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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三國》第二千四百五十七章慣性的演化
驃騎廳堂之中。

斐潛微微點頭,舉起茶杯,喝茶。

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麽的簡單,只要抓住核心的利益點,就能明白很多事情的為什麽。

只不過大部分的商人都是短視的,這也是華夏一直以來都不喜歡商人的原因。因為這些商人往往會被眼前的利益所蒙蔽,忘記了長遠的發展,更不用說要考慮甚至是幾代人之後的利益了。

『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斐潛緩緩的說道,然後在心中暗暗向陳老先生道個歉,『與二位共勉。』

龐統和闞澤頓時肅然應是。

斐潛點頭,『不過,由此事而生,亦當做些文章。』

龐統眉眼一挑,頓時笑逐顏開的表示請斐潛詳細說說。在龐統心中覺得這才算是驃騎的手段,對麽,驃騎這樣的人物,怎麽可能吃虧?驃騎將軍的這個坑啊,向來都是連環套,表面有坑,低下還有坑。

『建立保密機密分級制度……』斐潛淡淡的說道,『國之重事,分絕密機密秘密三級,各有區分, 但凡犯泄露出賣破壞等罪行者,依律而論罪……』

保密分級?

龐統和闞澤對視一眼, 這個倒是有些新鮮。

漢代, 嗯, 其實在漢代之前,華夏大地上很早就出現了雛形的保密制度。。

這種雛形的, 略顯得簡單和保密制度,最早可以追溯到夏朝。

當然夏朝當時的保密制度其實是很簡單的,只是對於公文的專職人員的收藏和保管, 後來便是衍生出了商代和周代的中央檔案機構,並且有『守藏史』的官職,作為專門負責和看護。

同時周朝進一步發展,為了鑒別公文的真假,也為了保密, 創造出了公文的封泥及用印制度。據說還是薑子牙搞出來的名堂……

所謂『金藤之匱』, 便是專門用來收藏一些最重要、最機密的檔案的。

到了秦漢, 保密制度其實發展並不大, 但是在保密罪責上面開始明確下來, 並且因為罪責需要明確到人, 所以職責同樣也是更加的明確到人, 什麽人做什麽事情,對於機密文書即封事、合檄、飛檄, 都由專人另行封送, 什麽環節什麽人出錯了, 就會受到懲罰。

但是到當下, 對於保密的制度,還是基本上限制在公文遞送存儲方面, 主要就是在軍事上面的公文, 若是傳遞過程當中導致火漆破損, 公文有泄露的嫌疑,便是輕者鞭撻, 重者斬首, 但是在政事方面的公文麽,則是多有懈怠, 也有出現傳遞到了一半然後不知道政令丟到了那裡的情況。

『僅以律製之,乃以死製活也, 初或可之, 久之必怠也……』斐潛略有些感慨的說道, 『當重吏治也。尚書台之中, 各地公文,流轉頒發,經手者眾也……如今士元常駐於此,自是無憂,然經年之後,莫非士元年年皆於尚書乎?故而,所謂保密之要,乃律、人二者,缺一不可。』

『律,可由參律院商議制定……』斐潛說道。反正這個階段參律院似乎又是閑下來了,斐潛也是擔心這些人會閑出毛病來,多少找點事情給他們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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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這人麽……』斐潛看了看龐統,『保密之用,當從學宮開始……士元你和孔叔研究一下,加個課程……此外,直尹監也當用起來了……直尹人事,何人做何事,累年以觀言行,方可試於機密……』

『直尹監?』龐統問道。

斐潛點了點頭,忽然說道:『且不知著大漢女爵王氏英,當下學得如何了?』

龐統不知道是想到了一些什麽,

先是哈哈笑了兩聲,然後又是哈哈笑了兩聲,像是抽風一樣……闞澤則是坐在一側,呼吸有些短促,手也微微哆嗦, 顯然是被斐潛這種幾乎長達數年,或是十余年的戰略布局所震撼了。

不是反間諜抓奸細麽?

怎麽現在感覺起來,這盤子越來越大,牽扯的越來越多, 然後沉甸甸的有些壓得闞澤有些喘不過氣來,難道這才是驃騎斐潛,還有尚書龐統的日常?

這就是陽謀!

赤裸裸的利用著人性的陽謀!

有多少人會控制自己的行為,又有多少人能拒絕免費二字的誘惑?

強行推行,必然會引起天下震蕩,而免費的麽……

闞澤低下頭,琢磨著自己應該在這個龐大的計劃裡面充當什麽角色,然後怎樣才能更好的完成這樣的一個宏偉的謀略。

這不比抓幾個偷東西的小蟊賊刺激多了?

坐在上首的斐潛端起茶杯,慢慢喝茶。

當下的茶葉麽,其實還是有些苦澀,和後世那種醇香依舊有較大的區別,但是回甘很好。尤其是經過了一年又一年的采摘和挑選,不管是茶農生產,還是轉運存儲,在技術方面上都是逐漸提升。有人喜歡喝焦一些的,有人喜歡青一點的,然後依舊各人口味的不同,茶葉的品種也漸漸有了一些分化……

這就是進步啊!

有需求,有創新,才有進步。

整天想著免費,不是偷這個,就是拿那個,一門心思隻想著掠奪旁人的創新,然後拿來偷來搶來給自己的腐朽的身軀上貼金,有用麽?

縱然一時得逞,又會有什麽未來可期?

被江東奸細偷走那個『新式戰艦』,其實『新式』麽,倒也算得上新式,就像是農工學士,以及各種新鮮好用的器具一樣,確實能給江東帶來一些好處,但是其中的另外兩個字,也就是『戰艦』麽,那就真未必了。

要將其作為戰艦倒也不是不可以,就像是黃氏犁要用在大河下遊,江東地區一樣,並非不能用,只不過麽,黃氏犁是通用版本,具體細節修改,版本更新都捏在斐潛手裡,不到時間不推送……

反正在漢代這樣的通訊溝通條件下,即便是農夫找到了一些什麽BUG,也不可能及時上報排除,再加上士族子弟本身可能就是五谷不分,就可能越發的出現連鎖的反應……

到時候,那些長久的,使得某地農夫難受的『BUG』一直存在,卻無法得到改進,而在某一天,斐潛接管了其區域之後,這些讓農夫覺得別扭或是難受的『BUG』,便是立刻會得到了修正和改進,那麽這些個地方的農夫會不會立刻歡呼雀躍起來呢?

回過頭來說這被偷走的『新式戰艦』,原本主要用途其實是中大型的運輸艦。

這種『新式戰艦』底闊寬平,確實是很適合內陸河流湖泊使用,又能裝人,又可以裝貨,還可以用來作戰,江東等人用了一定會說好。

等到江東人在某一天發現這玩意有重大缺陷的時候,龐大的沉沒成本就擺放在江東人面前,是摒棄掉之前建造出來的戰艦,重新去爬科技樹,還是就眼前這個縫縫補補?

相信大多數的人,都會選擇後者。

尤其是江東那一幫子相對來說,更加固守,不思進取的……

那麽在這樣的情況下,若是有朝一日,斐潛大軍要和江東決戰的時候,又有那個江東人會意識到他們現在於斐潛之下偷來的這些免費的技術成果,將變成了埋葬他們自己的墳墓呢?

便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了,必要的時候,斐潛還保留著追究的手段,甚至還可以在這些『桃李』之上噴一些殺蟲劑農藥什麽的,豎立一個比較顯眼的廣告牌,表示『後果自負』哦……

再回頭看直尹監制度。

在直尹監設立的初期的時候很多人並不在意,甚至以為是直尹監是用來給蔡琰玩的,還有不少人以此來抨擊斐潛,將斐潛比擬成為了什麽周幽王,不惜為了那啥啥,將家國社稷之事作為兒戲一般。

可真的是兒戲麽?

關中三輔的這些人起先也是以為斐潛只不過想要變個花樣玩一玩,就像是那些封著大量女官,結果封到了床上去的一樣,但是真沒有想到斐潛根本不是這麽一回事!

直尹監在所有人近乎於忽略的情況下,漸漸的鋪開了。

當然直尹監裡面不是所有的官吏都是女性,像是偏遠地區的基本上都是男性為主,但是在長安城中的直尹監內,就有以王英為首的不少女性。

斐潛起初設立直尹監的時候,其實在某些方面上還是為了讓關中三輔能夠支棱起來,和山東士族打對台。光靠斐潛一個人,是不可能控制運作得這麽一大片的地盤的,需要更多的官吏,需要更多的屬員。

可以說在大漢當下,士族雖說有先天上的不足,但是依舊是官府體系當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尤其是山東山西這一條鬥爭線,是從春秋戰國時期就一直持續到了宋代,才漸漸變成了南北鬥爭的局面。

就像是後世之中常常有地域之間的互黑一樣,山東山西就是一對相互掐架了幾百年的兄弟。二者彼此對立的淵源,可以追溯到春秋戰國,一直延續到唐代,可謂唐代以及唐代之前之前的歷史之中,非常重要的一個環節。

東漢取代西漢,正是關東勢力的崛起,南陽豪族支持劉秀,然後劉秀就把國都建在雒陽,便是代表了關東力量興盛,隨著漢靈帝末年,宦官亂政,秩序失衡,山西力量便又開始介入,以西涼董卓為代表的關隴勢力入主中原,一時間權傾朝野。

如今斐潛立於關中三輔,和位於許都的曹操,其實也正是這種關系的代表。

其實有時候斐潛會在想,若是華夏人能夠早早的統一,尤其是內部的統一,不內鬥,恐怕就沒老麥什麽事情了罷?

而華夏統一的條件,縱觀歷史之中就會發現,大多數是關中強大,製得住關東,進而壓迫江南,那麽國家就一統了。嗯,其實也未必是關中強大,而是只要武力上能鎮得住山東那群嗶嗶,江南的混子就不鬧騰。

由於關中地區,或是邊疆區域民風彪悍,是農耕與遊牧接壤之地,又產馬匹,所以歷代的軍事集團都興於此,以『武力彪悍』出名;而關東地區自春秋戰國時就是中原腹地,土壤肥沃,是純粹的農耕文明,文化之風昌盛,以『文化傳承』出名。

關中勢力常常靠武力征服關東,建立強權政治,試圖用關東的物產和文化來服務自身,彌補『軟實力』上的不足;而關東勢力則瞧不起關中的野蠻武夫,自詡是中原華夏正統,卻在『硬實力』上常常打不過對方,只能臣服除此之外,還有一股『南蠻子』也時常提著一根攪屎棍,這個『第三者』在前兩者難分勝負時橫插一棍子,往往具有決定性的作用。

除了某些特殊的情況下,基本上三塊地盤的各自長處和負責項目都可以確定了,關中山西隴右一帶,就是先天的訓練場,而山東那一帶則是文化地,至於江南麽,大多數時候都是錢騷的。三個地方都在瞄著對方的缺憾,試圖用自己的長處去給對方個教訓……

可問題是,對於斐潛來說,為什麽非要陷在這個怪圈裡面呢?

江南經濟強,但是歷史上是完全靠自力更生出來的麽?沒有大量的工匠和資產南下,就像是後世某灣灣,若是沒有光頭強帶去的黃白之物,當年那麽容易變小強?

山東文化好,但是缺乏武力保障的文化最終能好到哪裡去?被老秦人打疼了便是憋著壞,君子報仇十年百年不晚的一個勁的打壓武人,從漢代、唐代一直打壓到了宋代,好啊,總算是成功了,報仇了,然後呢?等外敵打上門來的時候就獻上妻子,然後跪倒唱征服?

同樣的,關中三輔的也差不多,武力強,那麽其他的就無所謂了?經濟不建設,吃著老本吃上百年,縱然有個別想要學習一下其他的地方經驗,也被擺爛的拖到在地,老子不學那些花裡胡哨的,所以大家都別想學!

以至於原本是老天爺安排好了,兄弟三人各司其職,要武力有武力,要文化有文化,要經濟有經濟,只要配合好,就可以其利斷金的破開這個金剛伏龍圈,結果呢?

回頭一看,原本三條龍變成三隻蟲,圈在碗底相互噬咬得很開心。

因此斐潛設立的直尹監,一方面是拆關中士族的台子,另外一方面也是在重建新架構,畢竟一石二鳥才是斐潛的風格。原先山東士族不是自詡文化昌盛麽,現在不光是青龍寺壓著一頭,甚至連基礎預備官吏都會比山東多一倍!

男的可以當文吏寫文章,難不成女性就不會寫字不能收發公文了?

其實女人強悍起來的時候,就真沒有人妖什麽事情了……

大漢當下的人妖,自然是指的是宦官。

秦漢之中,也漸漸的暴露出了宦官乾政的弊病,而且這個弊病一直都沒有能夠在後續的王朝裡得到治愈,就像是多年的牛皮鮮,時好時壞,有時候還會糊到皇帝臉上去。

但在太后強權的時候,宦官都卑微得不行。

正經人才會做正經事情。

若是先天上隱形性別,然後後天有強烈意願改變的,那也不算是什麽,但是看歷史當中作亂的宦官,又有幾個是心甘情願給自己來一刀的,然後有權有勢了也不收什麽掛名子孫的?

報復性消費的心理,可不僅僅是在買賣東西上。

女性,原本的戰鬥力也不輸於男性。後世一部分拳師盛況,就足以證明其戰力的一斑了,但是僅憑打拳是打不出什麽未來的,畢竟拳師當中太多的雙標,隨心所欲為所欲為的改來改去,那麽自然最終就沒人陪著玩了,越打便是越狹隘。

正常的女性,其實在很多方面都可以和正常的男性形成互補。

不正常的,基本上都是相互扯後腿,一同擺爛。

其實在漢代之中,有很多女性的官吏,不僅僅是在后宮當中,而且繼承春秋戰國,先秦制度的大漢,也還沒有被後世儒教所完全毒害,女性的權益和地位都不錯,不僅有偏向於文的女尚書,還有偏向於武的女禦長,以及其他職位。

因此在斐潛有意思的推動之下,關中士族的一些女性就開始坐不住了。

畢竟之前大部分都是男性為官,女性一般很少有機會出頭,現在見到有機會冒出頭了,一些有野心的自然是坐不住。

就像是甄宓。

青紗為帳,圈起了一片波光粼粼的渭水河畔。

在這臨時搭建的青紗帳之中, 一點都不像是外部看起來的那麽簡單。

來自西域的細毛氈毯,帶著絢麗且繁複的花紋。

精致雕琢的金銀器皿,蕩漾著在紅葡萄酒當中的冰魚。

檀香木的描金扇,帶著一枚毫不起眼卻價值千金的溫潤和田玉。

步搖晃動之下,是精雕細琢的三色寶石。

若是論及生活的精致程度,恐怕在長安城當中就沒有幾個女子能夠比得過甄宓,不管是人在家中坐爵從天上來的王英,還是墨家出身的王姎,亦或是父親遠任剛巧又在有些叛逆其的辛憲英,都和甄宓差了好幾個檔次。

每一次這些女子在團體聚會的時候,總是會感覺到這一點。

可是讓她們驚訝的是,甄宓竟然覺得這些東西很是無趣……

王姎很不客氣的拿著一對金玉杯子相互碰了碰,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響聲,『這麽說來,你準備將這些都捐了?』

一旁的辛憲英也是瞪圓了眼,『你真的舍得?這些可是價值不菲啊!』

甄宓隱蔽的瞄了一眼王英,然後收回了目光,微微歎了一口氣,『錢財乃身外之物……而且帶來不少麻煩……』

王姎呵呵笑了笑,『你是說你哪個千裡迢迢而來的表兄?』

『表兄……』甄宓冷笑了一下,『在他們眼裡,我還不如這些東西呢……少了這些俗物,說不得也就少了這些覬覦目光!』

『那你準備怎麽做?』王姎才不相信甄宓會真的心灰意冷,要完全割舍這些錢財。

甄宓坐直了身軀,目光之中隱隱有光華流動,『我要進直尹監!這大漢商會,終究不是正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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