步就是太后閱選了,而從宏琦那裡傳來的消息,高塞的福晉已經盯上了惠嫻,她求了一宿,太后也跟她說了一宿,她是無能為力了。

  這些日子,鹹安宮也亂了套,雖說這宮門值守與總裁、習無關,可是秦澗泉、張家驤也慌了神,誰讓那天是鹹安宮的官學生值守呢,肯定脫不了乾系。

  在這潑天大案跟前,圖爾宸早沒了往日的傲氣、驕氣,渾身上下象抽了筋,騸了蛋,一點也硬嗆不起來了。

  肅文這幾天都沒進學,家裡也塌了天,麻勒吉、海蘭珠、墨裕、雅爾哈善找過他幾次了,他就一句話,“媳婦都快讓人搶走了,要殺要剮隨便吧!”

  這一連幾日,訥采原本瘦弱的身板讓風一吹都能飄起來,嘴上全是燎泡,原本頭髮不多辮子細細的,現今那頭髮更是一個勁掉,再掉怕是得買假辮子帶嘍。

  惠嫻的臉色更加蒼白,就這麽眼巴巴地瞅著屋頂,整日裡不說一句話,水也不喝,飯也不吃。

  惠嫻額娘也是整宿地不合眼,一邊帶著惠征,一邊還要防著惠嫻想不開在臉上劃一刀,還要勸著她進點水米,幾天下來,也熬不住了。

  “三叔,您回來了!還沒吃飯吧,餑餑在鍋裡給您騰著哪,”訥采的小院裡,肅文抱著惠征趕緊迎了上去,“端親王怎麽說?”

  訥采歎口氣,肅文已發現端倪,他已有些站不住,慌忙一把攙住了他,“三叔,您別急,您先坐下歇會,我這就給您倒口水去。”

  “別,別,”訥采有氣無力道,“我沒見著端親王,”他歎口氣,“咱本來就是個奴才,王爺高看一眼那是給我臉,……這不知好歹地去了幾回了,王爺沒讓人把我轟出來就是萬幸了……唉,這是祖製,要是旁的,端王爺也不會袖手旁觀。”

  “那,還能怎麽辦哪?”肅文年看看惠征,惠征笑著用那粉嘟嘟的小手揪揪他的耳朵。

  “孩子,認命吧,”兩行清淚從訥采臉上流了下來,“你對惠妞的情誼,我們都看在眼裡,事到這個份上了,甭再著急忙慌地上火了,許是你們命裡就沒有夫妻命,……下輩子吧,”訥采突然一把攥住肅文,“甭再作旗人!”

  這到了喊天不應叫地不靈的時候,訥采的心已然死了。

  “三叔,這不到最後關頭,咱不能認輸啊!”肅文急道,

  “能想的轍都想了,”訥采頹然道,“但凡有一點指望,……”

  “看來,這內務府裡還不是一盤棋啊,三叔,這是有人想整治咱們!”肅文把憋了多少天的想法說出來了。

  “誰當官咱聽誰的,以前是明大人,現今是七格格,我不聽七格格的,七格格也不讓我不是!我知道,我知道,我這總辦郎中礙他們眼了,擋他們道了!”訥采掬把淚道,卻硬撐著爬起來,“我,這就去求明大人去!”

  “您甭去了,您頂的是壽琪的缺,壽琪那蒔花館,是我帶人砸的,人,也是我拿的,官,也是因我丟的,且禮親王高塞的福晉就是內務府鍾家的人,高塞,在八大胡同也讓我埋汰一把,這內務府的人讓咱爺倆得罪到家了,三叔,您這時候去求他們,他們把尿撒您臉上還得笑話您慫!”

  他一把舉起了惠征,陽光下,惠征高興得哈哈直笑。

  “我是一直防著高塞,防著內務府那班人,沒想到他們淨揀我最在意的下手,”肅文笑著咬咬牙,“這得罪的人太多,那也是該著,防不勝防啊!”他話題一轉,“可我從當混混兒那陣子,就不知道還有個怕字,三叔,您甭管了這事!”

  “你是個天不怕,”訥采恐懼地抬起頭來, “你可不能胡來啊!”

  “這佟奉全是誰的人?”肅文問道。

  “他雖不是明家的人,但跟明善跟得最緊。”訥采期期艾艾道,“你有什麽法子?”

  “明善把持內務府多年,您就不知道他的把柄?”肅文道。

  訥采歎口氣,“孩子,你別多想了,我就是個老實人,三叔漫說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能跟你說,你這事還沒鬧出去,人家就能把咱兩家給平嘍,你信不信?”

  “那這選女實在是害人!”肅文問道,“他們在裡面就那麽乾淨?”

  “這內務府那有不吃腥的貓?!這歷次選秀女,其實選的就是家世!”訥采痛苦道,“明家一家三代把持內務府多年,說句良心話,這給皇上選妃子,給王爺選福晉,其實算不算的都是他們家說了算!”

  “噢?”

  “有家世好的但不想進宮,在驗身這一道上,他們就會找各種理由,比如狐臭了、有大痦子了,給你擋在門外面,有些想進宮當妃子或者想進王府當福晉的,也得給他們塞錢,就是身體上真有些毛病,或是禮儀上不周全,他們也護得著,這最後皇上、太后閱選時,他們也是能動手腳的,不過,我不關心這些,也沒細打聽。”

  “成,這就夠了,三叔!”肅文合計著,咬牙切齒道,“真他媽的,要是辦不成,我就反嘍!”他眼前突然飄過雷時聲那張臉來。

  “噓——”訥采不知從哪來的力氣,一下捂住肅文的嘴,“不許胡說!”

  惠征看看這爺倆,***一翹,一泡尿正拉到了肅文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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