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凌亂的屋子被老王頭他們簡單的收拾了出來,幾塊門板鋪在地上墊上了從旁邊屋子裡找來的破被褥,弄了一個簡單的床。
屋子中央一堆篝火燒的劈劈啪啪的跳動著橘黃色的火焰,篝火散發的熱量熏的屋子裡暖烘烘的,將寒冷隔絕到了窗戶外邊。
三排的幾十號人都分別住進了周邊的幾個院子,相對於之前一直風餐露宿的睡戰壕,這裡簡直就是天堂一般的存在。
大頭兵們疲憊不堪裹著破被褥很快就沉沉地睡過去了,呼嚕打得震天響,楊凌下午時候睡了一會兒,此刻沒有絲毫的睡意,坐在火堆旁扯了一塊布開始擦槍。
槍就是士兵的第二生命,楊凌手中的這條三八大蓋雖然是鬼子手中繳獲來的,但是好歹也用子彈喂了這麽久,已經用得熟悉和順手了,他仔細的擦拭和清理掉殘存在槍管的殘渣,進行了一次簡單保養。
雖然已經快到半夜了,但是東邊的槍炮聲依然響個沒停,不時有慘白的閃光從紙糊的窗戶上一閃而沒,楊凌搖頭直歎息,要是軍隊都撤進吳福一線的國防工事,又怎麽會打得這麽艱難。
在平原地區依靠簡易的戰壕同擁有精良裝備的鬼子兵打陣地戰,完全就是靠著人命去堆,鬼子一炮過來他們就得報銷一個班或者一個連,仗根本就不是這麽一個打法。
不過楊凌現在僅僅是一個生命朝不保夕的小連長,位卑言輕,想改變慘烈殘酷的戰爭有心無力,再說勝負的天平也不是某個人能夠改變的。
這是兩個國家之間的博弈,戰爭拚得就是雙方的國力,毫無疑問此刻的中國國力相對日本差了不止一個檔次,落後就要挨打,在這裡淋漓盡致的體現。
楊凌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迷迷糊糊的感覺到有人拍自己的肩膀,身體本能的反應捏住了拍肩膀的手。
“哎呦——我說連長,輕點…輕點……”楊凌睜開眼睛借著火堆散發的微弱光亮看清了咧著嘴巴直叫喚的老王頭。
楊凌松開了老王頭的手,看了看外面依然暗沉沉的夜色問:“老王頭,大半夜的不睡覺你幹啥呢?”
老王頭揉著自己被捏得有些紅腫的手抱怨道:“連長,你下手可真重啊,這手腕都快斷了。”
“你是活該,誰讓你走路連個動靜都沒有——”楊凌沒好氣的說。
“是不是有情況?”楊凌盯著外面問。
老王頭點點頭:“方才二排長派人來說有一夥難民要進鎮子歇息,被他們給攔住了,向你請示該怎麽辦?”
“難民?”楊凌皺起的眉頭,下午的時候他們將周圍的地區都給清理了一遍,所有人都逃光了,那裡還有什麽難民。
“那夥難民可有說打那來?”
“他們是說從市區過來的,要去南京。”
楊凌思索了片刻後抓起靠在牆邊的三八步槍道:“走,我們去看看。”
夜色深沉,剛走出屋子一股冷風襲來讓楊凌打了一個寒顫,伸手緊了緊單薄的舊軍服,跟著老王頭直奔二排而去。
兩個人就像兩頭鬼魅一樣走在蕭條破敗的街道上,鞋子踩在破碎的瓦礫上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什麽人!”靠近東邊街口的時候前方黑暗之中傳出一聲冷喝,幾名持槍的哨兵從兩邊的房子裡鑽了出來。
“我是楊凌。”
看清楚了是楊凌他們,持槍的哨兵又端著槍重新的隱入了黑暗之中,對於他們能夠保持這麽高的警惕,
楊凌倒是很欣慰。 這些都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老兵,唯一的好處就是有作戰經驗豐富,而不會像那些新兵蛋子一樣容易在夜裡放松警惕。
二排負責守衛東邊的街口,二排長是一個老沉穩重的人,除了在靠近街道邊的房子裡放了幾個哨兵外,並且在鎮子外邊也放了幾個暗哨,而這夥過來的難民就是鎮子外邊的暗哨提前發現的。
二排的人此刻全部被二排長叫了起來,正舉著槍各自隱蔽著,槍口對準了站在街口的那三十多號提著大包小包的難民。
“老總,我們就不進鎮子打攪你們了,我們就在外邊湊合一宿。”難民之中有人或許是等得不耐煩,對著站在街口的二排長招呼一聲就要轉身走。
“急什麽,我們已經向長官去請示去了,你們再等等。”二排長望著黑黝黝的街道心裡也在嘀咕,怎麽連長還沒給個消息。
面對二排長的挽留,開口說話的難民直擺手:“不了,不了,我們還是不打攪各位老總了。”
“走走走,我們到那邊去休息。”說著就招呼難民們朝著鎮子的側面走。
“怎麽回事?”楊凌此刻也得到消息趕了過來,看到那些要離開了難民,開口詢問二排長情況。
二排長無奈的回答:“他們不進鎮子了,要在外邊對付一宿。”
看到那些提著大包小包的難民,楊凌直搖頭,吩咐道:“你過去將他們喊回來,讓他們進鎮子過夜。”
陰冷潮濕的江南地區夜裡本來就冷,況且他們這裡靠近蘇州河,濕氣重,要是在外邊睡一夜非得生病不可。
二排長得到命令之後帶人將那些難民給追了回來,讓他們在鎮子裡過夜。
難民人數不多,只有三十多號人,有男有女都是渾身髒兮兮的挎著大小包裹,聽到楊凌讓他們在鎮子裡過夜,對楊凌很感激。
“多謝老總,老總是大好人啊……”難民們對楊凌拱手作揖表達著謝意。
楊凌擺擺手對身後的老王頭吩咐:“老王頭, 你帶他們去還沒炸壞的那幾個院子湊合一宿,都是咱們的老百姓,把咱們剩下的吃的也分給他們一點。”
“大家夥往前走,那邊有幾個院子可以住人。”老王頭也很樂意幫助這些難民,熱情的招呼著。
楊凌他們本就是軍人,軍人的職責是保家衛國,可是現在鬼子打了過來,他們節節敗退,這些老百姓也不得不拖家帶口的跟著逃亡,楊凌心裡有著深深的愧疚。
大半夜的這麽一折騰楊凌也是睡意全無,挎著槍又去一排檢查了一下崗哨,一切相安無事之後他轉身準備返回睡覺。
但是抬頭卻老王頭卻是匆忙地奔了過來。
“連長,難民之中有幾個人感覺不太對勁。”老王頭面色有些凝重,雖然他擔任排長沒有多久,但是眼力屆卻不差。
“怎麽個不對勁?”楊凌也是心神一凜,立即問。
“有好幾個人看著不像是難民,進了鎮子就眼珠子四處亂轉,不像是什麽好人。”
“你會不會看錯了?”
老王頭搖搖頭,楊凌面色頓時變得凝重了起來,方才烏漆墨黑的他也只是看了大概,看到難民之中有有男有女拖家帶口的應該不像奸細,但是既然老王頭說了,那就得好好排查一下。
楊凌沉默了片刻後開口:“這樣,你叫幾個弟兄以送吃的的名義再去看看,確定無誤之後咱們直接抓人審問,如果沒問題咱們再放了。”
所謂非常時期用非常的手段,現在前方打得激烈,敵情複雜,難保不會有奸細混進難民之中打探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