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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三國》第一千八百五十八章 持中求正,當得不偏不倚
生活在亂世之中,尤其是像兗州豫州這種四面都是坦途,來去都很通暢的地方,其實或多或少,心中都有一些不安全感,畢竟曹操的局勢也不能說是非常的安穩,這些年來也沒少戰爭,本身就沒有多少收入的情況下,又要往外搬家底,若說是這些士族大姓沒有意見,每個人都心甘情願,那也明顯是不太可能的。

 雖然明面上,是曹操代表著大漢王朝收取的賦稅,但是誰也不喜歡自己東西被白白的讓其他人拿走,多少有些怨言,這也很正常。如果說曹操能夠讓這些士族世家大姓能夠感受到上交了這些賦稅之後得到的相應的利益,那麽自然也可以長久合作下去,可問題是曹操偏偏又抓權抓得很嚴,對於曹氏和夏侯氏之外的人並不是那麽的放權,於是乎鄉野之中誹議什麽的自然也是不少。

 踏踏實實種地的,老老實實交租的,也並不是沒有這樣的人,可是當這些人種出糧食之後,人被拉了壯丁,糧食被搶走充了軍餉,那麽還會有多少人原因繼續老老實實種地交租?踏踏實實活不下去了,那麽就只能變成兩種形態,一種是成為流民逃往所謂的希望之地,一種是提起了刀子……

 稍微有些自保力量的莊園和塢堡,雖然說可以守得住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但是這些糧食和牲口,人員和財富,依舊像是蜜糖一樣,吸引著周邊那些走投無路的,抑或是貪婪者的目光,越是情況好的,便越是覬覦的目光越多,畢竟不少的人都有一種『道德平衡』的心理,就像是後世公司當中有人辛辛苦苦做了項目拿了一筆辛苦錢,然後必然有人湊上來說要請客吃飯,否則就是小氣不合群一樣。

 許家堡,也是如此。

 餓過方知道餓的痛苦,所以就會認真的對待每一份糧食,特別是自己辛勞種出來的……

 不過,如果不是自己辛辛苦苦一點點的種出來的呢?

 曹純和夏侯淵抵達了許家堡,也沒有多客氣,就直接派人去許家堡,讓送一些糧草牛酒什麽的來勞軍,至於許家堡內的人是怎麽想,是願意不願意,這些東西都不在曹純和夏侯淵的考慮范圍之內。

 許家堡也知道規矩,所以什麽也沒有多說,讓人送了三車的糧草來。

 按照道理來說,這事情就算是過去了,曹純夏侯淵等人歇息一晚,然後第二天繼續趕路,可是偏偏就節外生枝了。

 夏侯淵覺得許家堡小覷了他,或者說是蔑視了曹軍,竟然沒有給酒,甚至連肉都沒有給多少!幾片黑乎乎不知道什麽年頭的臘肉,這是要打發叫花子麽?許家堡這麽大,難道說連點像樣的牛酒也拿不出來?

 夏侯淵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其實夏侯淵真的缺這一點酒肉麽?

 也不是。

 主要還是夏侯淵心中鬱結,一方面自己莫名其妙的戰敗,然後被曹操當中責罰,多少覺得自家的臉都丟盡了,再加上曹純現在也不怎麽搭理夏侯淵,這就讓夏侯淵更是憋著火氣,被許家堡這麽點的小事一引,就騰的一下發作了起來。

 這麽大的一個許家堡,周邊有這麽多的田地,難道說就沒有點像樣子的東西?這許家堡在這裡能夠好好的種田耕地,難道不是得到了曹軍的保護?現在曹軍來了,不僅沒有感恩之心,奉獻上最好的東西,反倒是拿了這點破爛玩意就想著糊弄過去打發了事?

 能忍麽?

 夏侯淵表示不能忍。

 當場就咣咣咣的拍了桌子之後,便鐺鐺鐺的去砸許家堡的大門。

 等曹純聽聞了消息,然後趕到了夏侯淵之處的時候,夏侯淵已經得意洋洋的帶著『取』來的酒肉,大吃大喝起來了……

 曹純(¬_¬)一眼,也沒有將這個事情太當回事,雖然說夏侯淵這樣做並不好,但是做了也就做了,難不成要當著眾人的面,強令夏侯淵將酒肉送回去?夏侯淵做的確實不妥,但是曹純也沒有直接處置夏侯淵的權限,就算是要處理,也要等曹操來。

 事後曹純自然是後悔莫及,可是在當時的時候,曹純確實也沒有將這一件事情看的多重……

 什麽?

 軍中不得飲酒?

 呵呵……

 沒見過壯行酒麽?若是真的禁酒,需要敢死隊的時候,又怎麽會突然冒出來幾個大壇子大碗的倒酒呢?

 更何況既然夏侯淵能取到酒肉,自然就說明許家堡之中不是沒有酒肉,而是之前沒有送來而已,所以曹純也沒想著去安撫什麽許家堡,而是告誡了一聲不允許飲酒誤事,然後表示第二天要準時啟程之後,也就沒有理會夏侯淵了。

 按照道理來說,事情就算是這樣了,可是讓曹純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夏侯淵吃飽喝足之後,竟然趁著酒興,又跑去了許家堡,不僅是大大咧咧的帶著護衛進了堡中,甚至還要求許家堡奉上暖被窩的美姬……

 在當下的這個時間旅程上,曹操也沒有經歷過嫂子事件,自然也沒有對於這種行為有多麽痛的領悟,而對於白地將軍夏侯淵來說,也覺得這也不算什麽大不了的事情,畢竟士族世家之間相互贈送美姬,還是一種雅事,也會讓家中歌姬舞姬什麽的作為待客之禮,都很正常。

 在夏侯淵的思維當中,覺得許家堡就是個賤骨頭,好好的不送牛酒,非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再加上之前討要牛酒的時候也很順利,所以也不覺得他這麽做有什麽問題。老實人麽,不趕著趟欺負,難道還等著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

 於是乎,夏侯淵理直氣壯的就大吼著,表示自己是為了許家堡上上下下的安危來對抗窮凶極惡的驃騎入侵,難道許家堡就沒有點表示?莫非是覺得驃騎才好,不滿曹操治理,意圖謀反不成?

 夏侯淵原本就是想要嚇唬嚇唬許家堡的人,就像是後世許多公司頭目都會對著手下吼叫說想不想做事,不想做事就滾蛋一眼,未必是要現場就炒魷魚,有時候只是威脅一下而已,可是讓夏侯淵沒想到的是,許家堡當中那個看起來又蠢又笨又矮又肥又呆的小子,竟然立刻翻了臉!而且關鍵是夏侯淵自詡武勇,竟然還不是這個矮矬子的對手,對上面之後幾招下來竟然掛了彩!

 要不是因為許家堡本身並非是一個雄偉的城池,也沒有具備多少的防禦設施,再加上夏侯淵的護衛拚死阻擋,才讓夏侯淵找到了脫身的機會,從一處略顯的低矮的塢堡圍牆之上逃了出去……

 旋即許家堡之內就一不做二不休,當即那個矮矬子帶著些好手衝出了塢堡,曹軍上下一來根本就沒想到會遭受攻擊,一點都沒有防備,二來竟然沒有人是那個矮矬子的對手,一柄樸刀上下翻飛,竟然直接衝進了曹軍營地,左右放火衝殺,導致戰馬受驚,不知道是因為柵欄是人為破壞還是被戰馬在慌亂之下撞壞的,反正一時之間,戰馬瘋狂奔逃,導致營地之內頓時混亂不堪!

 到了天明的時候,許家堡固然是焚燒了自家塢堡,徹底破罐子破摔,趁亂逃離了,而對於曹純夏侯淵來說,也是不得不搜羅四散的戰馬和人員,再次集中起來,耽擱了也是一天多的時間……

 ……(?`∧′)(._.)……

 陽翟。

 夏侯淵低著頭,一聲不吭。

 夏侯惇聽了曹純敘說經過,頓時氣不打一出來,用手指顫抖著指著夏侯淵,原本或許是想要說一些什麽,可是問題是夏侯惇因為之前也一直都在淋著雨堅持戰鬥,然後又經過了多次的情緒上的非常大的上下波動,然後到了陽翟之後才剛剛緩了點氣,結果又碰到這樣的事情……

 若是平常時期,這一件事情也就是夏侯淵的事情而已,然後少不得還要派出人馬去搜尋許家堡的人員,可是現在夏侯惇聯想到之前的三石灣之戰,腦海當中不由自主的就冒出了好幾個如果!

 如果說曹純夏侯淵能夠速度再快一些,沒有夏侯淵在半途當中的混帳行為,自然也不會招惹到了許家堡的叛亂,同樣也就能夠更快的趕到陽翟,說不得還可以支援夏侯惇在三石灣的戰鬥,也就等同於說,自己其實本來是有機會獲勝的,也有這個條件取勝的!

 可是現在……

 『汝……某……』強烈的刺激之下,夏侯惇原本頭就有些發暈,現在更是疼痛難耐,就連眼前曹純和夏侯淵的身影也晃動了起來,天旋地轉之下,最後什麽話都沒有說出來,直接一頭栽到在地!

 曹純大驚,連忙上前攙扶夏侯惇,才發現夏侯惇的額頭有些發燙,手腳卻是冰寒,竟然已經是感染了風寒,身體處於病中!

 習武之人,又是中年,一般來說是不怎麽會生病的,就像是後世許多中年人一樣,看起來似乎都是很健康,沒什麽問題,但是如果一旦生病,往往便是排山倒海一般,甚至會牽連出身體當中積累的隱患,然後病去如抽絲,也不是三天兩天就能夠好起來的……

 三名將領,除了年輕火力壯的曹純之外,夏侯惇生病不能起,夏侯淵負傷不能戰,曹純真的隻想朝著天空大吼一聲:『某好難啊……』

 當曹純不得不接受了陽翟的防禦責任之後,又從夏侯惇的那些殘兵口中聽聞是老對手趙雲來了,心中便忐忑不安起來,在緊急請示了荀彧之後,一方面是曹純年齡太輕,又是長時間指揮騎兵,並不是很精通步卒戰陣,另外一方面夏侯惇病重,陽翟之中也同樣士氣低落,兵卒確實是不堪重用,若是再敗一次,後果不堪設想,所以乾脆讓曹純帶著重病的夏侯惇,受傷的夏侯淵主動撤退出了陽翟,一同到了許縣,等候即將到來的曹操匯合。

 畢竟夏侯惇重病,夏侯淵負傷,這種事情瞞不住陽翟的兵卒,士氣低落之下,曹純一個人能力挽狂瀾麽?並且對手還是那個已經在曹軍當中傳開了名頭的趙雲!

 曹純帶著人馬主動退卻,卻讓趙雲和張遼有些不敢置信,甚至一致認為這是曹軍設置的陷阱,反倒是更加小心起來,放出了斥候四下查探,直至斐潛帶著後續人馬到了,進了陽翟仔仔細細搜羅了一番之後,才覺得原來是自己有些過於謹慎了……

 進了陽翟之後,張遼向斐潛請罪,斐潛聽了張遼訴說了經過之後,沉默了很久,才緩緩的說道,『此役,文遠可自知錯於何處?』

 張遼低頭說道:『某輕敵了……』

 斐潛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道:『此乃其一,此外,便是文遠所用之策,求之甚急!張文遠!某且問汝,可有因子龍陳留之勝,而汝便起急於立功之心?可有因之前雪區奇策得售,而今就未加度衡?既派子初渡河,何不以疑兵詐做西歸,引夏侯兵離三石灣,再行渡河擊之?昔日魏文長於川蜀之中屢用奇兵,劍走偏鋒,某亦感歎恐其日後,好用奇兵,最終敗於用奇!然未曾想……張文遠,可記得昔日於雒陽之時,授某槍法,何名之有?』

 當然,斐潛也是事後豬哥而已,未免身處其間的時候就一定能夠想到什麽好計策,但是並不妨礙斐潛揣摩出張遼當時的想法……

 『中平……』張遼羞愧不已。

 『中平中正,槍用中平,策亦用中正,當使敵不得不應!調而疲之,誘而亂之,攻其必救,戰其必守,切不可起急切之心,反倒是亂了自家方寸……』斐潛緩緩的說道,『此役,功過暫記,文遠先自行書錄前後兵事,留待講武堂評說……吃得一塹,方得一智,若文遠能明中正之意,正奇合用,方不辜子初之不祿也……』

 斐潛想要張遼記住的就是不能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所謂『奇兵』上,這樣一來一旦奇兵不成功,就會導致一連串的不良反應,就像是張晨如果能成功自然什麽都好, 但是張晨失敗了之後也同樣影響到了張遼自己,導致張遼後續一連串的問題。

 張遼再拜,叩地有聲。直至現在被斐潛點破,張遼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其實在聽聞了趙雲在中路大勝夏侯淵的時候,就已經有了相互比較的心思,而這樣的心思在不經意之間影響了張遼的抉擇,讓張遼在面對夏侯惇的時候,也想著靠自己的力量去達成如同趙雲一般的戰功!急於求成,既希望於一戰而成全功,沒想到反而這樣的心理使得張遼失去了應有的高度警惕性……

 斐潛看著張遼,然後上前親手將其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讓其重新坐下。張遼的損傷,其實也同樣提醒了斐潛自己,這些天計劃順利,斐潛甚至產生了可以一舉將曹操擊敗的錯覺,也有想過要不要改變原定的計劃……

 現在雖然斐潛在提點張遼,其實也是在提醒自己,槍法論中平,人也要持中求正,不可迷失了自我,方可減少過錯。

 不過,如今許縣就在眼前,之前的整體計劃,也到了最後的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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