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人大部分的煩惱是因為窮,而富人大部分的麻煩則是因為富。
富人因為想要保護自己這一代的財富,還要給下一代財富,甚至是想要攝取更多的財富,所以富人就不得不采用更多的手段和方法,甚至是不那麽光明的手段和方法來保全自己的財富,丟棄一些礙事的,所謂的良心和道德……
因此,在富人和窮人溝通的時候,富人就會站在高台之上,望著下方大聲的說,『良心』和『金錢』兩個你們選什麽?
然後當窮人選擇金錢的時候,富人就會大聲的叱喝,表示窮人的良心都被狗吃了,竟然不要良心,簡直就是丟人臉!要是富人自己來選,一定會選良心!良心才是最好的,富人從來都不喜歡錢!
就像是當下的烏桓右賢王難樓。
難樓也是多次的在公開場合表示,他對於烏桓王的寶座毫無興趣,他最為快樂的時候,是他剛開始輔佐年少的烏桓王樓班的時候,那個時候的少年烏桓王樓班啊……
每次說到這個的時候,難樓總是適時的停頓下來,然後不說話了,再將頭微微的向上揚起,有沒有四十五度不是很清楚,但是都會給旁人留下一個難樓懷念過往,又是重情感,又是輕錢財的印象來。而難樓現在爭奪烏桓的王座,更不是為了他個人的私欲,而是為了烏桓人的未來,畢竟這些傳統的烏桓的老思想,已經跟不上新時代了,需要像是難樓這樣創新者才能讓烏桓走向更為光明的未來……
原本難樓以為自己只需要收買了一些老家夥,然後再在烏桓眾人面前慷慨激昂的講上一些話,就可以順理成章的成功上,呃,上任,但是難樓沒有想到他半路上竟然被烏延等人截了胡!
烏延大部隊還未到,卻現派遣了不少的人前來,在烏桓人的內部宣稱說,烏桓王樓班的死,難樓其實在幕後推手!
首先原來樓班的直屬護衛是很龐大的,因為那個時候難樓和樓班是在一起,護衛群也都是在一起,在那樣的情況下,別說刺殺了,就連靠近都是問題!但是因為難樓和樓班幾次意見衝突之後,難樓就離開了樓班,也帶走了一半的護衛,這就使得烏桓王的護衛產生了漏洞……
第二,烏桓王樓班去哪裡,一半人哪裡會知道?只有內部的人才清楚,而這些內部的人當中,便是距離烏桓王樓班最近的,便是越發的了解烏桓王的行蹤,才可能準確的找到烏桓王樓班進行刺殺!
第三點,當刺殺烏桓王樓班的人逃亡的時候,有一股人半路上接應了這些刺客,而這些人正好是之前難樓接納的鮮卑殘部!
最為重要的一點,是大漢驃騎將軍麾下的代表劉和願意佐證,表示他手下的一小部分人因為被難樓的收買,進行了行刺!
劉和願意為了他這些愚蠢的手下負責,如果烏桓人不願意原諒這些手下,他也願意交出這些人來接受烏桓人的懲罰……
當然,這些手下麽,大部分都死了。
不管怎麽說,這一件事情,與大漢驃騎無關,純粹就是右賢王難樓和烏桓王樓班之間的衝突,最終導致了右賢王難樓的動手,還想要嫁禍給大漢驃騎!
理由充分,順理成章。
一條清晰的邏輯線路,就像是少女的大腿一般的順滑。
然後又有更多的證據被翻了出來……
而這些證據則是讓之前還有些將信將疑的普通烏桓民眾徹底憤怒起來。
有人作證說難樓和樓班之間確實有過爭執,甚至兩個人大聲吵架,差點動手,不歡而散雲雲。
也有人將說在難樓部落之中出現了一些陌生面孔,不知道是什麽地方來的人員,顯然不是烏桓人……
就像是西北風轉向了東南風,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和之前相反了,原先承諾了一些什麽的其他部落的頭人,立刻就開始哼哼哈哈起來,表示之前沒有和難樓有任何的約定,更不知道什麽王不王的事情,一切要等到事情水落石出,再進行表態。
一般的烏桓人則是覺得自己被欺騙了,原先多麽支持右賢王難樓的,現在就多麽的痛恨他,公然站出來辱罵的,吐口水的,甚至是衝著難樓的營地撒尿的,層出不窮。
就連難樓自己部落裡面的人,也開始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有人開始揭發難樓其實所謂的烏桓未來的龐大計劃,其實根本就是一個空殼,毛都沒有半根。也有人表示在難樓的部落管轄之下,其實很痛苦,若是等難樓當上了烏桓王,那麽全部烏桓人恐怕就是要在苦難之中生活了……
一切頓時陷入了瘋狂之中。
樹還沒有完全倒,猢猻已經是琢磨著要準備跑路了……
難樓見勢不對,他知道在這的情況下,不管是他說什麽,都會被認為是狡辯,只有等這些烏桓人都冷靜下來的時候,才能聽得進去一些什麽事情,因此難樓選擇戰略性的轉進。
道理很重要,但是歸根到底,對於大漠之中的民族來說,說話的聲音大還是小,靠的不是道理,而是拳頭。
難樓現在就要去將自己的拳頭變得更大一些。
難樓清楚,之所以烏延的話忽然變得可信了,並不是烏延這個人的什麽信用變好了,而是他拖來了劉和作為背書,然後劉和又口口聲聲表示這個事情和大漢驃騎無關,可是話裡話外又是有大漢驃騎作為支撐,因此烏桓人自然就覺得難樓現在的實力小了,而欺負強者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但是欺凌一個弱者麽……
落水狗麽,打起來不是更為輕松寫意麽?
哈?你說愛狗人士?愛狗人士也是都是撿著一些比較容易的『落水狗』來打的,比如某地武警擊斃了在街頭咬人的瘋狗,就絕對看不見所謂『愛狗人士』有這個狗膽,在武警大門口拉橫幅抗議,最多就是在網上哼哼兩聲表示被瘋狗咬了又怎麽了,不就是打個針麽,人只不過是受傷,狗可是一條命啊……
難樓痛定思痛,覺得自己這一件事情,重點就是落在了『夜長夢多』上,一開始若是在烏桓王樓班昏迷不醒的時候,就硬說烏桓王樓班傳位給他了,不就是沒有那麽多的事情了麽?
早知道……
所以現在,最為關鍵的就是盡快的將這個事情確定下來,烏桓人不能這麽鬧下去了,必須要盡快!難樓非常清楚,重點並不是爭辯出誰是凶手,而是定下王位!只要搞定了王位,那麽他說誰是凶手,誰就是凶手!縣官不如現管,長途跋涉去找大漢驃騎,一來一回又要多少時間?
對於當下的難樓來說,想要盡快的讓自己拳頭變大,就只能借勢,而距離難樓最近的『勢』……
不是旁人,正是之前有接觸過的公孫度!
只要借來了公孫的勢,那麽等自己登上王位之後,一切問題都解決了。難樓知道,烏延的人並不多,而劉和的人根本也沒有多少,現在大部分的烏桓人之所以遲疑,就是見到了
王位!
王位就是一切的關鍵,等到塵埃落定,即便是難樓改口說樓班是在爽的時候直接爽死了,那麽在經過了二三十年時間的沉澱洗刷之後,樓班的死因就是爽死了,而不是死於刺殺!
於是乎,難樓向公孫度派出了使者……
公孫度微微的笑著,露出前面幾顆牙齒,又不會露得太多,顯得非常的和藹,同時又非常的真誠。
這個笑容,公孫度專門練過。當時公孫度是花了很長的時間,才使得自己的臉部肌肉習慣這樣的角度,形成這樣的笑容。
『沒有問題……』公孫度笑著,似乎是很傻很天真的樣子,『我們將來會在這裡長期做鄰居的,睦鄰友好對你們和我們都很重要!所以你們大王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放心,沒有問題,等我們稍微準備一下,就給你們大王壯聲勢去!』
烏桓人的使者高興的先行退下了。
公孫康全程板著個臉,還對於公孫度對烏桓人的和藹態度非常不理解,『父親大人,你還對他們好聲好氣幹什麽?現在是他們有求於我們!』
公孫度看了公孫康一眼,笑呵呵的說道,『當下要是有兩個陌生人向你逼近,一個笑,一個凶,你要提防誰?』
公孫康下意識就想要回答,但是看了公孫度的笑臉之後,有些遲疑的說道:『要……提防……笑臉的?』
公孫度慢慢的收了笑,露出一雙吊著的三角眼,『有時候我真懷疑你是不是我親生的……兩個都要提防,你個蠢貨!』
公孫康:『……』
公孫度緩緩的說道:『為什麽要笑?那是因為「笑」有可能會帶來好處,而「凶」則是有可能會讓人提高警惕……所以選擇哪一個,還需要我多說麽?』
公孫康依舊有些不服氣,沉默了片刻之後說道:『烏桓人也未必是相信我們,只不過是用我們做幌子,說不定等他們達到了目標之後便是立刻翻臉不認人……』
公孫度點了點頭,『這才有些像是樣子……那麽你都能猜得到的,你以為我會想不到?』
公孫康被噎了一下,雖說也有一些不爽,但是心中更是疑惑,『那麽……這個烏桓什麽右賢王……說得什麽,豈不是都是假的了?』
『真的,假的,都有,而且說起來,真假有那麽重要麽?』公孫度斜著眼看著公孫康,越發的覺得公孫康是不是被他慣壞了,有些上不了台面,『這條老狗,別管現在說得多麽好聽,有多麽多的好處,其實肯定想著是要我們出面和他對手抗衡,如果贏了,他來坐享其成,如果輸了,他就立刻抽身事外,反正損失的也不是他的人馬……』
『而且這老狗,肯定以為我們要防備曹軍,又要提防驃騎,如果有他們的策應,自然就是求之不得,所以肯定會答應他的要求……』公孫度哈哈一笑,然後很快的就收了笑容,露出了凶光,『但是他沒想到……他以為他是獵人,但是實際上只不過是個老狗……』
公孫康有些興奮的說道,『父親大人的意思是……我們趁機……』
公孫度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歎了口氣,『我都說了,這都是一群狗……狗和狗之間相互咬來咬去,你也下場去咬?你是人還是狗?像是這樣的情況……當然是讓另外的狗去……而且我覺得,這條狗……一定也願意……』
……?(*–-)?……
人窮,志短。
人囧,志傷。
人苦,志殘。
真正能在困境當中崛起的人,都很了不起。
柯比能就覺得他也是這樣很了不起的人,而且他不僅是要帶領著鮮卑人重新崛起,同時還要將周邊的這些家夥徹底的消除!
為了這樣的目標,柯比能願意付出去一切!
柯比能坐在黑色的戰馬上,冷冷的看著前方的戰場,臉上露出了幾分的獰笑。
『大王,要不要再派一些人,從側翼那邊衝進去?』泄歸泥在一旁問道。
柯比能看了一下,搖了搖頭。『算了,都是十幾年的老鄰居了,沒必要做得這麽絕情……你看,那邊已經在潰敗了……馬上他們就要逃跑了……』
果然,在僵持了片刻之後,眼前的這個老鄰居,就在柯比能手下的『親切問候』之下,開始了潰逃。
遊牧民族,自然是以戰養戰。
柯比能的手下大聲的歡呼著,慶祝著勝利。
可是柯比能依舊微微搖頭,『這還不夠……還不夠……想當年……王庭直屬出擊,一頓飯的功夫就可以擊潰比這個還要大三倍的部落……現在這個速度,只能說還算是可以,但是還不夠強……』
泄歸泥說道:『大王也要給他們一些時間……大王你看他們現在已經表現得不錯了,和之前已經是好了很多,我記得第一次讓他們圍獵的時候,都還需要大王親自動手……』
柯比能哼了一聲,『現在我們最缺乏的……就是時間……如果有時間,我可以讓他們慢慢練習……可是現在,沒有那麽多的時間給他們了……不是我不願意給,而是……』
泄歸泥也是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之前的鮮卑王庭的勇士,在一次又一次的戰鬥之中,折損了,逃亡了,死掉了,以至於柯比能重新黑山白水之間出來的時候,根本就談不上什麽精銳,因此柯比能不得不借著這個機會,趁著漁陽吸引了大多數人目光的時候,帶著人馬在草原大漠之中以戰養戰,順帶練兵。
對於柯比能來說,他熟悉這裡的一切,哪裡會有水草,哪裡可能會有部落,這也是之前鮮卑的遺產。
或許說遺產有些不合適,但是意思差不多就是這樣,畢竟之前這一片土地上,鮮卑人稱雄了許多年,當然會比丁零人還有什麽其他的人,會更熟悉這一片土地的情況。
『大王……』泄歸泥說道,『公孫那邊,派人來了……我們要怎麽辦?要回去麽?我感覺……公孫那邊,似乎沒什麽好心思?』
柯比能哈哈大笑,『這天下,誰有好心思?有好心思的,都已經早死絕了!公孫那老狗的主意,不就是希望我們去打烏桓,減輕他側翼的壓力麽?』
泄歸泥說道:『那大王的意思是……不過去?』
柯比能冷笑了一下,微微抬起頭,『你看見了那些是什麽?』
『什麽?』泄歸泥看著遠處,『這個部落?』
『沒錯!』柯比能沉聲說道,『我們雖然有追殺,但是肯定有逃走的人!現在又不是冬天,只要能找到水源,活下去不難……所以,這些逃離的家夥,最終會去哪裡?』
泄歸泥眼珠子轉動了幾下,『丁零人?』
『沒錯!這些人最終肯定會找到丁零人哪裡去!』柯比能呵呵笑著,『丁零人如果不來,那麽他的首領地位就會受到質疑……所以,丁零那些家夥,肯定會順著這些人的蹤跡而來!』
泄歸泥一愣,『大王……難道說我們現在……』
『只是可惜啊……』柯比能歎息了一聲,『可惜三色的那些漢人很狡猾,就是不願意出來……要不然我們這邊可以假扮是丁零人去襲擊三色漢人, 然後反過頭來再假裝成為三色漢人去打丁零人,之後……哈哈哈哈哈……』
笑了一陣之後,柯比能收了笑容,幽幽的歎了口氣,『真是可惜啊……』
布了餌,結果沒上鉤,但是肉已經扔出去了,又不可能像是釣魚一樣重新收回來再扔一次……
『原來如此!大王妙算!只是……這確實是可惜啊……』泄歸泥雙手一拍,然後忽然像是想到了一些什麽,『嘶……大王!這樣一來,豈不是……我們就要跟丁零人交戰了?』
柯比能哈哈大笑,『所以說啊,撐犁在上!是我們氣運不絕!剛好公孫來人了……所以現在……哈哈哈哈……漢人公孫以為是在利用我們,其實啊……哈哈哈哈……』
『明白了!』泄歸泥連聲誇讚,『大王妙算!大王英明!』
『好了!』柯比能擺擺手,『下令讓兒郎們動作快一些……我們,回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