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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生與未生》第21章:巴黎
  蘇弦到了琉璃廠,找到了紙條上寫的那家店,店主是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看起來和文房四寶有些格格不入。  蘇弦進店時,店主劉恩正在裝裱字畫。

  聽到腳步聲,劉恩抬起頭來,放下手中的活計,略有些驚訝的道:“蘇先生,您怎麽親自來了?”

  聽這話,這人認識自己。蘇弦更是疑惑,口中卻說道:“我來取林小北送過來裝裱的畫。”

  “哦,我這就給你拿。”劉恩起身去拿裝裱好的卷軸,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的手藝沒有我爺爺的好,您看看,要是不滿意我重新給您裝裱。”

  劉恩打開了畫卷。

  看到畫中人的一瞬間,蘇弦一怔,莫名的感到悲傷,眼睛無法自我掌控的瞬間儲滿淚水。

  畫中人是自己,一個看起來幸福又難過的人。

  垂眼看畫的劉恩讚歎道:“畫的真像,畫這畫的人一旦成名,這幅大概要賣好幾萬了。”一抬頭,他就驚住了。

  蘇弦這是哭了嗎?

  劉恩不解而擔心的問道:“蘇先生,你怎麽了?”

  蘇弦控制不住的難過,捂住胸口。他問自己:畫這幅畫的人是誰?這幅畫是什麽時候畫的?和他什麽關系?

  劉恩一時之間不知要說些什麽了。看來傳聞不是空穴來風。

  自己爺爺劉白突然退休在家,再三交代多看少說話,生意難做人難為。

  劉恩尷尬一笑,“蘇先生還滿意嗎?”

  蘇弦頗有些病急亂投醫的問道:“畫這畫的人你可認識?你認得我?我們是怎麽認識的?”

  劉恩不自然的笑了笑,“在B城想要不認識蘇先生很難,畫這畫的人我真不認識,只是覺得畫功了得。畫是林小姐的,她應該知道是誰吧?”

  不得不說那是一段讓人羨慕的開始,也不得不說是一段讓人悲傷的結束。

  他們也許並沒有犯錯,只是冒犯了太多人平淡無奇的人生。

  一個三十五歲的王子在宴會上對一個十八歲的灰姑娘一見鍾情,是一則美好的童話故事。

  而一個三十五歲的國王與自己養大的十八歲公主曖昧不清,則是挑戰了‘皇家體統’和‘平民道德’。

  命運這種東西,向來是蝴蝶煽動翅膀引來的一系列反應。

  B城的夜裡冷的凍死單身流浪狗,尤其是雪上加霜曼舞紛飛。而地球的另一端巴黎則是正午,天氣晴朗,陽光明媚,溫度十度左右,穿著一件大衣就足夠了。

  春風和煦說不上,但暖暖的陽光撒在塞納河畔,忘卻右岸的商業繁華,

  在左岸喝著咖啡,那是件幸福而快樂的事。

  末生與程風,看起來就像是西蒙波娃和沙特;也像是蒙娜麗莎與達文西。

  “要加糖嗎?”程風往自己咖啡裡一邊加糖一邊問。

  末生很受寵若驚,如小雞啄食般點頭。

  程風總是很難將眼前這個人和記憶中那個小人兒區分開來。

  “這一年,還好嗎?”

  太靜了,程風再次開口。

  “不好,一點也不好。”末生的眼淚滴進自己的咖啡杯。

  程風伸手握住末生的手。

  “程風哥,對不起!”

  末生依舊低著頭。

  對不起,我不告而別;對不起,我換了聯系方式卻沒有告訴你;對不起,在我無助的時候想要你給一個擁抱。

  小時候,即使很窮,也能過得快樂。

  長大了,即便富有,

也會覺得生活的很辛苦。  二人喝完咖啡,肩並肩的走著,不遠處就是埃菲爾鐵塔。

  穿過連接鐵塔的橋,就是右岸,凱旋門、香榭麗舍大街、盧浮宮。

  在末生看來,這些漂亮而美好的東西,遠遠的看著就好。

  走過蜿蜒小徑,路過神聖的聖心教堂,途徑畫家聚集的小丘廣場,還有寫滿愛情的巴黎愛牆,然後到了巴黎聖母院。

  末生在十字架前跪了下來。

  末生對著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無聲的祈求:“……請救救我吧!求您救救我吧!求您讓我忘記他……他就要結婚了……我認輸了……認輸了……”

  末生眼淚無聲的掉了好一會,像大雨般傾盆而下。

  程風凝視著末生,在心中祈求道:“上帝啊,如果你真的存在,請您收回葉陌的眼淚。”

  “你那時總是在笑,比哭還難看。”程風說。

  “哪有?”末生擦掉眼淚,聲音有些暗啞,然後不確定的問道,“那時那樣真的很醜嗎?”

  “嗯,像個小老太太。”

  “哦。”

  “我七八歲的時候,和同院的男孩子彈玻璃球、打彈弓、拍煙盒……每天都樂呵呵的。你七八歲的時候,一本正經的裝大人。”

  不知不覺中,程風又回到了過去的記憶中。

  “是那樣嗎?”

  末生站了起來, 自言自語。

  裝是一項很累的技術活。

  “你忘了嗎?那你還記得我帶著你瘋嗎?”

  程風玩笑似的漫不經心的問。

  末生專注的看著程風一會,然後往外走,低聲的說道:“我這種人,倘若某天丟了貴重東西,丟了也就是丟了,也不會覺得特別難過。若是某一天有人幫我把東西找了回來,我天天看著它,反而會覺得很難過。事實上,那一年發生的事,我是真的不想記起,那一年的記憶都很模糊了。”

  聽到末生的話,程風把失落隱藏起來,也對自己的舊事重提讓末生覺得難過感到抱歉。

  那段記憶,是屬於他的獨家記憶。

  “我太貪心,總是想過幸福的生活,把那些不幸的事一點一點的抹掉。我在幸福中生活的太久了,所以我現在……嫉妒、痛恨幸福中的自己。想要向那個時候的自己學習如何應對不幸,這樣看來,我真的都抹掉了。”

  看到末生勉強笑著裝作什麽都不在乎的臉,程風很難過。

  明天是末生的生日,她好像是提前收到了一份最糟糕的生日禮物。

  “陌陌……”

  “程風哥,你知道嗎?那個時候我真的快到傻掉了,和孤兒沒有任何區別,是那些美好的回憶支撐我活著。那時候的事情,是真的不想再記起,真的不想再經歷一次……”

  末生停下腳步看著程風。

  程風看著末生。

  兩個人就這麽靜靜的看著對方好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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