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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風流》第7部 襄州刺史 第18章 巡視全州(下)
十八章巡視全州(下)

 “故人具雞黍,邀我至田家。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開筵面場圃,把酒話桑麻。待到重陽日,還來就菊花。”

 在另一個時空,詩人孟浩然一《過故人莊》道出了莊主人的熱情好客,畫出了秋收一片美麗的田園景色。

 但這個美麗的景觀中,卻潛藏著一些“不和諧”因素,這就是田地的兼並。

 世事輪回,王朝更替,土地兼並問題,一直是每個王朝都無法消除的隱患,也永遠無法消除,因為剝削,是人類之間最強大最牢固的關系之一,只要這個世界上還存在利益紛爭,剝削就無法根除。

 大周開國以來,然少經戰亂,不過隨著人口的自然增加,社會矛盾也在不斷加劇,一方面,均田製漸遭破壞。地方豪強勾結官府,欺上瞞下,鑽營漏洞,使在一定程度上保護農戶的制度形同虛設:另一方面,上層貴族的人數和力量越來越強,而同時,貧者卻愈貧,下層階級的實力越來越弱,此消彼長,窮困人家不斷破產,被迫淪為佃戶和雇傭幫工。

 如此這樣,百姓的田地不被富戶大族巧取豪奪,失去土地的農戶又不得依附豪門生存,數十年來,在全國范圍內如雨後春筍般地便出現了一些佔有大量農田的私人田莊,其名稱除了叫“莊園”外,還稱作“田園”、“田業”、“莊田”、“別業”、‘別墅”、“山莊”等等。

 丁晉的座師——~侍郎竇昭的莊園,便是這樣一個擁有廣袤土地和大量雇農的大莊子。

 這是位於襄州南潭縣山腳下的一片平原,竇昭的祖上曾因功被授五百畝“實封田”,當時,這些田地是被劃派在南潭縣轄內的一處丘陵地帶,竇氏祖上過來一看,這些地不僅很貧瘠而且附近缺少合適的水源很不方便,於是和當時的南潭縣令好好“溝通”了一番後,將荊山腳下最肥沃的一處官田據為己有,這是南潭竇氏的起家之始。

 後來,過數代人多年的努力後,竇氏祖業已不只是小小的五百畝,不僅將這片小*平原所有的良田全部吞並,而且還一直向荊山延伸,佔據了大量的坡田和山地、樹林果照實估計的話,只怕不下於五百傾土地。

 前幾年襄被淮西叛軍佔領。竇氏族人多逃難遠方。田地或荒蕪或被潑皮無賴膽大包天者佔據。襄州光複後。官府要地任務便是清算戶口、丈量田地結果這些人便倒了大霉。竇氏趁勢而回僅拿回了全部地土地。還獅子大開口。借機又佔了不少好地。用他們地話說。這是給那些賤民一個教訓。別以為可以反了天。

 竇昭是在這樣地情況。回到了襄州建設一處他心目中地世外桃源。他地莊子叫“無爭山莊”是寄托了他地理想——與世無爭地意思。

 再說丁晉一行。自義清縣啟程後是到了均縣視察一番。耽擱了幾日。然後自均縣一路向北。途中除了了解百姓地情況、農業水利地狀況。也不時拜訪一下當地豪紳名士。抑或昔日同朝為官地朋友、同僚地家屬。這樣走了三日。才到了南潭縣。丁晉先不急著進城。而是繞了一下。先來離縣城十多裡地地“無爭山莊”。拜見竇昭。

 和丁晉預想地情況不同。竇昭回來老家幾個月。似乎日子過得並不開心。精神也有些萎靡。私下。他對丁晉歎道:“哪有天國?天國又在何處?青雲可能告訴老夫?”

 丁晉苦笑。他知道竇昭所指地“天國”。是前年自己寫地一本“天國異志”荒唐傳奇小說。那個在天之涯海之角地虛無縹緲之國。不過是杜撰而來。這個世上哪有那般人人無欲無求、人人都快樂地國度?

 丁晉關心道:“老師可是心有煩慮?不知可否講給弟子聽。”

 竇昭卻不再說,隻轉移了話題,聊一些丁晉初上任要注意的事情,最後,對他說:切要好好治事,你終不是隱伏之人,志向遠大,能力又出眾,今被朝廷委以州牧之責,稍加積累鍛煉,以後當有大作為。

 竇昭的話,其實就是給丁晉講明了一個大周官場上的重要守則:凡官,不歷州縣不擬台省,也就是想以後當“大佬”,就得下放到地方積鍍鍍金。

 這是選官制度的一個重要原則,自先帝時期正式確立,無具有強烈的現實針對性。它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促使官吏重視基層實

 一些具有治事經驗的人得以充實到中上層官僚隊伍歷至上”的原則也可以部分地限制請托,阻止達官貴人子弟的過快升遷。更重要的是,這對於一些志向遠大的地方官員,是個很有利的激勵政策,使他們能舍棄一些個人私欲,把主要精力放在勤勤懇懇治事積累政績上。

 從這方面說,“論資排輩”,在這個時代,可是一個褒義詞,而且明顯地,它具有一定的歷史進步意義

 隨後幾日,丁晉便待在“無爭山莊”,陪著竇昭逸情藝術和山水。

 這個莊子,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除了莊宅及其附近的田地以外,還包括有果園、茶園、碾、店鋪、菜園、鹽畦、車坊及山澤、森林這些生產資料,均歸莊園所有。

 莊中除了奴仆外,雇農之家便有兩百多戶,這麽一算,整個農莊人口有上千人,幾乎相當於一個人口密實的“鄉”,事實上,無爭山莊確實已經成為一個繁華的小鎮。

 另外,丁晉也觀到,如果竇昭願意,他完全可以把莊子變成一個半封閉式的“王國”,而他就是地位尊貴的“國王”。莊園的經濟生活,已經形成了這樣一個消費共同、生產共同,自給自足的“獨立集團”。這是物質上的保證。

 而從權利和身份上,竇昭有絕對的權利,他出的命令,不僅那些奴仆要奉為聖旨,農戶也不得不言聽計從。這種強大的支配,不是來自暴力和逼迫,或者說,暴力的過程已經完成(田地兼並過程),現在,決定他們之間支配關系的,就是“生存”的壓力,農戶要生存下來,必須依賴莊園主。

 這些佃戶雖能被任意買賣,但在經濟和政治上所受的剝削和壓迫,與農奴幾無區別。他們是莊園主的‘私屬’,被束縛在土地上,對莊園主構成*人格上的依存關系。

 一次,竇昭感歎道:“老夫為厭倦了人與人之間那些勾心鬥角、你爭我奪的殘酷傾,才不得不回到襄州,可是沒有想到,情不自禁中,又進了另一個糾纏的牢籠,這天下,什麽地方才有真的有世外之所呢?”

 丁晉有憂色,卻無法為老師解開心結,事實上,他在最近幾日和竇昭的閑談中,了解了襄州田地兼並的實際情況後,自己也遇到了大難題,對於一個希望撥正樹立政績的官員來說,他必須要面對一個很棘手的挑戰:大亂後大治的問題。

 …………………………………………………………………………

 告別竇昭,丁晉一行又快馬加鞭來到了南潭縣城。在這之前,縣令胡體安、縣丞張章等官員在他抵達無爭山莊的第一天,已經第一時間趕到莊園拜見了刺史大人。而丁晉之所以遲遲數日才進城,並不是擺什麽架子,而是借這樣的姿態,來表明對胡體安這個縣令非常的不滿。

 而胡體安果然驚慌,疑神鬼起來,一會擔心這個地方做得不好,一會擔心那個地方沒有辦妥,手忙腳亂地不停修補著差漏,修補完了,又巴巴地趕到山莊去見上官。

 這次,丁刺史的態度似乎溫和了點,但說到請使君駕臨鄙署之類的話,還是沒有個準確的答覆。

 胡體安無功而返, 回來後,飯也吃不香,覺也睡不好,又仔細琢磨了些不安穩的地方,緊急讓心腹親信去亡羊補牢,修補窟窿,等到把能想到的都補救了一番,認為再無不妥之處了,這才心裡稍微踏實些。

 可惜,胡體安萬萬想不到的是,自己的一番舉動,卻正中丁晉下懷,他自以為是的一番修補,卻把那些自己想辛苦遮掩、遮蓋的秘密,就這麽輕而易舉地暴露在了有心人眼中。這一招有一句用爛的形容詞叫“打草驚蛇”,很形象,很貼切。

 蛇這種東西,正像胡體安一樣,總是神鬼地不安分,所以人如果想知道草叢裡有沒有蛇,只要拿棍子隨意地打幾下,傻乎乎的蛇必然上當,急不可耐地便竄了出來,自投羅網。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不滿,除了神經不正常者外,自然有其原因。話說,丁晉對這個胡體安,以及整個南潭縣署,其實在上任之初,就有了反感。

 在到達襄陽城的頭天晚上,丁晉便聽過一個胡大縣令非常有名的,幾乎讓讓整個襄州人都笑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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