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篇 第十章
第十章
二十六、【顧命七大臣之竇剛】
竇剛。字元橫,襄州南潭人,少有奇節,聰明多大略。
早年,竇剛以蔭封出仕,十七歲時在北庭大都護做軍事參謀,曾參與對“東胡”部落的圍剿。
二十歲時竇剛應試製舉,文章有理有節,大氣澎湃,得到順宗皇帝的讚賞,被舉為“尚乘奉禦”,作為皇帝的親近,侍從左右。
後來,竇剛因得罪權貴崔公佑,被貶為錢塘令,外放為官。不過這一來,他倒是無意間躲過了一場大災禍,並為後來肅宗提拔他對付崔、於二宰埋下伏筆。
竇剛在錢塘做了五年縣令,政績考核極佳,在這期間,他結識了曹斐的弟弟曹憂。兩人成為至交好友。
接著,竇剛又歷任延溪令、泉州司戶、吉州行轉運事,二十九歲時回到長安,又任奉宸令、司仆少卿、行左千牛中郎將,累遷至門下給事中。
任給事中不久,竇剛就因性情耿介,數次封還時任中書令的宰相元載的政令,轟動朝野。結果,竇剛名是出了點,卻狠狠得罪了偏激強硬的元載。
元載和崔公佑不一樣,崔公佑是朝中名宿,又做學問又做官,是天下官員修身立德的榜樣,毛頭小子竇剛雖然得罪了他,崔公佑礙於身份還真不能太計較,於是,隨便打發他離開長安就是了。
而元載,可沒有崔公佑的寬宏大量,這個人性格比較偏激,最受不得有人故意和他抬杠。雖然竇剛並不是真想和他作對,但元載認定竇剛就是這樣,因此,元載很快就指使門生楊魯誣告竇剛圖謀不軌,想要將他人道毀滅。
還好,竇剛在最危險的時候,遇上了貴人。曹憂的嶽父是當時的名臣張魁,張魁人很正直。素來以敢講真話為名,曹憂告訴他事情的真相後,張魁火冒三丈,立即參了元載一本,並向順宗說明竇剛的無辜。
在皇帝的乾預下,圖謀之事終於查證不實,不過竇剛在朝中是呆不下去了,被遷為湖州刺史,再一次回到了江南。
當時,朝廷正在實行一項宏大的計劃,就是開發大江南地區。主持這個項目的是戶部侍郎楊懷素。
楊懷素沒魄力,不過倒是很欣賞果毅決斷的竇剛,給了他很多支持和幫助。竇剛投桃報李,拿出全部精力來籌劃完善這個大項目,協助楊懷素取得巨大的成績。
後來,朝廷論功行賞,楊懷素憑此升為尚書仆射,他也沒有忘記竇剛這位親密的屬下,馬上舉薦他為蘇州刺史、銀青光祿大夫。
竇剛在蘇州任上,繼續做著開發江南的工作,又取得不少政績。當時。很多朝堂新貴,都是在江南任上乾出不俗的事業才升職到中央。他們和竇剛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後來竇剛歸朝後,眾人互為聲援,成為倒武黨的中堅力量。
竇剛在江南地區,前後工作了二十年時間,在國家開發大江南的戰略行動中,可謂是立下了汗馬功勞,肅宗即位後,幾乎是無一日不聽得他的賢名,於是很快就將他調回長安,任命他為同中書門下三品,以輔相名義參予政事。
竇剛精力充沛,魄力驚人,在每一個地方都搞得轟轟烈烈,名震宇內:如在同州均田平賦、在浙東罷進海味、在蘇州除豪強,在尚書左丞任“振舉紀綱,出郎官頗乖公了議者七人”等等。這樣的作為,使他容易得到世人以及上位者的關注,對於仕途的成功,起到了關鍵的作用。
以上,是竇剛的顯達之路,再說說此人的性格。
竇剛的性情,可用“剛愎自負”來形容,此人確實有大才,魄力也非同常人,可是剛愎的性格,使他不容易接受錯誤,有時候對自己的決定固執得近乎偏激。不是個能輕易相處的人。
竇剛的政治主張:
1,嚴格按正統觀念行事,非常重視出身和家世,主張門閥取士。
竇剛此人,最重家第門戶,自他任相後,便竭力推行“門閥取士”的政策,這倒不是因為他要維護門閥貴族的利益,而是竇剛認為平民出身的人,沒有貴族子弟自小培養熏陶的修養、知識和能力,不能勝任朝廷的中高級職務,勉強讓他們擔當,害大於利。
2,軍事上的主和派。
竇剛不建議以戰爭來解決衝突和爭端。在維州事件中,他和武元宗說道:一時的退讓得失失,對於一個龐大的帝國來說,並不是那麽重要,一切必須依照利益最大化處理;維州的事情,表面上看來,似乎朝廷喪失了臉面,得不償失,但放在大局上,卻是犧牲小部分利益。隱忍負重,來取得更大的收獲。在淮西事件中,竇剛認為戰爭從來不是解決問題的最佳手段,至少目前的這種情況不應興兵戎。他的主張是朝廷一方面以正義公理為名施以壓力,另一方面在淮西附近,按兵養威,促使其內部繼續分化,尋找更好時機,甚至可不戰而屈人之兵。
3,任人唯親。
竇剛還越來越有任人唯親的傾向,所提拔重用的人不是親屬就是關系比較近密的人。比如他的女婿—給事中、兼大理評事揚钜。他的外甥—中書舍人、榷茶使盧承慶,還有他的門生—禦史錢徽、員外郎柳德子,及同窗、同年—散騎常侍董寶德、原大理卿羅令則等人。
……
隨著天子的親政,竇剛和皇帝的矛盾越來越深,實話說,竇剛並沒有大逆不道的想法,但是他的地位決定了他不能輕易言退,他必須妥善處理好各個方面的關系,才能“功成身退”。
竇剛的顧慮,如同自古以來所有權臣們的顧慮:擅權者代皇帝行使權力誠然是魅力無比的美差,但權力是利刃,行施起來免不了傷人,招來不滿和怨恨,而代別人行施權力尤甚;況且,此是普天之下最引人妒嫉的差使。擅權者沒有人甘願在適當的時候交出權力,儒家學者所讚揚的聖人周公,在後世鳳毛麟角,這無關他們的道德,完全基於現實的憂慮;一旦交權,極可能意味著把自己和九族的腦袋交到仇敵手中。
從歷史上看,擅權者在需要交權時,通常有下列四種選擇:1.徹底交權,這種情況極少;2.名上交權,實握權力不放,竇憲、鼇拜即為例子;3.想法讓皇帝永遠智力不足,比如廢長立幼,廢智立愚,女后亂政時喜歡取此法,她們有這個條件,呂後,慈禧都為例子;(4).發動體面的政變取代之,王莽、隋文帝、武則天行此法。
那麽,竇剛最終會采取樣的措施呢,請待後文詳解。
……
竇剛在書中的情節,主要有:
喪儀之爭:肅宗駕崩後,為了服喪的形式和時間,竇剛的女婿—中書舍人楊钜和七大臣之一的尚書左仆射高爽起了衝突。最後,楊钜落敗。被貶為洛陽少尹。但是高爽也不是勝利者,由此事,竇剛和高爽起了心結,為以後七大臣之間的矛盾衝突埋下了隱患。
文裕縣孫回案:丁晉打死囂張跋扈的下屬孫回,朝廷派禦史鐵良臣調查案情,而竇剛顧慮政敵會抓住丁晉是自己的堂弟—竇昭的門生這一點大做文章,因此暗中知會了鐵良臣要“見機行事”, 鐵良臣很好地領會了宰相的深意,對丁晉多有袒護,致使丁晉無罪開釋,免於朝廷責罰。嚴格說來,竇剛雖出手相助,但是這個時候丁晉確實還不算竇派中人。
維州事變:當初竇剛接受武元宗的推薦,任命軍中強硬派人物寧賽出鎮西川。結果寧賽一心開疆辟土,運用巧妙手段奪回了被吐蕃國佔領的維州城,但是在朝廷主和派的壓力下,寧賽最終被召回訓斥,維州城也重新歸還吐蕃。維州事變後,主和派飽受輿論譴責,一些和他們有仇怨和利益糾紛的官員趁機落井下石,導致王博等太后黨的失勢。此外,顧命大臣中高爽也被波及,因他一向和王博交好,被人彈劾指控,失去了第二顧命大臣的榮銜。
維州事變導致的另外一個後果就是:竇剛失去了對朝政的完全掌控力(原宰相制度中,當有一位是首席宰相,稱為“執政事筆”,從此事件後,竇剛不得不讓出這份殊榮,改為諸位相公輪流執筆),雖然他依舊是最有影響力的首宰,但是對其他顧命大臣的震懾力已大不如前。
新鹽鐵法頒布:黃龍四年,也即800年的元月,朝廷發布了一項重要的財政改革—“鹽鐵專賣法”。從此,鹽鐵巨利收歸國有,鹽鐵等戰略物資實行專營專賣。這個新法的制定者,本來是竇剛請出來的理財能手—老臣譚孝移。但是譚孝移在政策還沒有頒布前就逝世了,最後,李景儉成了這條新令的最大得利者,以戶部尚書、參知政事的身份,出任新法的總支持人。
丁晉進尚書省:丁晉文裕縣任期屆滿,回到長安述職,座師竇昭希望他能留在京城發展,於是四處為他走動關系,最後求到了兄長竇剛這裡。而竇剛的回復是:他不想對平民出身的官員委以大任。竇昭鬱怒,竇剛為緩和兄弟間的關系,給出丁晉兩個選擇:涇陽縣尉或是尚書都事官。
泄密風波:泄密案後,丁晉編撰了一部保密規定,“中書舍人”盧承慶從好友孔光口中得知此保密守則,閱之大喜,稍加修改增刪後,立即在中書省內自己分管的一畝三分地試行,得到了“中書令”宰相竇剛的嘉獎。再後來,“泄密案風波”漸漸平息下來,朝廷準備完善“保密律令”,竇剛想起了盧承慶的方案,於是提舉他為主持修繕法令的負責人之一。
大朝會廷議:竇剛等官員和丘度的再一次交鋒:在廷議上,丘度意圖讓手下的言官、禦史們,參與到帝國的事務處理中樞去,禦史台不僅要監察官員,還要監察具體政務。並且,就此規定,他還提出了詳細的條例,比如中書省、門下省之類為決策機構,是保密的重要部門,因此外人不得擅入,必須先要向禦史台申請登記,議定具體時間;此外,省內大事的商議和決策過程,都要有一位禦史旁聽。竇剛等人立即意識到如果任憑丘度得逞,那麽各部門將喪失辦公的獨立性和自主性,整個政府將陷入到處都是密探和耳目的白色恐怖中,因此竭力反對,最終,這套方案在絕大部分官員的強烈抵製聲中,無疾而終。
竇剛對丁晉的第一次約見:通過揚钜的推薦,丁晉得以拜見竇剛這個對自己以後的仕途影響極大的宰臣,這次見面,丁晉在竇剛心中留下了比較好的印象。而且,丁晉第一次為竇剛出謀劃策,點出了打擊丘度的最有效手段——分化瓦解他的手下。
丁晉升官:在竇剛的提攜下,丁晉由尚書省吏部曹第六房“都事官”,遷為吏部曹“權行員外郎”,負責本曹及曹下第六、第七房事務,品級升為正七品上,並賜正七品“宣德郎”文散官品秩。
淮西留後事件:淮西吳元濟病入膏肓,他有一個兒子一個弟弟,如果吳元濟死,繼承人就得從這兩人中選出,按照各鎮的傳統來說,應該是父死子承。但是,吳元濟的兒子吳朝光非常的驕橫跋扈,常派人四處攻掠,河南地區的許多州郡都遭受過他的洗劫,所以從這個方面來看,朝廷是絕對不會認可他的繼承權的。結果,吳朝光未得朝廷聖旨便自認“留後”,朝庭自然不許,吳朝光乾脆自領軍務,縱兵焚掠舞陽、葉等縣,希望朝廷能被自己威勢所懾,從而妥協。在這次事件中,竇剛剛開始傾向“主和”,他的理由是:戰爭從來不是解決問題的最佳手段,至少目前的這種情況不應興兵戎。他的主張是朝廷一方面以正義公理為名施以壓力,另一方面在淮西附近,按兵養威,促使其內部繼續分化,尋找更好時機,甚至可不戰而屈人之兵,就如同以前的兩個軍鎮一樣,讓他們鬧夠了、鬧累了,自然歸附。在這點上,竇剛和素來不對路的宰相盧士瓊,意識形態達成驚人的一致。
宰相被刺:宰相武元宗、薑公輔被刺,薑公輔身死,武元宗僥幸逃過一劫。最後查到的指使者是淮西軍鎮的首腦吳元濟、吳朝光父子,他們的目的是為了殺掉主戰的大臣,使朝廷罷兵。結果,真相敗露,反而惹起了眾怒,為了維護宰相的威嚴,竇剛變主和為主戰(原文:軍鎮的這番恐怖行動,徹底觸怒了主宰帝國的大臣們。軍閥為了保證自己割據勢力范圍,竟然暗殺宰相,這是帝國歷史上從來沒有過的惡劣事件,是整個官僚階級為了保證自己的整體利益,最為痛恨、絕對不可以容忍的事情。)。
宰相被刺事件,又引發了一連串的政治鬥爭和迫害,一些人趁機打擊政敵、盤附無辜,短短半個月內,包括京兆尹令狐楚、趙禦史在內多達上百位官吏被牽連,多少人人頭落地,多少家庭妻離子散。
丁晉被束元嘉誣害案:丁晉在尚書省內的優秀成績,漸漸遭到頂頭上司左丞束元嘉的嫉妒,又加上無意間得罪於他,這個笑面虎開始設計陷害丁晉。結果丁晉被大理寺逮捕,韓泰等有人四處奔走,又得竇剛女婿楊钜的幫助,丁晉最終洗刷冤屈。而束元嘉也因為對棋子—陳明遇的逼迫太重,導致這個棋子的暴起反抗,陳明遇以鮮血控訴束元嘉的陰險罪行,束元嘉被朝廷永流外官,而丁晉在家停職數月後,得竇剛提攜,遷為吏部“司封司”員外郎。
丁晉制定茶稅法:丁晉密切聯系領導,漸漸得到竇剛的信重,凡事皆召他商議。為了幫朝廷解決財政危機,丁晉建議發展茶葉生產,拓展茶葉貿易,收取茶葉交易稅,這些想法得到竇剛的高度讚揚。丁晉制定出完善的稅茶方案後,竇剛大部采納。黃龍七年秋季,朝廷正式頒布稅茶法,並以“中書舍人“盧承慶為榷茶使,知戶部度支司事;以“戶部郎中”戴敦元為副使,前往江南東西兩道,建立衙司、茶市,平準物價,開始推行榷茶。
五百貫錢滅宰相:竇剛和自己的盟友以及那些曾經的敵人,暫時拋開前嫌,目標一致,共同對付犯了眾怒的禦史大夫丘度。他們從一件原本看起來很簡單的“行賄案”入手,捕風捉影,嚴刑拷打,收羅證據。最終由打手董含發掘出了突破口,牽扯出眾多原刑部官員的貪贓枉法之事,作為刑部主官,丘度罪責難逃,被下入獄。隨後,又被冠以眾多罪名,貶流崖州。即便這樣,那些政敵還是沒有放過他,在離崖州不到百裡的地方,丘度被一個小驛站的驛丁們,溺死在了大糞缸裡。丘度的死,再次昭示了一個事實:政治鬥爭是非常殘酷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丘度之死,更嚴重的後果是,官僚之間從此開始了規模化的傾軋。
丁晉被柳德子、王伯明等小人排擠:竇剛旦有疑難,必問策於他,隨著丁晉在竇派中的地位越來越重要,勢必引起一些小人的嫉妒和不滿,但歸根結底,丁晉的受排擠,還是因為竇剛本人對他開始有了猜忌之心。丁晉的平民身份、丁晉的超凡才能、天子的欣賞、小人的挑撥,這些都是竇剛愈來愈懷疑他的原因。為避猜疑,也為了避開皇帝和權臣的爭鬥,丁晉只能自汙己身,外放為官。
襄州走私案以及王保謀逆案:先是丁晉被管同彈劾名為剿匪實為貪功,朝廷於是派了三名查案欽差,來襄州調查此事,結果,竇剛下決心全力保他,而丁晉也在襄州布置恰當,於是化險為夷。後來,走私案徹查,丁晉寫信請示,結果竇剛委托非人,他的親信王洋私自修改了竇剛在信中叮囑的言語,丁晉收到信後,左右兩難,最後巧妙利用姚廣廈這個來說情的中間人,采取了適當讓步的手段,使得既讓案子可以順利偵破,又避免了得罪太多權貴。
錢伯芳案:竇剛讚同禦史台的彈劾,要求嚴查此事。這正中想要將錢作為替罪羊的李景儉的下懷。於是,李景儉順水推舟,既陷害了錢伯芳,又向竇剛示了好。而竇剛在有意無意間也在完成著自己的心願—在尚掌握權力的情況下, 將那些政敵全部消滅。
天複二年製舉案:竇剛支持盟友王伯明打擊了一批素有聲望的朝臣,為進士黨的聯合創造了契機。
淮西繼續用兵之爭:王伯明想以淮西用兵數年無果的事實,打擊報復和他有仇怨的武元宗,結果他在錯誤的時間做了錯誤的事,他的過於急切暴露了自己明為罷兵、實為報復私怨的真實嘴臉。這讓他的政治盟友竇剛十分失望,竇剛雖專橫,但尚不失正直,無法苟同王伯明這種舍公義而挾私怨的卑鄙做法。結果,在沒有竇剛做後援的情況下,王伯明被陶翼、李縝等進士黨攻擊,最終失勢。
盧承慶變法:竇剛全力支持盧承慶變法改革,首站試驗點選擇了丁晉任職的襄州,這表明了他們對丁晉能力的信任和肯定。但是新法的推廣非常不順利,丁晉歷經曲折和阻撓,最後還是不得不采取了妥協的辦法,才將新法勉強執行下去。
(竇剛名言:老夫要做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有益於人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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