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夜陪著風倚鸞飛往凌荊山。

大約是閉關修煉太久、一百多年沒有說過話的緣故，一開始，霜夜很謹慎地與風倚鸞保持著距離，也不輕易開口，反倒是白又黑和兩隻獅虎十分聒噪，沒完沒了地說著廢話。

四隻靈寵中，唯獨夜無蹤平日一向少言，大多時候都保持著沉默，但它也有個特殊的習慣，喜歡呲牙咧嘴笑。

霜夜便立在飛舟頭部操控著飛舟，大多時候面無表情地凝望著正前方，偶爾也回過頭來，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看風倚鸞與三隻靈寵鬧騰。

夜無蹤則臥在霜夜身旁兩步遠的地方，時不時地咧嘴一笑，顯得一張馬臉更長了。

當夜無蹤第三十五次呲牙笑話風倚鸞的時候，風倚鸞走到夜無蹤面前，敲敲它的腦袋，卻仰面對著霜夜說:“大人，百年多沒見，你似乎比從前更冷面了呢。”

霜夜隨口說:“是麽，大概此次閉關的時間太久了……從前從未閉過這麽久的關，出來之後竟有諸多不習慣，剛走出桐木閣的那一瞬間，看天色都是恍惚的。”

他其實還想說，他並沒有冷臉對著鸞公主啊，只是不開口說話而已，至少還保持著微笑的，即便如此，鸞公主還是覺得他冷臉了麽，其實他從前對別的人才是真正冷酷的啊。

但這話他沒有說出口。

風倚鸞用手隨意撥拉著夜無蹤腦袋上的鬃毛，對霜夜說:“大人，你對聖上一直那麽忠心，卻為何選擇留在長河大陸，不隨聖上去魔界呢?當然我知道，大人並沒有修魔道，但這一定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霜夜沉默了片刻才說:“聖上說，得有人留下來守護你和攬芷仙子，聖上既然信任我，我便自然要留下來。而且，總得有人替聖上接過禁空法陣的陣眼之印，繼續以下界億萬生靈的性命威懾上界皇仙;聖上知道，鸞公主和攬芷仙子都是心善之人，做不了這件事情，所以當然得有我這樣一個冷血冷面之人，來充當這世間最狠的惡人。”

“大人，我知道你並沒有你自己說得那麽冷血無情。”

霜夜看著風倚鸞，眼神是溫和的，語氣卻很冷:“臣一生殺過的人比鸞公主多太多了，心腸早已經足夠硬了，公主怎知臣守護不了禁空法陣?”

風倚鸞微低下頭，繼續撥拉著夜無蹤的鬃毛。

夜無蹤終於忍不住了，開口道:“主人你的手能不能消停一點，為啥總揪我毛?”

風倚鸞說:“手感不錯，就停不下來了。”

夜無蹤甩甩腦袋站起身:“再揪來揪去的，也不怕揪禿嚕了把我整成光頭，到時候就不好看了，一匹戰馬如果沒有了鬃毛，威風都會減掉一大半的啊。”

說完，夜無蹤踏著小蹄子昂著頭，跑到飛舟尾部去臥著了。

風倚鸞:“……”

霜夜終於笑道:“鸞公主的這幾隻靈寵都很有趣啊。”

“是啊，沒一個能讓人省心的，哦，除了虎牙，唯獨虎牙最穩重。”

“虎牙?”霜夜還從未見過虎牙。

“哦，是一隻巨齒虎紋鯊，渡海劫的時候受了傷，便認我為主人，只有它和我締結了血契，所以最讓人省心。”風倚鸞便把她收虎牙的經歷給霜夜講了一遍。

兩人終於打開了話題閑聊起來，又說了閉關之前那段時間各自的經歷，以及閉關一百七十年中各自修煉了什麽，有怎樣的領悟等等。

一天后，風倚鸞遠遠望見了凌荊山脈，她指給霜夜莫究極傳承所在的方位，霜夜便將飛舟落在了距離傳承最近的山頭上。

“大人，我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

還是你幫我調走了這山脈附近的翡衣呢。”霜夜說:“舉手之勞，能幫到公主就好。”

兩人帶著四隻靈寵，從山頂禦劍飛到山谷中，在這邊，獅虎們已經接到了消息，早就有八隻獅虎在山谷的入口處等候著他們。

“呀呀，這才多久沒見，鸞姑娘竟都升到劫仙境界了！”八隻獅虎齊聲感慨起來。

“還有這位英氣十足的……你是王朝的大人吧，一定不是好人！”

霜夜:“……”

他沒有辯解，好吧，在這些靈獸眼中，安枕閣的確不算好人。

獅虎們又說:“就是你們王朝這些衣服上有鳥毛的鳥大人，給我們山谷外面弄了一大圈幻術障眼結界之類的，害得修士們都找不到進山谷的路，沒辦法來接受我家主人的傳承，我們整年整年的在這山谷中都快無聊死人，想吃人都吃不到，你們最討厭了！”

“你知不知道，我們都稱外面的幻障界是混帳結界！”

“所以這位大人一定不是好人， 快圍住他、抓住他，吃掉他！”

風倚鸞攔在霜夜前面，忙說:“這位大人是陪我一起來的，是我的朋友，以後讓他們撤掉山谷外面的結界可好?”

八隻獅虎不答應，說:“不行不行，我們最討厭王朝的大人了，再說這位大人長得還挺順眼，吃起來味道一定不錯，絕不能放過他！”

霜夜低聲問風倚鸞:“它們真的要吃人麽?但為何看起來沒有半點殺氣呢?”

風倚鸞也低聲說:“不是，它們是鬧著玩的，稍後還會采蘑菇，把你放在鍋裡面和蘑菇一起燉。”

霜夜一臉疑惑:“什麽?”

風倚鸞的話音剛落，其中一隻獅虎忽然快步衝過來，把霜夜一口咬住，隨後輕輕甩頭，把霜夜拋給了另外一隻獅虎，另外一隻便張開大口，把霜夜攔腰穩穩地接住，於是霜夜的腰腹和大腿全都被獅虎叼在了口中，只剩下頭和手腳懸掛在外面。

七十一和七十二站在霜夜身後，幸災樂禍地隻笑，並沒有幫忙說話的意思。

霜夜頭朝下，略費力地仰起脖子，看起來並不怎麽痛苦，便知道他沒有受傷，只是這姿勢有些尷尬罷了，他巴巴地看著風倚鸞:“鸞公主，不打算救臣麽?”

風倚鸞知道獅虎只是鬧著玩，霜夜大人不會有事的，所以一點兒都不急，只是不痛不癢地說道:“要不，你們把他放了吧?”

“不放不放，就這樣挺好的！一會路上還要采蘑菇的，走啦，爹娘和兄弟姐妹們都在等著鸞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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