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的天，說變就變，其實，從半夜開始，就已經有了突變的征兆。

　　台風，真的來了，這一次不是假的！據說是風力不小，還有可能隨時變強。

　　第二天一早，柳陽在昏昏沉沉中睡去，又在昏昏沉沉中醒來。手機的滴滴聲，不僅是以往上班時設置的鬧鍾，還有一天到晚不間斷的信息。

　　7點20分，本是平時一定要起床的節奏！但今天不用。因為手機裡收到一條信息:台風來啦！培訓暫停！今日不宜出門，大家就在房間休息。作業:寫日記，寫寫你的心情，你的感受，你的經歷。注意安全，其他沒有要求，自由發揮！通知人:王強。

　　柳陽突然覺得這王強，還挺有水平的，這管理，有條有理;這說話，留有余地。誰會去寫，誰願意花時間在這方面。以往，只要台風一來，柳陽就會關注電視，關注信息。心裡祈求:今日，不用上班了。一般來說，十之八九，是不用出門的。不用上班，真好！

　　你看，這台風一陣緊似一陣，南山的樹，南山的花，南山的果，南山的一切都在顫抖。風是不講道理的，雨也隨之助陣，成了最好的幫凶。

　　人，不愧是高級動物，此時一般不與風雨計較，不與風雨兼程！還是聰明點，老老實實地躲藏在安全的角落，管你風吹雨打，我自巋然不動。

　　別人不寫作業，柳陽還是會寫的。畢竟，他記得自己應該是一名學員，更何況，這還是有良好的教育習慣的。在家，他一直聽父母的話，說一不二。在校，讀書時，一定要老師的話，特別是班主任的話，當然還有最害怕的那個管學生政治思想工作的政教主任，或者是學生處、還是德育處，已經不記得了。到了單位，那是一定要聽領導的話的。這不，上次那局長，還有那黃主任，事後不聽話的教訓，早就領教了。

　　反正沒什麽事，趁這工夫，給家裡、單位，還有幾個女人，打幾個電話，還是必須的吧?這就像上菜一樣，總有個排列先後。

　　不過，柳陽不想這麽做，因為昨晚剛向大家報了平安，再打電話，就算是騷擾了吧?只是丁宜剛才又發來了信息，詢問柳陽的情況，只有一句話:你，還好嗎?這簡單的一句話，又讓柳陽忐忑不安。好，還是不好?自己說了算嗎?那就還算比較好吧?

　　丁宜對“還好”二字，顯然有些不滿意，她很快發來了一個不屑的表情，嘲諷道:這還好，是好呢，還是不好呢?

　　女人就是心細，又小氣，敏感的神經總是掛在身旁，隨時在等待男人善意的撒謊。不過，有時女人還是可愛的。丁宜並沒有揪住不放，這叫明知男人撒謊，也不輕易捅破。要不然，男人沒了面子，沒了自尊，一般是很難哄回來的。

　　丁宜就是這樣聰明的女人，她快速轉移了話題，說:“你那邊天氣還好吧?”

　　“不好，刮風下雨，起台風喲！”這回柳陽不用考慮，不用掩飾。

　　“小心一點喲！”

　　“知道，放心！”

　　沉默！有時短短的幾句話，已經足夠了，說多了，簡直是多余！

　　幾分鍾過後，柳陽發了一個笑臉，但丁宜並沒有給笑臉。其實，柳陽很想再說一句:你，還好嗎?但是，終沒說出口。如果可以，就像其他膽大如趙強兄弟那樣的，在女人面前，動不動就發個擁抱、飛吻之類的表情。

　　趙強說，對喜歡的女人，就要大膽一點，流氓一點。放心，女人不會真的生氣的。

因為，他心裡就喜歡你這樣做。柳陽是不敢的，也沒這個經驗。　　去去去，不說女人了吧?還是繼續寫寫吧，寫寫那春節回家之路的回憶吧。

　　記得，那一天，柳陽一個人開著車，就這麽一路飛奔著。母親的挽留，父親的巴掌，還有家鄉一棵駝背了的老榕樹，還有……這些，都只能成為過去的回憶。

　　看，路是直的，路是平的，路是高速的。這一點，司機完全可以放心。柳陽開著自己有點落的魄的307，經過一段長長的，彎彎的，如蟒蛇腰身子般的山路，左一個上坡，右一個下坡，感覺這路是沒有盡頭的，永遠看不到前方的女人。說話間，車子就接連過了幾個隧道，恍然進入一個未知的時光隧道，只顧悶頭前行。

　　越過這高高的，彎彎的山路，也就正好進入兩省的臨界處了。山上的天氣，不比天上的雲彩變化少，也是說變就變。這不，剛才，還豔陽高照，這會兒就陰雨綿綿了。氣溫似乎也降了不少。記得地理書上介紹:每上升1000米，這氣溫就會降低3度左右。難怪有些高原高山，會常年積雪了。不過山上山下不一樣，剛才還是雲霧繚亂，上了半山之後，又突然陽光普照了。

　　呵呵，望著這山路，柳陽的思緒在飛:

　　是的，曾經

　　走過很長，很長的山路

　　一直停不下尋覓的腳步。

　　前方，突襲一團團模糊

　　似乎是曾經的那一幕，那一幕。

　　恍惚中，炫亂時，已不記得

　　有無攜一頭秀麗長發

　　多情多夢的山谷。

　　瞧一眼，撒落路邊的山姆。

　　忘卻了，一路顛簸的辛苦。

　　如果沒有千年，萬年的變故。

　　我依然，會衝破重重的雲霧。

　　就算遠方，一地的荒蕪。

　　我，一定要爬向，你的住處。

　　讓浪漫復出，令山河亙古。

　　不明白，怎麽回事?柳陽每次爬山坡，總是莫名地高亢，興奮，衝動！心裡頭，如喝了幾兩BJ二鍋頭，或是當年的章貢酒，當然還有周總理都愛喝的四特酒，總想非常有節奏地，喲呵，喲呵，喲呵，吆呵幾句，就像那古老的拉釺人，在吟最粗獷，最簡單，最原始的詩。哼他娘的好幾聲，才感覺舒服得很，飄飄然，如上了九天仙界。

　　又如，爬上了女人柔軟的身子，探索著，摸索著，一不留神，就悄悄跨越著一個個路溝溝，肉坎坎。似乎還有一聲聲催促:上吧！上吧！上吧！每走一步，離那誘惑的，跳動的，讓人忍不住吞上一溜口水的，一座座錦繡山峰進軍，直到那渴求的最高峰。然後，長舒一口氣，到啦！到啦！到啦！如此，臉上，方呈滿足狀。

　　確實有點刺激啊！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天下英雄，唯我獨尊！如果在戰爭年代，一定要揮一下勝利的紅旗！這山上的樹，似乎沒人搭理，瘋長著，長得不成樣子了，不修一點邊幅。這年頭，估計也沒多少人願意用這枯枝爛葉當柴火了吧?也沒多少人願意侍奉這些松樹什麽的雜木?

　　想到這，柳陽總感覺有點可惜，歎了口氣:小時候，可是沒少去山上砍柴，掃樹葉。有時，還能松樹邊發現一點點驚喜呢！瞧，那一朵朵蘑菇，多誘人！這山連都著山，這水粘著粘水，這樹挨著權，這綠追著綠，呼一口氣，再吸一口，再多的煩事，再多的誘惑，也會雲消雲散。這也難怪，那些高僧們會遠離凡塵，四大皆空。也難怪，詩人陶淵明，在《飲酒》一詩中，悠悠然，也會發出“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感慨。

　　怎麽回事?幾乎每個隧道口邊上，都停著幾輛小車。看來，這春節期間，不知是追尾了，還是想停下來撒尿。吵鬧聲，總是會有的，柳陽早已習慣。男人吧，總有一點脾氣，不管有理沒理！比的是氣勢，比的是膽色！總是要挺起胸膛，不能像打敗的公雞。說著說著，就想乾上一架再說。女人呢?不管有理沒理，總是搶先開罵再說，先比一下嗓門！至於為什麽罵，想罵誰，似乎自己也搞不清楚。最後，搞不定了，就開始比眼淚了，要生要死。不過，瞧那幾個人，不像是車禍，倒像是朋友在切磋棋藝。估計是買了全保吧?反正也沒啥鳥事，與其乾等交警，不如殺上幾盤象棋。因禍而交上朋友的，似乎也不少。不撞不相識，一撞撞心窩。這世界還真的無奇不有，你別不相信！聽說，還真有人撞出了兄弟情，撞出了商機，撞出了浪漫。

　　記得，以前回家鄉，大多是坐長途客車，走105國道的，一般一路上每隔3-4小時左右，司機到了荒山僻嶺處，總要把汽車停在路邊。據說是為了安全起見，曾經就有車停在某些地方，就遭遇了一些搶劫、敲詐事件。要整治你，總是有辦法的。 請相信，俺國人的智慧。有的，就像有些部門的釣魚執法，不怕你不上鉤，就怕你自己主動入圈套。

　　不少人也有樣學樣，學上了一點皮毛！你別說，有些地方的村民沒什麽文化！比起有些當官的，還算是仁慈了。治你，搶你，吃你餐飯，拿你點東西，那是看得起你！還需要理由嗎?就算明搶了，你能說是搶嗎?這是沒收，這是代管，這是給你長點記性！還要不要，給你開個啥條子呀?人家來的還是正路，畢竟，人家還要想方設法找點理由，說你侵犯了人家的利益。比如，扔幾個大石頭躺在路中央，先逼停你的車再說。然後，總有那麽幾個人，不自覺。誰讓你撒尿到人家屋簷下，或者說你嚇跑了人家的雞，還是一只會下蛋的雞，補償一點，也不算太冤枉吧?想到這裡，你就心裡平衡了，也舒服點了。

　　人家村民還算是蠻講道理的，像這種事，讓你碰上一個科長、局長試試?不用說其他長了，是吧?再說，也不怕你不中招。中招了，就不怕你不出錢。出錢了，就不怕你出得少！反正，你是遠方的旅客，是耗不起的，你願意，其他人也不會願意吧?

　　你想怎麽樣?說那麽多，沒用！打架，不用了吧！隨手一招呼，這賺錢的買賣多好啊，幫忙的人呀，多得很！說不定，還沒等你拉開架勢?這邊就有人倒地受傷了。這醫藥費、誤工費、精神損失費、口水費，怎麽算?碰到這樣的倒霉事，大多數人還是不敢耍橫的，還是乖乖賠點了事。人家嫌少，你就隻好再加一點。

　　最後，你只能長歎一聲:真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