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被蒙蔽,那麽就要做出一個被蒙蔽的樣子來。
對不起,這個事情我們不清楚,都是臨……呃,都是新……嗯,我想想,保安!誰讓你們進來的?出去出去!
大體上就是如此了。
一群小吏聚集一處,議論紛紛。
『聽說了麽?前鋒營地被馬賊給揚了?』
『不是吧?之前不是說馬賊已經被擊退了?』
『咳!我也不信啊,但是據說是真的……』
『什麽真的假的,這馬賊能耐了,還能上天?』
『還別說,這馬賊還真不一樣,搞出了一個什麽「替天行道」的噱頭,正在收攏其他馬賊呢!搞不好還真會出大事情!嗯?你們怎麽不說話了?』
那小吏八卦起來,便是指點江山,很是激昂,說的口沫四濺,卻沒有注意到其他人已經是低頭的低頭,扭臉的扭臉了。
剛走過來的魏續,陰森森的說道:『喲,讓我看看,是哪位賢才在高論啊?』
眾小吏連忙跪倒在地,口稱不敢。
而方才那個說話聲音最大的,是連連叩首,臉色慘白。
『拖下去,掌嘴二十!』魏續一指那個小吏,然後對著其他人說道,『好生做事!莫要學婦人一般搬弄唇舌!』
在其余眾小吏唯唯諾諾的應答之中,魏續沉著臉,走到了自己的官廨之中。坐下之後,魏續便是收到了呂布的召喚,連忙將臉色收拾了一下,換成了一副狗臉去找呂布。
『這怎麽回事?!』呂布將軍報摔到了魏續面前,『你之前不是上報說已經平穩,馬賊自退了麽?!怎麽現在反倒是整個前鋒營地丟了!你說!怎麽回事?!』
魏續噗通一聲拜倒在地,動作乾脆利落,就像是方才那個叩首的小吏一樣咣咣的磕著頭,『啟稟主公!都怪我有眼無珠,當初沒能識破陳阿達這個畜生的險惡用心!這個混帳東西,不思對主公忠誠,對大漢忠誠,竟然賣身投賊了!』
呂布一愣,旋即憤怒起來,咬著牙喝道:『你說什麽?!』
魏續嚇得一個哆嗦,『主公……我,我說的都是真的……』
『我說你說陳阿達投賊是什麽情況?!』呂布拍著桌案,『該死!好好大漢人不做,竟然是投了賊!為什麽?』
魏續吸了一口長氣,頓時將噗噗亂跳的心肝放回原處,『可不是麽!主公!這該死的陳阿達!』
魏續念叨起陳阿達這三個字的時候,也是咬牙切齒,痛恨異常。要不是陳阿達搞出這麽一攤子事情來,魏續他現在就可以喝著小酒數錢玩了,多麽逍遙自在!
結果現在,還不得不前來接受呂布的怒火,差一點心肝都被嚇出來,這是陳阿達何曾的罪過!
『主公!在下也有用人不察之過!』魏續往前挪動了一些,『要是我早些發現陳阿達有謀逆之心,也就不會有這麽一攤子事了!』
呂布沉著臉,瞄了一眼魏續。
雖然說魏續一直都在說是他的用人不察,是他的原因,但是實際上魏續越是這麽說,呂布反而越不會將魏續如何,反倒是如果一直說自己沒錯,那麽就會導致呂布越發的不快。畢竟如果這事情,不是魏續的錯,難不成是呂布的錯了?
呂布怎麽能有錯?
所以見魏續如此誠懇的檢討著自己的錯誤,呂布皺著眉頭擺擺手,『先不說這些究竟是什麽對錯,就說這事情應該怎麽辦?如今我……嗯,前鋒營地丟失是小,但是這影響很壞!』
打仗麽,那有什麽一定是包贏的?
呂布自己也不是吃過敗仗麽?所以他對於一時的失敗並沒有多麽介意,也不是在意一地的得失,但是這並不代表呂布就能對這個事情無所謂,他覺得必須要搞清楚事情的緣由,然後找出問題來去解決。
魏續叩首道:『臣已經派人前去調查,發現……發現……』
魏續略有些遲疑狀。
『發現了什麽?快說!』呂布板起臉來,『都到了當下了,還有什麽好遮遮掩掩的?』
『是,是……主公,臣有罪……』魏續又是道歉,然後才說道,『臣讓人前往陳阿達家中調查,發現陳阿達家中……家中有大量錢財……』
魏續很是心痛的樣子,搖頭歎息道:『臣……臣沒想到啊……真是沒想到……』
陳阿達家中能有多少錢?又有幾個傻子會將錢財放在自家居住的房屋裡面?就連後世那些家夥,不也懂得在外面租一個套房什麽的專門放錢麽?所以陳阿達家中找出來的錢財,當然就是魏續掏腰包給放在那邊的。如此怎麽能讓魏續不心痛?畢竟這『收繳』上來的,當然是會被充公的,就算是魏續膽子再大,也不敢去動。
去別處撈錢,不管是什麽手段,也可以說是一種本事,但要從呂布口袋裡面,尤其是這種帳目上貪錢,那簡直就像是當著呂布面在偷錢一樣,不是找死麽?
『大量錢財?!』呂布愣了一下,旋即大怒,『該死!惡賊!該千刀萬剮!』
呂布想當然的,就認為這些錢財是陳阿達貪汙的。
因為西域這地方的情況,呂布也不是完全不知道,他的手下,包括魏續在內,拿一點用一點,吃一點喝一點,呂布多少也是知道一點,但是呂布心中的標準,就和歷史上劉備進川差不多,這麽多年跟著的兄弟,苦頭一路吃了不少,現在好不容易有點油水吃,那就吃一些好了,也算是這麽多年跟著他的補償。呂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只要這些家夥不是太過分,他也就不管。
在陳阿達家中有大量的錢財,在聯系到魏續之前所『投賊』雲雲,結論什麽的比就是很明顯了麽?
不過呂布閉著眼,憋著氣又琢磨了一下,頓時發現有些不對勁的地方,『嗯……不對啊,陳阿達我記得,他沒娶妻,就是養了個小妾啊……若是貪腐錢財,收了馬賊好處,也不會藏在家中啊,這運來運去的,先不說陳阿達一年休沐幾次,就說這家中無人照料……難不成他能放心?』
『嘶……』魏續吞了點口水,眼珠晃動了一下,『主公所慮,確實很有道理……』
魏續很快的就想到了彌補破綻的說辭,『主公英明,這正是陳阿達這麽做的緣由啊……陳阿達一直都想要離開西域,回到中原,所以他當然不可能將錢財留在軍營之中……畢竟在軍營之中多有兵卒,也不方便,而這個小妾,肯定是懼怕陳阿達,不敢輕易翻動陳阿達所留下的器物……』
魏續的所謂解釋,其實嚴格說起來並沒有什麽必然的聯系,也就像是前鋒營地這一件事,本身就有很多的破綻,但是就像是博士研究生也會被騙子騙得像是頭豬一樣,有時候明明這事情的破綻就在眼前,可就是看不見,發現不了。
人類大腦,在某些時候,會將那些自己不願意看到的,聽到的,以及想到的東西,自然而然的忽略掉。
簡單來說,就是大腦也會偷懶。
只要偷懶了,一切都是那麽的美好。
呂布雖然察覺了一些不對,但是他依舊是在某種程度上偷懶了,他沒有去深究,甚至也沒有去考慮魏續的解釋到底是不是真實的,是不是符合具體的情況,他只是覺得馬賊侵襲了前鋒營地的這一件事情,讓他很沒有面子,這才是他惱怒的真正原因。
至於馬賊喊出的什麽『替天行道』,亦或是『提前行樂』,呂布他根本不太在意,他認為就像是一個笑話一樣,誰認真誰就輸了。
馬賊還想著『替天行道』,這不是笑話又是什麽?
尤其是在呂布正在準備進行修行功德的這個世間點上,這樣還怎麽辦慶典?
『主公……』魏續看著呂布的臉色似乎稍有松動,便是往前湊了些,『其實……其實說起來也算是件好事……』
『嗯?』呂布頓時有些哭笑不得,『這還是好事?』
魏續點頭,很認真的說道:『是的,主公!這陳阿達一直潛藏在我們的行列之中,在前鋒營地之內盜賣兵器戰馬,獲取錢財,這一次與馬賊或許是因為分髒不均,亦或是什麽其他的原因,導致事發,其實說起來……也算好事,畢竟如果讓陳阿達繼續發展下去……這長痛不如短痛!而且這馬賊宛如西域沙塵一般,聚時有形,散時無蹤,如今這些馬賊冒出頭來,豈不是給了我們一次清剿的良機?如果我們當下裝作要辦慶典,對此毫不在意,那麽馬賊就會放松警惕,到時候我們就可以……』
呂布摸著胡須,皺著眉頭。經過魏續這麽一說,似乎有些搞頭?
呂布之前帶隊親自在西海城到玉門關一線去清剿沿途的馬賊,確實是取得了不小的成效,但是也同樣付出了不小的代價,並非是因為馬賊有什麽高強的戰鬥力,而是在征討馬賊的路途上遇到了惡劣的天氣,糟糕的環境……
雖然最後確實是讓西海到玉門關一帶的馬賊幾近於銷聲匿跡,但是付出的兵卒數目,卻不下於攻克一個西域大國,著實不容易,所以到了後面呂布也不在盯著馬賊了,實在是有點用大炮打蚊子意思。
前鋒營地是在西海之西,正好是之前呂布沒有徹底清剿的區域,如果說可以借這個時機,徹底的打擊一次聚集而來的馬賊,豈不是將壞事轉換成為好事?
『不錯!』呂布露出了些笑容,『可以啊,你能想到這個來,不錯,不錯!』
『這一切都是主公教導有方……』魏續見呂布笑了,心中便是大定,這事情也就基本過去了,剩下的就是敲一敲邊鼓,最後收個邊,將整體定下來就可以了,『這其實都是小事,煩勞主公詢問,在下真是羞愧難當……既然主公覺得此策可行,那就……這麽定了?將前鋒營地作為誘餌,聚殲西部馬賊!』
呂布哈哈笑了笑,『就這麽辦!我倒要看看,是這些馬賊的腦袋更硬,還是我的方天畫戟更利!』
魏續連忙說道:『怎敢煩勞主公出動?這等事情……呃,還是臣去辦就好了……』
『你去?』呂布擺了擺手,『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嗯,這事情……你還是有所欠缺……』小股馬賊,魏續去當然沒有問題,但是現在是大批的馬賊,魏續自然有些不夠看了。
魏續忽然發現自己的計劃有一個很大的破綻!
若是呂布上陣,那些馬賊當然是不足為慮,即便是如今呂布武力從巔峰開始滑落,但是依舊是一頂一的存在,至少在對付這些馬賊上面沒什麽太大問題。可真正的問題是如果呂布真的上陣了,就有可能了解到真實的情況!
一旦到了那個時候,事情就麻煩了……
呂布最不喜歡的,就是旁人欺瞞他。而魏續雖然自詡都是善意的謊言,但是謊言終歸是謊言,等到被拆穿的時候,魏續也不敢說就能抗得下呂布的怒火。
怎麽辦?
魏續明白,這是呂布覺得魏續他的武力值不夠應對這麽場面,急切之下,也顧不得多思量了,便是脫口而出,『可是……這個,主公,你要是出陣了,這,這慶典要怎麽辦?』
『慶典?』呂布愣了一下,他方才還真沒考慮到這個事情。
魏續一見呂布表情,便是覺得有戲了。如果說呂布毫不猶豫的拋棄了慶典,不再尋求什麽『功德』,魏續還真沒有什麽辦法,他總不能拉扯著呂布說不要馬賊要功德麽,而現在是呂布自己猶豫了,那麽他就只需要再加一把火就可以了。
『主公積攢功德大計,怎麽能被區區馬賊給壞了?』魏續連忙說道,『臣知道,主公這是體恤臣子,但是這個馬賊……』
呂布臉色頓時有些不悅,這已經算是魏續在違背了他的命令了。
魏續連忙補充說道:『主公,臣知道……臣不是說那個什麽……對了,不如讓高將軍出陣!高將軍定然可以清剿馬賊!』
武力值強大的,不是還有高順麽?
雖然魏續和高順有一些不對付,但是到了如今這個時候,也管不得這麽些了,只要不是呂布親自到了現場,那麽一切都還有機會去彌補。
『伯平啊……伯平去,應該也可以……』呂布沉吟著,『你不是和伯平有些間隙麽,怎麽還推薦他?』
魏續頓時心中一跳。
呂布不是不清楚魏續和高順不對付,但是他覺得高順比較煩,而魏續比較順心,兩個人鬧矛盾只能留下一個的時候,當然就是只能留下魏續,而將高順打發到了玉門關。
魏續強笑道:『臣,呃,確實和伯平有些那個什麽……但是此等大事,臣怎能因個人好惡,而壞了主公大事?另外,臣覺得吧,這次馬賊之事多有蹊蹺,有可能就像是主公之前所言,有貴霜人在背後作祟……伯平向來性情沉穩有度,也正好看看有沒有什麽蹊蹺之處……』
即便是推舉了高順,魏續也要打一個埋伏,萬一真的有什麽問題被發現了,也可以想辦法推到是貴霜人身上去。
『貴霜人……哼!』呂布眯起眼,『要是貴霜人,那就可真好了……』
魏續連忙說道:『若是貴霜人真的在背後搞鬼,那麽就可以直接來打一場大的,將這些家夥徹底打服氣!主公不僅是可以威名揚於大漢,甚至還可以遠揚泰西!到時候主公這西域大業,也就是可以更進一步了!』
『啊哈哈哈哈!』呂布大笑起來,『好!就這麽辦!某這就傳令給伯平,令其出陣!玉門關防務,就暫且……嗯,我想想,嗯,就讓蒙校尉暫替好了!』
蒙校尉,就是蒙化,之前從隴右而來,也在車師前國作戰,頗有些戰功。
魏續本來想要借機會在玉門關內安插些人手什麽的,結果一看呂布都已經定了,他也不好再次反駁,便只能是順著誇讚呂布用人妥當,識得賢才雲雲,最後將呂布拍得高興了,又是從呂布那邊拿到了舉辦慶典的手令,多少也算是撈到了一些實際性的油水。
馬賊之事,暫且可以放下,可是這個什麽盆大會的慶典,可就必須立刻辦起來了。
簡單, 有簡單的模式,但是簡單了,就一定不會多好看。
而不好看,不就代表著魏續沒能力麽?
若是這一次這個什麽盆大會的慶典沒能辦好,下一次呂布還會同意讓他辦事麽?
魏續就自然決定不僅是要辦,而且要往複雜裡面辦,並且還要辦得好,同時還不能用太多公倉裡面的錢財,否則到時候就算是呂布不以為意,直尹監那邊寫一句什麽為了辦什麽盆大會,結果花了多少銀錢,那不是又生出了新的大問題?
所以,魏續要另外想辦法。
攤派?
攤派當然是個辦法,但是時間緊任務重,真的等攤派到西域各個下屬國邦頭上的錢拿回來,恐怕時機就已經是錯過去了。
必須是一邊搞錢,一邊辦事,不能等!
回去了之後,魏續又是琢磨了大半天,終於是讓魏續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之前呂布不是同意搞『虛銜』麽,這次不久剛好趕上趟了?
『來人啊!』魏續朗聲喊道,『將所有出缺的名單報一份上來!還有如此,如此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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