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盛夏時節,不比初春時的一片新綠,知道好日子才開始,所以明亮快活,眼前的綠是沉甸甸的,許是因為知道絢爛已到了頂,以後的日子隻有每況愈下。一如我此時的心情。已是在古代的第十個日子,可我還是覺得這是一場夢,只等我醒來就仍然有一堆的財務報告等著自己,而不是在康熙四十三年;仍然是芳齡25的單身白領,而不是這個還未滿十四歲的滿族少女。
十天前,我換燈泡時從梯子上摔下來,醒時已經是在這具身體前主人的床上了。據丫鬟說,我是從閣樓的樓梯上摔了下來,然後昏迷了一天一夜。而對我醒後一切都忘記了的“病情”,大夫說是驚嚇過度,好好調養,慢慢就能恢復。
“二小姐,我們回去吧,雖說已經過了正午,可這會的地熱氣才最毒,您身體還沒完全好呢!”姐姐的陪嫁丫鬟巧慧在旁勸道。“好!姐姐的經也該念完了。”我轉身應道。
我現在的名字是馬而泰.若曦。而這個白得的姐姐叫馬而泰.若蘭,是清朝歷史上頗有點名氣的廉親王八阿哥允T的側福晉,不過現在八阿哥還未封王隻是個多羅貝勒,而且也未需避諱雍正的名字而改名,所以應該叫胤T。
姐姐的性格說好聽了是溫婉賢淑,說難聽了是懦弱不爭,一天的時間裡總是要花半天念經。我猜恐怕是不受寵,至少我在這裡的十天,從未聽到八阿哥來。不過從這十天來看,她對這個妹妹卻是極好的,從飲食到衣著,事無巨細,唯恐我不舒服。我心裡歎了口氣,如果我不能回去,那我在這個時空也隻有她可以依靠了。可想著未來八阿哥的下場,又覺得這個依靠也絕對是靠不住的。不過那畢竟是很多年後的事情,現在也顧不上。
回到屋中時,姐姐果然已經在了。正坐在桌旁吃點心,見我進屋,她帶點嗔怪地說:“也不怕熱氣打了頭。”我上前側坐在她身旁笑說,“哪就有那麽矜貴呢?再說,我這麽出去轉了轉,反倒覺得身體沒有前幾天那麽重了。”她看了看我的臉色說:“看上去氣色是好了一些,不過現在天氣正毒著,可別在這個時候再出去了。”我隨口應了一聲“知道了。”
冬雲端著盆子過來半跪著服侍我洗手,我暗笑著想,知道是知道了,照不照做下次再說。巧慧拿手巾替我擦乾手,又挑了點琥珀色的膏脂出來給我抹手,聞著味道香甜,隻是不知道什麽做的。
弄完了正準備挑幾塊點心吃,突然覺得奇怪,抬頭看,姐姐一直盯著我呢,我心一跳,用疑問的眼神看回去。她又突然笑了,“你呀以前最是個潑皮的性子,阿瑪的話都是不往心裡去的,摔了一跤倒把人給摔好了,溫順知禮了!”我松了口氣,複低頭去看點心邊笑問“難不成姐姐倒希望我一直做潑皮。”姐姐揀了塊我愛吃的芙蓉糕遞給我,“再過半年就要去選秀女,也該有點規矩了。哪能一直混吃胡鬧呢?”
一口芙蓉糕一下卡在喉嚨裡,大聲的咳嗽起來,姐姐忙遞了水過來,巧慧幫我拍背,我連著灌了幾口水,才緩過勁來。姐姐氣笑著說,“才說著有規矩了,就做這個樣子給人看,可沒人和你搶!”我一邊擦著嘴,一邊心裡琢磨,該怎麽辦?
告訴她我不是你妹妹若曦?肯定不行!心思百轉千回,也沒有一個主意。隻能安慰自己,
不是還有半年的時間嗎?最後隻能若無其事地問姐姐,“上次聽姐姐說,阿瑪在西北駐守,我是三個月前才到這裡,難道是因為選秀女的原因,阿瑪才把我送過來的?”“是啊!阿瑪說額娘去世的早,你又不肯聽姨娘的話,越管越亂。想著你倒還肯聽我幾句,所以送來,讓我先教教你規矩。”
DDDDDDDDDDDDDDDDDDD
這幾天我是早上吃了飯就去溜圈子,晚上吃了飯又去溜圈子,這是我現在唯一能想出來的鍛煉方法。雖說簡單,但效果很是不錯,越來越覺得這個身體象是自己的了,不象初醒來的幾天,總是力不從心的感覺。
也曾用言語誘使巧慧領我到真若曦摔落的閣樓,立在樓上,幾次都有衝動跳下去,也許再一睜眼就回到現代。可更怕現代沒回去,反倒落下殘疾或摔成傻子,而且潛意識裡隱隱明白後者的可能性也許更大,畢竟這種事情怎麽可能那麽容易就一而再的發生?那歷史不早就亂套?順其自然吧!
巧慧陪我溜完一大圈子,兩人都有些累,假山背後正好有塊略微平整的石頭,巧慧鋪好帕子讓我坐下,我拖她坐到旁邊。太陽剛下山,石頭還是溫的,微風吹在臉上,帶著點涼意,分外舒服。
我半仰臉,看著頭頂的天空,天色漸黑,藍色開始轉暗但仍然晶瑩剔透,看上去是那麽低,好似一伸手就能碰到它。我心想這的確是古代的天空,在北京讀書的時候唯一一次看到類似的天空是在靈山上。
正在感慨,聽到巧慧說,“二小姐,你的確是變了呢!”,這句話這幾天姐姐老說,我也由開始的緊張到現在的不太在意,仍舊看著天空問:“哪裡變了?”“你以前哪能這麽安靜,總是不停的說,不停的動,老爺說你是頭‘野馬駒子’!你摔了之前,常勸主子少念經,我們還慶幸著終於有個人勸勸了,可現在你也不提了。”我側頭看向巧慧,她卻一碰我的目光就把頭低了下去。
我想了想,“姐姐現在這樣很好。”巧慧低著頭,聲音略帶著顫說,“很好?都五年了,別人後進門的都已有了!”我不知道該如何給她解釋,難道說告訴她八阿哥將來下場淒涼,現在越親近,將來越受傷。歎了口氣,道“遠離了那些子事情對姐姐未嘗不是件好事,姐姐現在心境平和,知足常樂。我看不出來哪裡不好。”巧慧抬頭看了我一眼,似乎想看我說的是不是真心話,最後側過了頭說“可是府裡的那些人……”我打斷她的話說:“抬頭看看天空,看看這麽美麗的天空,你會把那些不開心的事情都忘了的。”她有點反應不過來愣愣地抬頭看了下天,又看了看我,還想說什麽,我半仰著頭看著天一動不動,她終是把話咽了回去,也隨我呆呆地看著天空了。
突然傳來一陣笑聲,從假山側面轉出兩個人來,領先的身量較矮,略微有點胖,大笑著對後面一個說:“這小丫頭有意思!十三四歲的小姑娘,怎麽說起話來竟象已經歷世情的人,不合年齡的老成!”巧慧一看來人,立即站起請安,“九阿哥,十阿哥吉祥!”從到這裡以來還沒見過外人,我一時愣在那裡,看到巧慧請完安後才突然反應過來,也急忙躬身請安,心裡卻直為剛才他所說的話打鼓,我又忘了我現在的年齡是13,而非25了!
前面笑著的那個,也不說話,隻是用手摸著下巴上下打量我,我心想這個應該是十阿哥,側後站著的那個身板格外挺直的,應該是九阿哥。九阿哥平平的說了聲:“起吧!”我和巧慧直起身子。我心裡想著原來我首次見到的是傳說中的草包和毒蛇,一邊琢磨剛才的話有哪句不妥當,沒說什麽不敬的話,即使被他們聽去了,應該也沒什麽吧?
十阿哥笑問:“你是馬而泰家的?”我道“是!”他好像還想說些什麽,九阿哥催道:“走吧,八哥還等著呢!”十阿哥一拍腦袋,急忙從我們身邊走過,大嚷著:“是啊,我一看熱鬧就把正事給忘了!走,走,走。”等他倆走過,我抬頭看著他倆得背影,一邊想著剛才十阿哥的樣子,感歎倒“古人誠不欺我”,真是有點象草包,不禁笑起來,笑容剛展開,正對上十阿哥回轉的臉,一下子有點僵。
往回走時,巧慧一直不說話,不知道是因為剛才有點被嚇著了,還是對我不滿。我也一直在想著剛才的事情,如果我那可憐的歷史知識屬實, 十阿哥腸子可沒有幾道彎,隻怕剛才的事情他肯定會告訴八阿哥的,至於八阿哥會有什麽反應,我完全不知,那隻能先給姐姐說一聲,雖不至於有什麽大事情,但有個準備總是好的。心裡拿定了主意,也快到了,慢了慢腳步說:“我總是希望姐姐過得好的,放心吧!”說完也沒有管巧慧什麽反應就快步進了屋子。
姐姐正側臥在榻上,小丫頭跪在腳踏上給捶腿,我做個禁聲的手勢,找了正對著姐姐的椅子坐下。要擱到現代,恐怕追姐姐的人要不排個營也肯定有一個連。下巴尖尖,我見尤憐,膚色尤其好,細白嫩滑,在燈下看來更是晶瑩。
姐姐睜開眼睛,看我正在打量她,讓丫鬟扶起來,靠著墊子坐好,笑問,“你現在是越發靜了,回來了也不說話,我有什麽好看的?”我也笑著說“姐姐若不好看,這好看的人隻怕也不多了。”丫頭端了水給姐姐,我看姐姐輕抿了兩口,複遞回給丫頭,又半眯著了。我淡淡道,“剛才在園子裡碰到九阿哥和十阿哥了。”姐姐等了一會見我沒有下文,睜眼看了我一眼,對旁邊的丫頭說:“你們都下去給姑娘準備沐浴用品。”丫頭們都退了下去。我站起,走到她身邊坐下,把晚上的事情說了一遍。姐姐聽完也不說話,隻是看著側邊的美人屏風發呆。過了一會,歎道:“妹妹,你真長大了!”她替我理了一下耳邊的亂發,溫柔地看著我說:“你現在倒不象是個十三歲的小姑娘,倒是好象是一跤摔大了十歲。”我心想,的確是摔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