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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國傾城之攝政王福晉》第49節 最重要的人
我感到瞳孔似乎猛地一縮,就像被這眼前的殷紅給刺痛了一般。 這,是不是給打到耳膜穿孔了?我顫抖著伸出手,嘗試著掩住東青右邊的耳朵,然後問道:“你,你現在能聽到額娘說話嗎?”我心裡面反反覆複地祈禱著,千萬不要有事,千萬不要又事……

 然而我的擔心卻真的成為了現實,他只是繼續迷迷惘惘地望著我,並沒有任何表示,更沒有說話。

 我仍然不敢相信,隻僥幸地琢磨著,也許是剛才那巴掌太重了,一時之間他也犯懵了,所以沒有立即反應過來。 於是,我又提高聲音,再次問道:“能聽到嗎?你仔細聽聽,聽到了,就答應一聲。 ”

 他依舊沒有任何反應,顯然,左邊耳朵是聽不見了。 我的一顆心沉到谷底,就像溺水的人在深潭中掙扎,無論怎樣努力,也無法擺脫死亡的命運。 周圍格外地寂靜,我可以清晰地聽到我粗重的呼吸聲,我現在,竟然思路凝滯,不知道下一步究竟如何了。

 好一陣子,東青的眼神終於恢復了清明,但他仍然沒有說話,只是拂落了我的手。 燭光下,我能看到他的眼睛裡湧動著一層水樣的光芒,橘紅色的燭光倒映在裡面,與水色融合,血一般地色彩,先是熾烈的傷痛,而後,又漸漸轉化為冰冷的殘酷。

 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他竟然會有這般眼神,如此陌生。 如此令人絕望。 我的眼前,似乎在緩緩地翻開了記憶地幻象——十五年前,他還在繈褓裡時,瘦瘦小小的,卻並不喜歡哭,醒著的時候,總喜歡睜大著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 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陌生而有多姿多彩的世界。 那時候,我正在生他父親的氣。 他父親為了討好我,讓我回心轉意,就主動抱著他,頗有耐心地逗弄著他,還由他來評判,我該不該原諒,該不該重新接受。 那時候。 他雖然才幾個月大,卻像能聽懂大人的話,了解大人地心思一樣,竟然就真的眨了眨眼睛,做了他父親地忠實後援團。 當時他父親那感激和讚許的目光,仿佛仍然在我眼前晃動著,絲毫沒有半點地褪色。 若,時間可以凝滯。 該有多好?他不會長大,我們也不會老。 永遠也不會有互相猜忌,永遠也不會有互相傷害,我們一家人和和睦睦,相親相愛,該有多好?

 可現實是如此殘酷。 命運也如此不可違逆。 那舊日的幻影,就像鏡花水月一樣,美則美矣,卻格外短暫,格外脆弱,隻消微風拂過,立即就會分離開來,破碎不堪。 就如,我此時胸膛裡仍然還跳動著的那顆心,雖沒有死亡。 卻也無法完整了。

 我轉臉過去。 多爾袞竟然也有那麽點擔憂之色,他也會為了東青這樣?不過。 見我的視線轉移過來,他臉上難得的那絲擔憂之色也轉瞬即逝了。 取而代之的,是余怒未息地陰沉。 他薄薄的唇向上彎起,嘴角下垂,形成一個優美而冷漠的弧度。 他仍然這般強硬著,即使我明知道他的強硬是多麽的虛偽,又是多麽的可笑。 就像紙糊的燈籠,無論外表多麽的華麗,隻消用手一戳,就破了。

 終於,我緩緩地張開雙臂,將東青攬入懷裡,緊緊地抱著,任憑他身上溫熱地血沾染到我的手上,衣衫上。 淚水一滴滴地掉落下來,灑在他的肩頭。 我哆嗦著嘴唇,用顫抖的聲音說道:“別怕,別怕,不會有什麽事情的,過一會兒就好了,就跟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剛才,剛才應該是場噩夢吧,你小時候偶爾也做噩夢,睡著睡著就突然叫起來,每次都要額娘哄你半天,才能繼續睡覺呢……”

 想來,我是糊塗掉了,昏晦的頭腦讓我口齒不清,思路僵化,竟然恍恍惚惚地將他當作了小孩子,仿佛他還是那個稚嫩地幼童,玩耍的時候摔破了膝蓋,依偎在我的懷裡尋求安慰一樣。

 然而,多爾袞竟像個最殘忍最歹毒的劊子手,在這種時候,竟然沒有半點悔悟和補救,而是在傷口上撒鹽。 只聽到他冷冰冰地對著東青說道:“別以為今天這事兒,就這樣完了,回頭若是你弟弟和你十五叔出了任何岔子,你就休想好過。 ”

 東青怔了片刻,臉上居然浮起了複雜而怪異的微笑,好像沒有一點恨,一點怨,反而充滿了嘲諷似的。 他點了點頭:“兒子記住了,相信阿瑪一言九鼎,來日必然會實踐的。 ”

 說罷,他就伸手推開我,重新跪地給多爾袞磕了個頭,“阿瑪若沒有其他訓示了,就容兒子告退吧。 ”然後,不能多爾袞吩咐,他就起身去了。 那背影,孤單裡,似乎透著一絲決然,很快就消失在我的視野之中。

 我轉過身來,用仇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多爾袞,我想,若我現在手裡有把匕首,我會毫不猶豫刺下去的。 對自己地親生骨肉,竟然能下此狠手,他究竟長著一顆何等冷酷地心?這十幾年來,我雖早已知他冷酷,卻萬萬沒有料到,他竟然可以對至親之人冷酷如斯!這個和我同床共枕了無數個夜晚的男人,不但是個血腥地屠夫,是個風流的丈夫,還是個無情的父親。 這樣的人,我竟然對他一往情深,竟然對他愛如潮水!我,莫非就是個蠢到極致,賤到極致,不可救藥的傻瓜?

 他當然能夠感受到我濃重的怨恨,可他竟然連半句解釋和安慰都懶得給我,而是輕描淡寫地丟下一句,“天色已晚,你也累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說著,轉身朝內室走去。

 “你不知道,東青的一隻耳朵很可能被你打聾了嗎?”我在後面並沒有動,而是用生澀地語氣。 艱難地問道。

 “就算真那樣了,又如何?是他咎由自取。 ”他停下腳步,並沒有回頭,冷冷道:“你以為,東海的天花,僅僅是意外那麽簡單嗎?”

 我苦笑道:“怎麽,莫非你以為東青為了排除威脅。 而故意謀害了東海?”

 “沒錯,很有這個可能。 東青是個心機重。 城府陰沉的人,從小就這樣。 他六歲的時候,就想著要當太子了,為此,他甚至不惜要殺掉福臨這個從小穿開襠褲長大的玩伴。 你以為,他現在可能泯滅這個野心嗎?為了達到目的,他什麽手段都能使出來。 什麽人他都能踐踏在腳下。 ”

 熊熊燃燒的怒火令我地身軀止不住地發抖,我憤怒地質問著:“有野心,就是罪不可恕,就是徹頭徹尾的惡人嗎?你小時候,何嘗沒有這樣地野心?為何偏偏容不下一個東青,何況他還是你的兒子!他生而王子,想當皇帝有什麽錯?他有這個權利,有這個資本。 憑什麽就不給他一個機會?況且,你有這麽證據能證明東青是故意謀害東海的?萬一是冤枉的呢?你也下得了這麽重的手?他可是你的親生骨血呀!”

 多爾袞突然怒了,不再有任何耐心,他轉過身來,陰狠地盯著我:“你的話實在太多了。 你別忘記了你是誰,你再怎麽樣也不過是個婦人。 有些事情我決定了,是不希望你來干擾地,你應該明白你的本分,要適可而止了。 婦人的責任就是相夫教子,你捫心自問,你可稱職?你看看,你教導出來的好兒子,年歲不大,卻連謀害手足的事情都乾得出來,要是等幾年我還不死還不給他騰出位子。 他不耐煩了。 你說他接下來要做什麽?”

 我盡管早有心理準備,卻也仍然沒有防到他現在竟然可以說出這樣絕情的話來。 一口氣悶在胸口,心頭隱隱作痛,我想我快要崩潰了,以至於連話也說不出,只能粗重地喘息著,微微顫抖。

 他走上前來,在我跟前停下,而後,伸出手來緊緊地捏住我單薄的肩膀,力道很大,幾乎要把我的骨頭捏得粉碎。 他地眼神更是駭人,就像被人襲擊而受傷的野獸,充滿了吞噬和血腥的。 “前幾天,我就知道這件事情了,可我左思右想還是忍了。 無論我多麽疼愛東海,多麽希望他能保住性命,可有時候人力的確是無法勝過老天的,萬一他真的不行了,到那邊去了,我還有一個選擇,那就是,多鐸。 所以,我沒有發作,裝作什麽也不知道。 ”

 我張大了眼睛,用完全陌生地眼神望著他。 平日裡對我百般呵護,千般溫情的他,在卸下偽裝,在冷冷地算計利益的時候,也可以走向另外一個極端。 禽獸尚且溫血,尚且不食自己的骨肉,可他,竟冷血到連禽獸都不如。

 他似乎對我的反應很滿意,於是,殘忍地笑著,繼續道:“如果沒有得到那個消息,那麽即使東海死了,我也仍然會放過東青一馬的,畢竟,他也是我的兒子,養不教父之過嘛,我也不是沒有一點責任。 只不過,皇位是肯定沒有他的份了。 他越是渴望得到什麽,我就偏不給他;我不想給他的東西,他也不能搶;他就算來搶,我也不會讓他得手……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現在竟然連多鐸都被過上天花了,你覺得他有可能死裡逃生嗎?這個可能,實在太小了。 我在聽到消息之後,忽然想明白了,我這輩子最重要的,最不能失去地人,竟然是他,我地十五弟。 淒風苦雨,殺機四伏中,只有他在我身邊,只有他依偎在我懷裡,半夜裡緊張得不敢睡覺,緊緊地抓住我的衣襟。 他對我地依賴和信任,讓我生出了最大的勇氣,竭盡心智,克服一切,使我終於度過了當初的重重難關,才有了現在的局面。 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我。 東海現在生死難卜,若他也先我而去了,我的一切希望就化為泡影了。 人總是要為了希望而活著的,若沒有了希望,那還有什麽意思?你說,我能不格外地痛恨東青嗎?就算他不是有意為之,可他很可能就要毀滅掉我的希望。 我,再也不能繼續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了。 ”

 原來,他竟是這般想法。 我此時的感覺,就像是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又被推到冰天雪地裡佇立著,從肌膚到內心到骨髓,全部都涼透了。 我終於明白在原本的歷史中,多鐸的死為什麽會給他那麽沉重的打擊,甚至讓他差點喪失了心智,從而癲狂起來。 原來,多鐸對他來說,的確是生命中最重要的親人,就像魚和水的關系,相濡以沫,卻難以相忘於江湖。 的確,多鐸的才乾和本事足可以承擔大任,可以當一個優秀的繼承人。 多爾袞為了保證權利能夠在他身後繼續在自己人手裡延續,就將這個希望完全地寄托在他的身上,所以,後來才會遭受到了那樣重大的打擊。

 原來,我和他夫妻十六年,為他苦心謀劃,為他出生入死,為他歡喜為他憂愁,冒著生命的危險給他生下了三個聰明可愛的兒女,卻依舊無法成為他最重要的人。 夫妻情,終究抵不過兄弟情。 我原本以為我雖然及不上國家民族和個人權利在他心中的地位,卻沒有想到,排名還是落在了多鐸的後面。

 可笑,我這是在嫉妒嗎?我不應該嫉妒的,誰讓我來的時機不對,不是在他最為患難的時候來到,而是在他功成名就的時候出現呢?何況,多鐸是個好人,是個實實在在的好人,可為什麽,好人卻偏偏要遭遇這些呢?也許,這正應了“好人不長命,壞人壽百年”的俗語吧。

 多爾袞大概見我實在堅持不住了,這才松了手,朝內室走去,還丟下一句話,“該說的我都說了,瞧你也累了,回去好好想想吧。 ”

 我愣了一會兒, 卻好像被什麽鬼魂附體了一樣,竟然頭重腳輕地跟了進去,掀開簾子,看到他站在炕上,敞開著衣櫃,正在背對著我更換衣衫。 我見他換了一身行裝,於是問道:“都半夜了,你要去哪裡。 ”

 “你說我這會兒打算去哪裡?”他不但沒有回答,還反問了一句,然後繼續系著扣子。

 鬼使神差一般地,我扭頭看到旁邊的架子上有隻青花瓷瓶,有一尺來高,我伸手取了來,無聲無息地上了炕,然後高高舉起,狠狠地朝他的後腦砸了下去。

 “嘩啦”一聲,瓶子應聲而碎,鮮血四濺,染紅了窗紙,噴了我一身一臉。 他連哼都沒哼一聲,就重重地倒下,摔在我腳旁,隻抽搐一下,就不動了。

 燭光也僅僅是微微一晃,仍然繼續映照著。 昏黃的光線中,我茫然地抬起頭來,看了看牆壁上,我那被拉長了的影子。 忽然想起,我在他背後舉起瓷瓶的時候,他一定看到了。 可為什麽,他沒有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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