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瑣的結婚禮儀總算結束,但丁晉的苦難還沒真正開始,匆匆和鄭小板喝過交杯酒,他便被人拉到外面,向親朋好友一一敬酒,此時,才是考驗新郎的關鍵時刻。 也許是受到“丁雲”的影響,丁晉對喝酒有些天然的排斥,幸好他的酒量不俗,喝的又是糧食發酵酒,度數不高,幾大杯下肚,毛毛雨而已。
存了這份僥幸驕傲心思,丁晉的悲慘下場也就注定了,就比如善水者困於水一般,往往喝醉酒的人都是有一定酒量的人,那些不善喝酒的人,反而是最不容易醉酒的人。
最後喝得酩酊大醉的丁三郎是被人攙扶著扔進新房的,有幾個平日交好的同窗好友本想趁著酒興鬧鬧洞房,卻被滿臉橫肉的丁老虎眼睛一瞪,尷尬地笑笑,灰溜溜撤退,隻留下新人兩隻,伴著紅紅的花燭,被呵呵傻笑的丁虎關在寂靜的房內。
鬼鬼祟祟的丁虎關了房門,本想離去,忽又想到那些損友沒準會來個回馬槍,偷偷摸摸地回來騷擾新婚夫妻,於是乾脆尋了處台階一坐,像個忠誠的衛士樣,默默守候在新房外面,不片刻,酒意上湧,眼前模模糊糊間便睡了過去。
前面院子的酒席進行到後半場,客人漸漸散去,丁老屠人逢喜事精神爽,陪著幾個長輩大喝了一頓,最後醉得人事不省,丁氏攙扶了一身酒氣的丈夫回房伺候他睡下。
出來後又安排了幾個本族親眷幫忙打掃整理,忙了大半個時辰,才算把家裡整理妥當,此時,客人都已離去,疲倦的丁氏伸展下酸痛的腿腳,回到廚房,又熬了碗小米粥,端了送到丁晉新房,卻在門外看到了呼呼大睡的丁虎。
“這個傻孩子!”丁氏慈祥地拍拍兒子,把丁虎叫醒讓他回房去睡。
丁虎迷糊地醒來,傻呵呵地對丁氏到:“娘,三郎成婚了,俺好高興!”
丁氏鼻子一酸,勉力忍住傷感,溫聲道:“阿虎快去睡吧,夜風大,小心著了涼。”
丁虎也倦了,聽話地離去,丁氏看著老大不小的兒子離去,心中發苦:阿虎已經二十五歲,明年無論如何也得攢些錢給他說房媳婦了。
丁虎的婚事,也是丁氏夫妻的心病,家裡窮困再加上丁虎惡名在外,好人家的女兒,誰願意來你家受委屈?(古時候的黑社會頭子,看來遠不如現代風光呀!)
丁氏歎了口氣,不再想煩心事,上前悄悄走到新房門口,一臉慈祥地聽著裡面的動靜。
不過讓老太太失望的是,裡面雖然有聲響,卻不是想像中的動靜,而是寶貝兒子竟然在和兒媳婦聊著話兒,也不知兩人說到什麽趣事,傳出一陣陣壓抑不住的笑聲。
又一個傻兒子!丁氏憐愛地埋怨著,看看手中的米粥,她打消了進去的念頭,拿這碗粥也不過是掩飾自己行為的一個舉措,洪州本地雖然有老娘偷聽兒子洞房的風俗,但要被人看到總歸尷尬,所以丁氏才掩耳盜鈴地拿了碗粥過來,不過,既然傻兒子不解風情,自己也不能老在門外站著偷聽小兩口說話,還是回房歇了吧。
兒孫自有兒孫福!丁氏喜滋滋地歎了口氣,拿著米粥離去。
先前,丁晉確實是喝多了,不過他酒量挺大,不過在房中歇息了一會便已經清醒,起身看時,幾個囉唆的紅娘都已離去,房內靜悄悄地,只有紅燭燃燒偶爾爆出一聲脆響,他還以為只有自己在,等到視線轉移,落到床邊的一襲紅衣上時,不禁嚇了一跳:差點忘記,今日是新婚之夜,自己已經是有妻子的人了。
鄭小板依然戴著紅蓋頭,靜靜地坐在床前,丁晉以為她睡著了,輕咳了聲,卻見小板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又規規矩矩地端坐著不動。
丁晉好笑道:“你坐了多久了?為什麽不叫醒我?”
鄭小板不言不語,靜靜地坐著,丁晉恍然,抬手便為她揭了紅蓋頭,笑道:“你我以後就是夫妻,何必拘束這些俗禮。”
鄭小板也不知坐了多久,可能身體都麻木了,此時蓋頭被揭去,終於暗地松了口氣,略略欠欠身子,垂頭低聲道:“娘親說夫君沒有為俺揭過蓋頭前,千萬不能隨意走動說話,否則會壞了夫君的貴氣。”
丁晉啞口,從床上跳下地,然後攙扶起鄭小板,扶著雙腿麻木的女孩走動幾步,柔聲道:“不要信那些,我以後是不是貴人,也不是你能破壞得了的。來,多走幾步,還酸麻嗎?”
鄭小板第一次和老爹以外的男人如此親密接觸,臉漲得通紅,羞澀地低垂著頭道:“夫君說的話,小板便聽從。”
丁晉甚感沒趣,哪個少年對異性沒有憧憬?他雖然由於特殊緣由心性較早成熟,但這個年紀,正是對女人擁有無比好奇和熱情的時候,丁晉也曾想過自己的妻子是如何模樣,朦朧中似乎已經形成一定的頑固印象:對方或許是容貌端麗清雅;或許是才情詩意可以和自己秦蕭合奏鴛鴦相伴;再或許, 起碼要是一個有性格有主見有智慧的女人。
而鄭小板卻幾乎沒有一樣能合丁晉心意;容貌方面,小板最多隻算普通之姿,說難聽點是平庸;才華學識,丁晉根本就沒指望;唯一憧憬的,大概只能是小板能繼承母親鄭氏的優雅智慧善解人意,不過現在看來,小板似乎和聰慧完全達不上關系。
丁晉暗中苦笑:不得怪誰,凡事有得必有失,既然自己費勁苦心保全了這番婚事,現在又何必獨自埋怨。
娶了人家,就好好對待她吧!丁晉壓下煩惱,為了安撫緊張羞澀的鄭小板,搜腸刮肚地找來幾個小笑話哄著她聽了,幸虧“丁雲”記憶中這樣的東西不少,雖然在現代未必能哄得了狡猾的女生,在古時候對付一個單純質樸的小姑娘,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聊了半天,鄭小板雖竭力控制著自己要端莊溫淑,但無法抵抗丁晉幽默話語的強大感染力,終究還是無法忍住出聲笑了起來,這一笑,便再無法壓抑情緒,也顧不上臨行前母親的反覆囑托教導,忘記了新娘的身份,喜滋滋地聽著丁雲的笑話故事。
不過,她終究本性羞澀憨厚,丁晉浪費大片口水,她才能應和上一句半句話,而且,她絕對不是一個好的聽眾,不知道在什麽地方該開口接話,更不知道在什麽地方該沉默不語。
丁晉越講越無聊,昏昏欲睡,勉強堅持著精神,一直等到小板閉上眼睛入睡,他才無奈地伸個懶腰合衣躺下,迷迷糊糊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