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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秋夜有些寒,冷月照耀在太行東向的這大片原野上,多少營寨林立,其間篝火處處,那山頭風吹的樹濤陣陣,濤聲裡,掩蓋不住的滿營多少江東子弟在議論紛紛。
提及關中君侯,誰都要叫聲好漢,不僅僅是今日隻兩人入營的舉動,更讚的是河北一場廝殺。
多少人都在看著那邊,中軍營帳前,最明亮處。
兩邊的火把,中間的火堆,鄧海東就和老魏並肩坐著,老魏在右他在左,其下是江東幾名驍將,趙山河陪在鄧海東下首,席面略後一步,面前雖然放了酒肉,他卻不怎麽動,只是端坐護著主公背後,時不時的微微一笑。
那自然是鄧海東在胡言亂語惹的他笑。
魏延就在席下咬牙看著,平日在江東有少年英雄之譽的魏延,面對天下武人都要仰視的人物,就算受不了那廝的嘴臉,心裡還是佩服的。這個時候,老魏在問鄧海東河北事,已經說的差不多了。
話題一轉,老魏問道:“此次老夫取了山東,你有什想法?”
滿座因此安靜,也只有他們之間能如此言語無忌,若是和安西會晤時問,爺取了京兆你有什麽想法,恐怕兩邊當即火並,打不過也要打的。
鄧海東聽了卻不怒,笑著道:“沒甚子想法,你取了就取了,今日是你的,明日未必。”
“哼。”
“老頭子你哼什麽?仗著人多不是好漢。”那廝卻嬉皮笑臉,下面各將已經領教過他酒量,功夫那是不要試的,見他這副憊懶摸樣,和自己主公坐了一起,哪裡是對手,分明是長幼兩代,都笑著,但心中不由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
而面對那廝的撩撥,老魏才不理會,低頭喝了一口,斜眼看他道:“草原上奪了不少好物件吧?”
鄧海東趕緊解開胸甲,當真掏出一面銀牌:“這是大食萬夫長的軍牌,甚新鮮,得了之後就想到老帥了。”
“還奪了什麽?”“還有的,還不夠關中出兵的消耗,草原上那群貨把好器具都砸成扁的,揉成團存著,一群土包!某已經和十八部說了,要他們已經記得好東西不要這樣搞,免得將來殺過去又虧本。”
魏虎臣聽的大笑:“你當真這麽說的。”
“當真,那幾個撮鳥嚇得說不敢,鬼才信這群狼子野心之輩,一日有了實力定還會南下。”
“說的是,賊寇就是賊寇,欺軟怕硬,正需你這樣的辣手去治他們,老夫敬你,諸將一起,為勇烈掃柔然,再乾一碗。”
飲了之後,才放下,這廝卻扭捏起來:“老帥是在裝糊塗?”
“恩?”
“剛剛說出兵一場,虧了血本。”
趙山河咬著嘴唇,低頭,雙肩微微顫抖,周邊諸將也紛紛竊笑起來,此刻鄧海東已經湊到了老魏身邊並席坐著,正在擠眉弄眼,老魏要起身,這廝扯著哪裡走的了。
鄧海東口中就在說著傷心,然後對了老魏:“此次來,就是請老帥幫個忙,借些錢糧過了年關,明日此時就還。”
“關中豈會窘迫如此?莫拿老夫開玩笑。”
這廝急了:“平劍南,戰衡山,破狼騎,征京兆,遷徙長安眾,隨即又獨鬥十五萬柔然,死了多少兄弟,耗費多少,我關中再富裕,如此事皆是一力擋之,哪裡還有積蓄?”
“還有燒赤壁。”
“對,對,還有燒赤壁,那次為了魏延將軍,也不曾和你算過。”
魏延怒視著鄧海東,長身而起,趙山河瞬間站了起來怒視著他,鄧海東卻在擺手:“別理他。”老魏在罵:“坐下!”赤壁那次大亂,
是魏延心中的第一傷心事,老魏壓著他也忍不住。對了鄧海東吼道:“一把火燒了我江東多少船隻,還說為救我?”
“放肆!”魏虎臣動了真怒,要起身卻被鄧海東拉住,鄧海東看著魏延冷笑道:“魏延少將軍,既然要算,某且問你,那時赤壁處,若無江東傳信,某可會動?而又是誰殺了孫得功?且赤壁一把火,當真燒盡了那裡船隻?忠於江東的子弟某的兒郎到底誤殺了幾個?”
說著,鄧海東將手邊碗摔了地上,恨聲道:“許褚乃是某心腹親衛,就如凌統丁奉於老帥一般,卻深陷死地而戰,圖了你們江東什麽好處?要你今日和某咆哮!那日得見老帥,於赤水之上相談甚歡,因此不提些許小事,某不曾計較消耗,你卻計較損失?”
魏延明明知道不是這樣的,卻被他堵住口一番話,說的自己忘恩負義一樣,氣的眼前發黑,魏虎臣居然一言不發只看著,眼中有些冷意,趙山河已經繃緊了神經,看到江東各將面色上卻是猶豫無助。
尤其那太史慈。
突然,鄧海東指著魏延和太史慈:“既掃三洲之地,老帥大軍必定北上接應,賊首已去還有何憂,而我關中兒郎在廝殺外寇時,那平盧處的三萬柔然軍就從你們眼前,從對岸而過,你們卻隻坐看?那你們還算什麽英雄豪傑!”
鄧海東回顧老魏:“胭脂山一戰,就是那三萬平盧,險些折了我家明歷,軍馬死傷無數,若不是星夜去救,大功化為烏有,北伐成了笑柄!今日會老帥,實在是關中疲倦無力,河北如今無主,老帥若有意,平盧你自去取,和青州呼應便是。”
“河北無主,可惜老夫有心無力,得了半壁也要經營十年才可恢復元氣啊。”魏虎臣淡淡的笑著,再去看魏延還僵硬在那裡,心中一歎,擺擺手:“你且坐下,男兒縱橫天下,當算大而不算小,何況赤壁處靠涪陵,對岸襄陽,新城,呵呵。”
笑的卻甚心酸,魏延卻被剛剛鄧海東喝斥,提及的河東事而撼動心神,沒有注意,只是默默坐下,關中子弟若是和江東廝殺折了,越多也好,可是和外寇,那平盧三萬若有江東牽製,當真不會發生胭脂山之戰的,他心中有些…去看太史慈,太史慈面色黝黑,看不出什麽表情,但就此開始,只在那裡一個人,一口一口的飲酒。
而老魏所說,讓剛剛還氣勢洶洶的鄧海東卻有些訕訕的。
燒赤壁是為去江東威脅,幹了還不承認,還在這裡耀武揚威,老魏綿裡藏針戳的這廝有些別扭,於是趕緊喝酒,就在纏著要借錢糧,老魏卻似乎忽然情緒低落了。
鄧海東在說,他低頭聽著,然後抬頭,直直的看看鄧海東。
“恩?”
魏虎臣卻又歎了口氣低聲道:“你這廝啊,為何不生在江東。”鄧海東哭笑不得:“熟歸熟,不要亂講,我家族公和你拚命。”老魏撲哧一笑:“還不曾見過養育出你的猴公一次。”
忽然卻又心情好了,和鄧海東說:“你家族公曉得,你在信裡叫他猴爺?”
“豈能被他知道?回頭不得安生,說我忤逆,棍子打來還不敢還手。”
魏虎臣哈哈大笑起來:“當真還打你?”
“你不曉得我家猴爺的威風,那日在長安夜裡被明歷拖去公孫樓,長樂和太平就找他去告狀,我家猴爺提了大棍衝出帝都殺進禁營,哪個還敢攔他的?險些把我仗斃當場。”
“如何能這樣,好歹當時已是一軍主將。”
“無妨,軍內都曉得我孝順,若是其他哪個,哪怕是王公敢如此早被亂箭…那個了,近不了營的。”
看這廝摸樣,仿佛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魏虎臣無奈搖搖頭道:“今日來,當真不怕老夫?”鄧海東搖搖頭:“鎮帥若去關中,不也如此?”
“若安西?”
“亂箭射死當場!他又不曾和我寫信過。”
魏虎臣憋不住的狂笑起來,咳嗽連連,鄧海東連忙幫他撫背順氣,口中抱怨:“這麽大歲數,充什麽面子在外喝酒,進去吧。”仿佛魏家的兒郎似的,魏延呆呆看著這廝,忽然嫉妒,為何叔父不曾對自己這麽親密過?
帳下各將曉得主公和君侯確實投緣,看今日這一幕幕,也真的看傻了,兩人這般交情,以後怎麽下手?看那名噪天下的殺星,虎掌就在主公身遭要害上來回,各自心裡居然沒個緊張的,相互看看,發現彼此眼中都有著笑意。
太史慈忽然起身,向外走去,他是山野之人出身,也一向受寵,可今日此舉還是無禮了些,可無人敢阻攔,因為人人看得太史慈眼中有淚,魏虎臣不曾看到,喊道:“太史慈,你去哪裡?”
太史慈回頭,老魏看他眼神,也愣住了,但隨即懂了,老魏雙唇欲動,手要指著鄧海東,鄧海東一驚,看太史慈,再看老魏,再看魏延,鄧海東連忙道:“太史慈將軍疲倦了,就去休息吧。”
老魏的手,無力放下,魏延隱隱有些明白,驚駭的看著太史慈看著叔父,太史慈立在當場半響,對了老魏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起身對了鄧海東一躬到地,再無一言轉身出去了。
鄧海東也默默的坐了回去,老魏低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各將此刻終於明白,人人變色,太史慈心灰意冷因此要走,主公明白他的心思了,要問他可願跟隨勇烈,但是勇烈更曉得,老魏酒後若失言當眾說出這樣的話,太史慈除了自盡還能如何?
而今日帳前,一旦見血,就再收不住。
一時間,帳前人人冷汗連連,走出帳的太史慈也同樣如此,他上馬直去了自己帳內,取了少許錢財,帶了家族出身的幾個親衛,一言不發就離軍營,不知哪裡去了。
鄧海東,也已經起身告辭,魏虎臣酒已經醒了,神色複雜的看著他,忽然雙方之間有個隔閡,趙山河警惕著四周,老魏心中恍惚,鄧海東轉身就走再不停留,上了馬時,身後突然一聲喊:“且慢。”
趙山河猛回頭。
鄧海東卻道:“要如何?”老魏道:“各將皆不許動,牽馬來。”有馬遞至,老魏翻身上馬:“送你一程。”走到鄧海東身邊怒道:“當老夫何人?”又罵:“你這廝來一次,損我一員大將!走。”
老魏的親衛,帳下各將都要動,老魏回頭,威風凜凜的逼視著各將:“莫讓老夫為天下人所笑,需知勇烈是真丈夫!”說完抖韁策馬,鄧海東大喜:“好,走,到了關前把你乾掉,才萬事大吉。”策馬跟上去。
趙山河到現在才發現手心也是冷汗,聽他這麽說,恨不得一頭撞死馬下,偏偏關中江東兩位人主卻齊聲大笑起來,六萬軍馬前事不曉,就聽鄧海東那句叫的響亮,看到主公和他一起,以為被挾持,又見他們笑的如此,都茫然了。
此刻,魏延忙高聲喝斥:“全軍噤聲!主公去送君侯而已。”吼完了,又在那裡咬牙切齒的罵:“這廝整天胡言亂語什麽!”凌統和丁奉相顧也是無言,這般不羈,難怪乎主公和他如此,但可惜了太史慈將軍,再聽魏延在罵,兩將心中都有些不滿。
不是你不戰河北,太史慈將軍怎會覺得無顏?礙於身份尊卑,不敢說出口,但神色還是有些流露了,魏延看到,手腳冰冷連忙住了口,魏延身邊一直沒資格說話的程普,從頭到尾,直到現在,才乾笑著開口:“能和這般人物,無論敵友,無論結局,也不枉此生。”
凌統丁奉一言不發,如石雕刻一樣的肅立。
不多久後,老魏已經送了鄧海東出了連營大門外,又奔出了半裡,可見虎牢關門那裡的火光了,一點火光幽幽,他漸漸的勒了馬停下,看向趙山河:“趙將軍,且讓我和君侯單獨說幾句話。”
趙山河看向鄧海東,是等軍令,但絕無戒備之意,老魏也有感覺,笑眯眯的看著,鄧海東已經點頭,趙山河立即馳了出去百步,隱入黑暗之中。
此刻天地之間,唯獨兩人,馬頭交錯而立。
老魏瞭望了下虎牢關,對了鄧海東道:“太史慈離軍之前,或許會在前途等你,若老夫有留難你的意思,他必定要舍命救你而後自盡,今日是老夫失言啊,險些害了一條好漢。”
“魏公,無需自責,太史慈將軍不懂你而已。”
“坐擁半壁江山,手下兒郎如許,知己卻只有你一個,當真是人生難得一知己!”老魏低聲笑著又罵:“那廝把你當好漢,卻當老夫是個卑鄙之人?你剛剛為何要走。”
“不想此生有憾而已。”鄧海東解開心結,也無了留意,於是道:“夜冷風大,魏公,還是回去吧,您多多保重。”
“且慢。”老魏卻一把拉住鄧海東的馬頭,眼神炯炯的看著他,一字一句的道:“你當真能保全老夫族裔?”鄧海東吃驚的看著他,半響,認真的點點頭:“豈有虛言。”
“那你何時打安西?明年大概需要多少糧草?”
鄧海東頓時魂不附體:“沒有沒有,哪裡有這樣打算,我軍疲憊……”魏虎臣冷笑:“小兒,你當老夫是何人?再不說實話,老夫今日就把你留下!”鄧海東惱怒:“未必留的下。”
“哼。”老魏冷哼一聲,依舊不放他韁繩,看這廝依舊不說,魏虎臣終於作色:“難道當老夫在誑你?今日一猶豫,來日廝殺要死多少子弟。”鄧海東還是不敢想象:“你, 你家坐擁半壁,數百年傳承。”
“魏延不是你對手,老夫走後,若是廝殺必定族滅,動起來真火,還留的下手?你肯,你的兒郎也不肯,何況口是心非是勇烈,天下誰人不曉得。”
鄧海東搖頭:“魏公,我真心敬重你,你切莫再如此。”
“老夫選的三將,準備來日輔佐魏延兒,今日已去一太史慈,河北不戰,魏延再難服眾,將來還有何指望,除非老夫再生一子,並十年內一統天下,十年鞏固,可蒼天會給老夫二十年之壽?”魏虎臣扯過呆若木雞,如被五雷轟頂的鄧海東:“老夫有兩女,準備一嫁太史慈,一嫁於你!索性讓你這廝得逞,但今日所說決不可外泄,不然老夫江東必定內亂,而一旦有甚風傳,老夫定和你魚死網破,讓安西得了天下。”
“你。”
“回去即刻派人來提親,還要老夫送基業之前送女兒嗎?混帳小兒,若你生在江東!”魏虎臣咬牙切齒的道,隨即放開了手:“小兒,年內無人提親,老夫就嫁女兒去安西,即刻打你虎牢關。”
“糧,糧,糧草。”“那是嫁妝。”
魏虎臣撥馬回頭,向著自己來時路而去,奔了幾步,在馬上看到這廝還愣在那裡,老魏咆哮道:“莫當老夫口是心非!年內不來,六萬大軍即刻攻打虎牢關!”
“豈,豈有逼人娶女魏虎臣。”鄧海東喃喃的道,已經被魏虎臣今日所言,說的傻了,剛剛一切仿佛是夢,似真似幻,他揉揉眼睛,那老魏已經快入營了,再回頭,虎牢關處一點火光依舊,這廝在想,一定是這個世道瘋了。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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