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都統果然見識非凡,識時務者為俊傑啊!我家王爺政務纏身,日理萬機,雖然才略過人,卻總歸有一些難以顧慮到的地方,未免會有所疏失,這還有很多用得著大人的地方啊!”我坐在中堂之上,用簽子挑了挑蠟燭的燈芯,然後側過臉來,笑吟吟地說道。 一身便服,坐於下首的何洛會拱了拱手,一臉謙恭道:“福晉謬讚了,奴才近幾年來多次協同王爺征伐,聽從調遣,甚為仰慕王爺的雄才大略,無奈身在他旗,各人裹挾製肘,不得不隨聲附和;如今捫心自思,我大清非王爺治理而不能強盛,所以……”
“噢,大人言重了,不要提什麽表明心跡的誓死效忠之類的了,你對王爺是否忠心耿耿,也不在於口頭之言,而是在於如何行動,到時候王爺看在眼裡,自然不會忘記大人的功勞。”
我表面上不經意地打量了何洛會一遍,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這位以戰功起家,卻因告密而發達的正黃旗大臣,結果卻大出意料。在現代的時候看過一些電視劇和小說,裡面這位何洛會大人的形象總是個精明狡詐的奸臣或小人,形象嘛,總歸是有點猥瑣的,一個典型的反面角色。可是當我看到這個真正的何洛會時,卻懷疑是不是眼睛花了,因為從頭看到腳也看不出來他到底哪裡有那種奸相,看來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啊!就像真正的鼇拜並不像電視劇裡那麽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比如眼下的何洛會也是一相貌堂堂,頗有武將威儀的形象。
不管怎麽說,要團結一切可團結之人,打擊一切須打擊之人,既然何洛會主動前來改旗易幟,那麽我和多爾袞自然是敞開門歡迎,更何況他還帶來了很多重要的消息,還有很多令我們感興趣的東西。
我在頭腦裡仔細地回憶了一下史書上的記載,在諸多投靠多爾袞的大臣中,何洛會的確是最為忠心的一個:在多爾袞身後,順治大清算之時,許多人紛紛倒戈相向,卑鄙傾軋,這時也有人勸何洛會順應潮流,出來檢舉主子生前的“謀逆”之事,而他卻沒有再當第二次背叛者,而是一言不發,坐在家裡等死。所以比起跳出來大肆揭發,將他推向死路的譚泰和錫翰來,何洛會還算是良心未泯的了。
想到這裡,我暗暗地歎了口氣,詢問道:“以你看來,現下兩黃旗的結盟,該從哪裡作為突破?換句話說,誰最惜命,誰最容易見風轉舵?”
何洛會略一沉吟,逐條分析道:“奴才以為,唯鑲黃旗中的索尼,鼇拜,圖賴,圖爾格最為棘手,此四人關系密切,視王爺如仇敵,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轉而為王爺效力的,對這幾個人,用不著耗費精力去拉攏,隻消窺準時機一一打擊便是;而剩下三人中,拜音圖當年就是憑著阿諛逢迎先皇而起家的,此人無甚才能,卻最擅長揣摩上意,順水行舟,所以不必在意;而冷僧機本來就是告密而發達,說不定此時正在琢磨著如何利用擅長之術而再度蒙得重用;至於譚泰嘛,倒是有點難說……”
我微微笑著,一針見血地道出了他的潛台詞,“莫非大人與譚都統一向面和心不和,所以對於能否說服誘導他來投靠,為我家王爺辦事而缺乏信心?”
“福晉果然料事如神,奴才的這點心思,怎麽瞞得過福晉?著實慚愧啊!”何洛會顯然一驚,不過他往深處一想,我一個身居內院的婦人怎麽可能知道這麽多外人不可能知道的秘密,難道這個猜測是多爾袞做出的,曾經對我談起過?若如此,
一來多爾袞的心機可怕,而來也證明了我深受多爾袞的信任,可以無話不談,若如此,確實不容小窺。這樣一來,何洛會對我的態度越發恭謹了。 我端起茶杯來,用杯蓋輕輕地撥開上面漂浮的茶葉,淺抿一口,然後鄭重地說道:“大人與譚都統,是目前兩黃旗中難得的大將之才,戰功破頗具,非其他大臣可比,今後非但王爺,大清也需要兩位的統軍征伐,若不能齊心合力,確實深為遺憾哪!”
何洛會也想不到我居然如此賞識他的才能,又或者這代表著睿親王對他的賞識,的確令他一時情緒波動:“福晉……”
我擺手截住了他接下來的自謙惶恐之詞,因為我前面的話絕非是無的放矢,空穴來風:歷史上何洛會隨多爾袞入關後,先是駐西安,追剿李自成,屢竟大功;從豪格入四川,大破張獻忠的大西軍;後來又協同譚泰,破九江,下南昌,定江西,擊破金聲桓、王得仁、李成棟等部,可謂威風凜凜,戰功赫赫,而這些,則不是娛樂大眾的電視劇裡能涉及到的了。
“所以說呢,譚都統雖然有些小節之失,卻也是可用之才,希望大人以後能夠捐棄前嫌,盡量與其和解,這樣無論於王爺,還是於大清,都再好不過了。”
何洛會點了點頭,“奴才明白福晉的意思,謹遵而不敢懈怠,只不過這譚泰雖然才具過人,卻自視甚高,態度傲慢,若想單從口頭上說服,恐怕不那麽容易,除非采取非常之法,逼迫其不得不就范……”
“哦?大人有何高見,盡請言之!”我頓時來了興趣。
“譚泰為人小節有失,自然無意間得罪了很多人,而他卻懵然不覺。若是這時突然有人出來告發,檢舉他種種驕縱恣意的罪過,弄得非要下獄問罪,大有性命之憂時,王爺再開恩赦免於他,即使不與之高官厚爵,也定然能輕易收買其心。”何洛會思索片刻,給出了答案。
我心中暗叫一聲“好”,這個何洛會的陰謀權術果然精妙過人,難怪後來多爾袞會重用他。我點了點頭,讚許道:“嗯,這個主意不錯,人的癖性就是如此:錦上添花並不稀罕,唯有雪中送炭才會格外感激,要想尋些罪過倒也不難,若如此行事應該不成問題,何大人好計策!”
“多謝福晉讚賞,奴才愧不敢當!”何洛會連忙自謙著。
我悠悠地擺弄著手指上鑲嵌玳瑁的黃金護甲套,沉思一陣,終於有了計劃,“我看啊,肯定過不了多久,拜音圖就會有所行動的。不過這個老奸巨猾的家夥肯定不會親自出面舉發同僚們的罪狀的,他最有可能推他的兩個弟弟錫翰,鞏阿岱出來舉發,用以立功受賞的,你就暫且冷眼旁觀吧!”
何洛會略顯不解,“不知福晉是否另有深意?”
我反問道:“前番正藍旗中幾位大臣蓄謀叛亂,不是確有兩黃旗大臣參與其中嗎?但是大人可有確鑿證據,能夠直接置遏必隆,圖爾格於死地,不能翻身的?”
他黯然地搖了搖頭,不無遺憾道:“暫時沒有,畢竟我和他們不算親密,不屬於可以同謀之人,所以隻覺察出了一些風吹草動和可疑之處,卻沒有十足證據。”
“這就是了。若如此,就算大人親自出來舉發他們幾個,最多也只會令他們下獄幾天,終究還會放出來,官複原職的。若是他們回頭報復起來,大人豈不危矣?當然王爺會盡力保你的,但以後你要想繼續在正黃旗呆下去,恐怕就寸步難行了。”我神色鄭重地解釋道。
何洛會眼中浮現感激之色,他起身拜下,“多謝福晉恩德,處處為奴才著想,實在感激不盡!”
盡管這是收買人心的過場,我確實也有保護他不為別人報復的意思,畢竟如果連自己的黨羽都庇護不了,還能當什麽稱職的主子?我為多爾袞不遺余力地收斂著可用之人,不能不格外考慮周全,以免一個不小心幫了倒忙。
我虛扶一下,和顏悅色道:“何大人不必拘禮,趕快起來吧!你來效忠於王爺,我又何嘗不是為王爺辦事?怎麽能不多打算一些?至於鄭親王那一頭,固然是王爺最為關注在意的。你與鄭親王一向交好,他定然對你會太過防范,所以你不必急於出來舉發他的罪過,暫時先繼續與其周旋,盡量多套出鄭親王對我家王爺的不滿之詞。待時機成熟,再突然舉發,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到那時就絕非隔靴搔癢了,起碼也要他從輔政王的位置上跌下來,再也無法與敵才行。”
何洛會明白了,原來我是要他改行當細作,不過想想確實在理,於是他點頭答應了。接著他又問起了另外一件事:“那麽被幽禁羈押,下在刑部大牢的肅親王那邊,該如何是好?”
我滿不在乎地回答道:“眼下正藍旗親近豪格的幾位大臣都被王爺親自下筆勾決了,明天就會送上法場。而阿巴泰這次派長子嶽樂檢舉揭發此密謀,說明他還是支持王爺,或者說不希望看到大清內亂的,自然會約束正藍旗手下的,應該不會出什麽大亂子,所以豪格也不必急著殺。”
何洛會搖了搖頭,“不然,肅親王看起來再無翻盤的能力了,但是也並非毫無價值,起碼當今聖上……”說到這裡他隱去了後面的話,畢竟這類大不敬的話他也不敢隨便出口的。
我明白他的意思:“正是皇上身後有人不希望肅親王喪命,所以王爺暫時還不能下令將其誅殺啊,否則這一次就會興起大獄,不是單殺幾個大臣那麽簡單了。”
“關於肅親王該不該殺的問題,不是奴才所敢於置啄的——但是王爺英明睿智,若是知道了兩黃旗這次也參與了密謀叛亂,又怎麽能不懷疑阿巴泰貝勒和他的長子嶽樂呢?為何嶽樂舉發之時,隻字未提兩黃旗大臣的名字,莫非是在藏汙納垢,故意隱瞞,會不會另有圖謀呢?若如此,王爺還能信得過正藍旗嗎?”何洛會謹慎地推測著。
我頓時一愣,覺得漸漸有一些不安湧上心頭,這何洛會的猜測也許確實準確?想起嶽樂雖然年長於博洛,卻於多爾袞在世時始終未得到重用。他的三弟博洛成為權威赫赫的“理政三王”之一時,他還只是個貝子,一直官職低微,莫非是多爾袞看出他對自己不夠忠心,所以才故意遏製?後來嶽樂被順治封為安親王,忠心耿耿為順治效力,後來又為康熙賣命,平三藩時立下汗馬功勞,這個人,到底算是個什麽立場呢?總之,此時何洛會對他的懷疑確實不無道理。
“嗯,大人的擔憂確實有理,這正藍旗的事兒,我會和王爺著重商議的。”
……
黎明時分,曙光已經隱隱從東方出現。多爾袞自從服下藥後一直睡到了清晨方才醒來,我躺在他身邊擁著被子,將昨晚何洛會來拜訪後所商談的一切悉數向他道來,講述得詳詳細細,滴水不漏。
良久,多爾袞沉吟著說道:“看來這個豪格,是非除不可了,不然總是有人想利用他,變出什麽花樣來對付我,畢竟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我哪有這麽多精力天天跟他們隔江鬥智啊。”
我做難道:“可是又恐到時候皇上又會跑來阻攔啊!畢竟誰也不能公然違逆皇上的意思,豪格已經到了這個份上,恐怕到時候又有很多人暗地裡議論王爺你刻薄狹隘,落井下石,欲以個人恩怨而陷先皇之子於死地了。”
多爾袞略略沉思了一會兒,然後眉頭舒展開來:“這個倒也不是太難的問題,我已經有了如何解決的辦法,你就等著看好了……不過最好再給豪格找出些罪名來,把他弄個天怒人怨,罪無可恕的地步,看到時候誰還能保住他!”
“何洛會曾經跟過豪格一段時間,莫非王爺是希望何洛會能夠出來舉發他的一些罪狀?”我想起了歷史上何洛會是靠著舉發誰而蒙得多爾袞信任的了。
“這雖然是個不錯的辦法,可畢竟達不到我要的效果。因為何洛會跟從豪格還是在先皇在世的時候,此時我和豪格份屬臣僚,就算他罵我一些惡毒的話,最多也只能算是詆毀同僚,構不成大罪的。可如果現在豪格再詆毀誣蔑於我, 就是誣陷輔政王,藐視朝廷,意圖不軌的大罪了。”看來多爾袞表面溫和正直,實際上羅織罪名,打擊政敵的本領卻從來不讓它浪費。
我嗔笑道:“這話在理,呵呵,畢竟眼下輔政王就是握有實權的半個皇帝,誰要是辱罵詆毀輔政王就是辱罵詆毀皇帝,這罪名還了得?再加上他以前那些個足夠殺幾次腦袋的大罪,恐怕再沒有誰能保得住他了吧!”
“不過呢,這倒也不是當務之急,先擱一擱再說。至於鄭親王那邊,咱們還是靜候何洛會的佳音吧!首要之務就是對兩黃旗的分化離間,將他們威逼利誘,各個擊破再說,免得這幫人總是蠢蠢欲動,給我製造出不少麻煩來。”多爾袞開始下結束語了。
我的腦子裡忽然一亮,“對了,我有主意了,可以解決豪格這一難題,而且王爺身上也沾不上任何麻煩!”
“咦,我倒想知道我的女人究竟聰明到了什麽地步,呵呵呵……”多爾袞微笑著伸出手來點了點我的鼻子,故意逗弄著問道。
“哪那麽容易告訴你,我為你出謀劃策,又想出了這麽一個妥當的辦法幫你解決難題,先承諾怎麽獎賞我,我滿意了才能揭露答案!”我得意地賣著關子,並不急於告訴多爾袞,吊著他的胃口。
“哦?那你倒說說看,是不是要你男人我……”多爾袞一臉“邪惡”的詭異笑容,掀開我的被子,一把將我攬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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