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馮德啟冒虛汗,金謙仲也跟著慌了,剛才那點小小的喜悅,頃刻間煙消雲散。
見馮德啟答不上來,唐副巡使就問了一句。“這麽大的動作,是誰策劃出來的?難道就沒經過府裡嗎?”
馮德啟擦著冷汗回答。“這是柳城縣自行籌劃的項目,府裡從沒有參與過。不過,這名知縣因為濫用私權,結黨私營,惡意征地,搜刮民脂民膏,搞政績工程,已經被停職查辦了。”
“嗯,很好,非常好!”唐副巡使點了點頭。“好的不能再好!”
只是金謙仲和馮德啟都沒有聽懂,他說的是項目搞得好,還是知縣被停職處理的好?
回到馬車裡,唐副巡使看著柳城縣的風貌,感概萬千。“金知州,我當年就是在這裡任職縣令,記得沒錯這河叫柳城河對吧?”
車隊一路西去,沿著柳城河一直到了通陽渠入口,唐副巡使又走下車來。站在望溪村的山坡上,朝永定方向望去。
兩河之間的景色,一覽無余。當時徐茂先也是來到這裡,才有了後來通陽渠貫通南北的傑作。
金謙仲又小小地興奮了一把,這個馮德啟還是為老百姓做了點實事嘛,修一條這麽大的導水渠,解決了兩大水系之間的安全隱患。光是站在這個山頭看過去,望著奔騰不息的河水,大浪濤天,便有一種令人可歌可歎的情懷。
永定河的水患問題,一直是惠山方面頭痛的大難題,這條通陽渠修得好啊!看到唐大人屹立在山頭巍然不動,金謙仲就朝馮德啟招了招手,喚他過來。
“馮德啟,這條水渠是什麽時候修的?把情況跟唐大人說明一下。”
“金,金,金大人,這渠,這渠,我這個……”馮德啟又哆嗦了,半天回答不出來。那些具體的內情,他哪裡說得出來
佟縣令見是時候了,便縱身向前一步。“唐大人,這條渠名叫通陽渠,取兩縣間通往宜陽府的一條人工渠而得名。策劃修渠的人是柳城縣現任知縣徐茂先。”
“修渠經歷了四個月零十八天,動用了全縣四千多人力,花費了一萬七千余兩白銀。全渠寬十米,全長五十裡。可謂是當世代躍進典范,用全人力苦乾實乾造出來的,沒有任何輔助器械。”
佟縣令做完說明,便退到一邊候著。
“嗯?那個徐茂先人在哪呢?叫他來見我。”唐副巡使問道。
“徐茂先此人,現在正被停職查辦,恐怕唐大人無法見到他。”佟縣令說這話的時候,馮德啟眼前閃過一股殺人的怒火。
“胡鬧,真是不知所謂!”這樣的好官居然被停職查辦?唐副巡使憤然轉身,頭也不回地朝山坡下走去。
金謙仲狠狠地瞪了馮德啟一眼。“混帳東西,還不快去把徐茂先給我找來!”
這會兒,荊州金知州氣壞了,為什麽每件事都與徐茂先有關,你這個做知府的是幹什麽吃的?看著馮德啟窩囊不堪的熊樣,真恨不得一腳將他踹下河算了。
這廢物!看我過後怎麽收拾你!
馮德啟徹底慌了,哪還有閑情顧忌派別鬥爭?對,快點把徐茂先找過來,這小子跑哪裡去了?
馮德啟立刻讓杜月明去找徐茂先,可是杜月明派了十幾隻信鴿出去,而徐茂先就象泥牛入海,杳無蹤跡,一封箋條都沒回。
找不到人再派信鴿,讓手下跟著信鴿去找,就不信尋不到人影!
他娘的,關鍵時候就找不到人了,杜學士急得暴跳如雷。
不是叫他這小子停職查辦,限期內隨叫隨到嗎?居然敢放老子的鴿子? 知府衙門的人都嚇懵了,他們怎麽都沒想到,一向斯文的杜學士,居然也有江湖惡霸的潛質,說出來的那幾句話,承受能力差的人肯定受不了。
壞了,壞了,這徐茂先到底藏哪了啊?內務司的科班秀才們都急壞了。
砰——
又是一炷香過去了,徐茂先依然沒有回信。杜學士順手將茶杯摔在地上。一聲脆響,簡直就象晴天霹靂一般,所有的人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噗嚕嚕——
信鴿到,馮德啟又來催信了,徐茂先的人找到沒有?還沒有找到,你們幹什麽吃的!給我繼續找,一群酒囊飯袋!
此刻,馮德啟眼前冒出了火苗子,好象隨時能焚燒一切似得,剛剛在杜學士身上發過威,只是在金知州和行都司唐福巡使面前,他還得繼續裝孫子。
習慣了呼風喚雨,指手劃腳,如今要強迫自己做一條老老實實的哈巴狗, 滋味很不好受吧?佟府令嘴角帶著輕微的笑,暗道徐茂先這手玩得真高明,以退為進,以守帶攻。
看來今天的戲越來越有趣了,自己還是老老實實當好這個旁觀角色,等大戲謝幕的時候,看結果就好了。佟府令憑著多年的官場經驗,感覺到唐副巡使來柳城縣絕對不是無的放矢。
他的用意到底是什麽?
佟府令盤算著,要不要借這個機會,將馮德啟的事給捅出來。
車隊開始返回宜陽府,眾人都沒有用餐,可是看到唐副巡使不怒自威的表情,連荊州金知州也不敢輕易開口詢問,等快到府城的時候,有輛華麗馬車橫在路中間。
馬夫催了幾聲,讓道、快讓道,大人出巡何人如此放肆——
馬車內有一對男女正在親熱,男的壓在女子的身上,狂亂地摸上摸下。估計是玩得正瘋狂的時候,突然聽到對面馬夫的喊話,頓時不爽。
男的氣乎乎地拉開車門,從馬車上跳下來,指著對面的幾輛車破口大罵道:“叫喚你奶奶個熊!再叫老子砸了你這破車,什麽狗屁大人?宜陽府老子才是大人,其他勻與雜碎無異!”
看看對方的馬車,不過是掛著軍營名頭而已,這在男子眼中早已司空見慣。再看馬車的輪規大小,似乎是外地來的,男子就更囂張跋扈了。
他習慣性地扯了一下脖子上的大金牌子,卷起衣袖,手腕上又露出一條金燦燦的金鏈子。這人身材很高,長得人高馬大的,肥胖有余,站在那裡氣勢倒也不凡,看起來是個知名的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