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要往牡丹苑趕,而沉楓執起我的手,走到了梨樹下,摘下左手握著樹枝,右手摘下一朵梨花來,別在我的鬢邊道:“棠梨豔花別雲鬢,才不負嬌妻美貌。”“ “夫君要知道後院還有蓮音妹妹在。”我抽出手,又道:“我不若蓮音妹妹討喜,夫君如此,莫要教人笑話了。”我雖欣喜,可不能讓他郭沉楓以為我是輕而易舉就能討好的。
雨愈下愈大,我不免哆嗦起來,他蹙起眉頭,利索地脫下身上的外套,搭在我身上道:“別看現下是春日,但天涼,凍著不好——”
他搓著手掌,直哈氣,卻如何不肯將我身上的衣物取走,這種一心一意對我好的執拗,是我從未體會到的……
雨霽。
“走罷,去看看大嫂。”我執起沉楓的手,一觸碰那雙手,一邊感到冰冷。
“好……好——”不知我突如其來的諒解竟在沉楓心中泛起了漣漪,使他語無倫次,我再一次望向他的眼,那種熾熱,是我從未從他眸中窺探出的,好似從前我也這般深情款款地凝視過白大哥。
我與他踏過花園,從前不覺這梨花開的這樣好,一滴滴雨水在棠梨樹上滑落,打在不深不淺的坑窪中。
“大嫂。”我與沉楓齊聲喚著,只見姨母躺在床榻上,不時地咳嗽著。
到了牡丹苑,茹明一見我們便喜笑顏開地開了門,請我們進裡屋,我已踏入房內便道:“大夫,我大嫂這是怎麽了?”
“無大礙,開上幾帖藥調養便無妨了。”大夫氣定神閑地道,眉毛將舒未舒,又回想起茹明方才的面色,想必不過是姨母請來逢場作戲的罷了。
姨母寬敞的房中,擺著一座方形紫檀香案,案上的銅胎掐絲琺琅的鏤空處透出青煙嫋嫋,與床榻上房懸著的青黛色帳幔相望更顯朦朧,中間還放著一幅名曰:“國色天香”的牡丹屏風。
帳幔被掀起,姨母露出臉來見我與沉楓,她見四下人多,半晌咳了幾聲道:“沒事都下去罷。”
“是。”屋內那些鶯鶯燕燕魚貫而出。
“坐罷。”姨母坐起了身,礙著沉楓是男子需隔著屏風,亦不便褪去被褥,隻得遮遮掩掩,在床上倚靠著床頭的闌乾斜坐。
“大嫂若是累了要休憩,我和洛梵便改日來探望。”沉楓握起紫砂茶盞,啜了一口普洱道。
“不打緊的,其實沉楓,你一直待府中上下的人都很好,今日我有一事不知是否要與你言說……”我聽姨母的語氣透出些許遲疑,不知所講何事。
“大嫂請講。”沉楓道。
“其實,洛梵她是我外甥女,我本不能告知他人,可洛梵父母都去了,我是她在郭府唯一的親人了,我見你人品貴重,應該會待洛梵好,所以……”
沉楓喜笑顏開道:“那我今後,要稱您一聲姨母了——”
姨母在屏風後理好了衣物,盈盈而出,身著一件繡著雙魚的短裙擺雙襟旗袍,外加一件純白兔毛短襖,雍容華貴。
“人前萬萬不能這樣叫。”姨母走至主位上道。
“姨母,沉楓知道的。”我道。
姨母湊至我耳畔道:“當心四姨太和郭雯媺,三姨太是個沒心機的,但林蓮音——不是省油的燈!”姨母語畢,摩挲著我的頭,再望了我身上沉楓的衣物一眼,莞爾一笑道:“我乏了,沉楓你先回去罷,洛梵再陪陪我。”
“是。”沉楓走後,不忘對我回眸一望。
“上次的事是你太心急,你不知,那野男人被放出來後,被你姨父弄死了,扔在麻袋裡,說是禍害了大姑奶奶,沒顏面活著,一頭撞死了,但我派人去瞧,七竅流血,慘不忍睹……”
姨母打探的是了如指掌,連那人的生平都說與我聽。
“甥女明白了,只有待那草長得夠高時,才好斬草除根,永絕後患。”我道。
“嗯,你要記得,活到最後的人,沒有一個不是擁有著七竅玲瓏心的,而那心,卻都千瘡百孔了。感情,在歲月中早已無足輕重,走的越遠,越孤獨……”
從姨母的牡丹苑出來,看見采薇,丹葛她們笑靨如花的面孔,我才明白,原來我已經不是最初的模樣了。
那一夜,我都在思量著姨母的告誡,輾轉反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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