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子橋在雙河村的東北方向,距離大概有六七裡路。滏陽河在那裡拐了兩個大彎,所以水勢較緩,解放後那裡建起了一座橋,正處於兩個河灣中遊,於是起名叫河灣橋,農村人用方言叫著順口了,就都叫那座橋為“彎子橋”了,而橋上遊滏陽河拐的那兩個彎道,由於是來回拐的大彎,呈S形,而且拐彎處的河道與河道距離特別近,所以那一段的滏陽河,就像是個葫蘆似的,於是我們當地人都把那裡叫做“葫蘆灣” 由於每年漲河,河灣處又比較狹窄的原因,葫蘆灣那段河的底部被大水湧灌,所以河底部就形成了高低不平的地勢,如同丘陵般一起一伏,最深處有八九米還多,淺處也就兩三米的樣子,而過了河灣,水深平均在三四米之間,和大部分滏陽河河段的水深差不多。
正是因為這裡河堤深淺不一,而且水深是滏陽河最深的地方,也就導致了在這裡溺水身亡的人最多。因為在河灣處,表面河水看起來緩緩流淌,實則底下暗流洶湧,指不定哪兒塊兒就會突然出現一個漩渦,或者是一股激流湧過,人在河水中一旦遇上這些東西,會很快無法控制住身體的平衡,被卷入河中,溺水身亡。
即便如此,在這裡每年還會有人溺水身亡,大多是年輕人和小孩子。守著葫蘆灣沒多遠的北左村和南左村,夏天的時候年輕人和小孩子偷偷的背著家長,都會跑到葫蘆灣這裡洗澡,靠近河岸邊兒的一些地方,水位較淺,最深也不過就一米多兩米來深,隻要不往河中間走,一般是不會有危險的。可年輕人和孩子們,總會覺得淺水的地方不好玩兒,一個比著一個到深水的地方游泳,看誰遊的遠遊的快,看誰遊的時間長,看誰能逆水遊的更遠等等各種遊戲,這自然也就難免意外的發生了。
在傳說中,葫蘆灣這裡,有許許多多的冤死鬼,它們全都在潛伏在河底的最深處,等待著找到一個替身,拉下水之後,自己就可以投胎轉世了,而它們,是被之前的冤死鬼拖下去,做了替身的人變的。
還有個傳說,在葫蘆灣中間那道彎處,河水的中間,有一處直徑三米多的水面,任憑多大的水衝下來,任憑兩旁水勢如何湍急,這塊兒圓圓的水面上,絕對是安安靜靜,不會隨波逐流,而且那塊兒水面極其的乾淨,沒有絲毫的垃圾雜物漂浮在上面……人們說,那下面是個老鱉坑,底下住著一隻活了千年,成了精的老鱉,還養了一大堆的老王八、大王八、小王八。
這隻老鱉精平時就在水底下修煉,若是附近有人玩耍戲水,打擾了它的清淨,它就會讓手下的王八兵將前去把那搗亂的人給拉下水,拖到鱉坑裡,腦漿讓老鱉精吃了,剩下的骨頭和肉都喂了王八們吃……
在現實生活中,那裡確實有一塊兒很異常很平穩的水面,兩側水流湍急,那裡依然平穩如鏡,而下面,也確實是個大坑,如果用科學來解釋的話,這個坑是水流自然形成的,而這個坑,又會使得河水在這裡形成一個比較平緩柔和的漩渦,水底下水流旋轉吸附,與湍急而下的水流力道相衝,所以水面就保持了相對的平靜。
……
濃霧還未散盡,東方的地平線上,模模糊糊的露出了一線陽光。
清冷的微風吹拂過葫蘆灣一帶,將潺潺流淌的河水吹的蕩起層層波紋,滏陽河兩岸乾枯的蘆葦在微風中擺動著,發出沙沙的響聲。霧氣被微風吹動,在空氣中蕩漾著,流動著,變得原來越淡,越來越輕。
劉滿屯和趙保國並肩站立在彎子橋上的石欄杆前,
憑欄眺望。破舊的衣衫難以禦寒,倆人的身體在不住的顫抖著。他們臉上被凍的裂開幾道細小的傷口,凝固著幾滴血。 “滿屯,忘了問你,會游泳麽?會扎猛子麽?”趙保國突然開口問道。
“會。”劉滿屯回答的很簡單。
“這兒的水很深。”趙保國的臉上,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嗯。”
過了一會兒,劉滿屯說道:“等會兒晌午了咱們再下水吧,大清早的,太冷。”
趙保國看了看天色,點頭說道:“到下面蘆葦裡頭避避風,上頭冷。”
倆人走下彎子橋,順著河岸邊兒往北走了十多米遠,這塊兒地方蘆葦生長的比較繁茂,此時雖然天寒地凍,蘆葦枯黃,好在是稠密的蘆葦依然能夠起到擋風的作用。倆人鑽到蘆葦叢中,抓了幾把乾枯的野草鋪在潮濕的地面上,坐了上去。
劉滿屯從地上抓了幾下,撓出幾根蘆葦根來,遞給趙保國,說:“那,吃吧,這東西甜。”
“比不上夏天的時候。”趙保國笑了笑,接過來蘆葦根,塞到嘴裡嚼了起來。
河面上,蒸騰起一股股熱氣來,白蒙蒙的,水面不時的有一些小小的漩渦,打著旋兒向下遊衝去,不一會兒就消失不見了。倆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河面,臉上都浮現出一股憂鬱之色。
來之前,他們倆隻是一時衝動,二話不說便匆忙趕來,可到了彎子橋上,他們倆心裡面都有些猶豫了。捕魚捉王八,談何容易?河面又寬,河水又深,滏陽河還這麽長,魚在哪兒塊兒?王八在哪一段?他們不知道。更何況,他們倆還小,就算是游泳技術不錯,潛水的本領也不算小,可他們畢竟不是鴨子,到了河水中,他們能比魚兒還靈活麽?
倆人想著想著,就有些後悔沒再求著胡老四,把漁網給借來就好辦多了,實在不行,等胡老四走了,從他家裡偷出來也行啊。
撲棱棱!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雜亂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思緒,倆孩子立刻豎起了耳朵,順著聲音尋找著目標,小臉上浮現出驚喜的表情來,打小生長在河邊兒,他們自然聽得出來,這是野鴨呼扇翅膀的聲音。
趙保國站了起來,四處張望了一番,終於,他小手一伸,指著河對面說道:“快看,快看,在那邊兒呢。”
劉滿屯也站起來,順著趙保國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河對面的一處長著稀稀拉拉幾根蘆葦的泥濘濕地中,一隻野鴨正在費力的扇動著翅膀,想要從泥地中飛起來,可是不知道什麽原因,它始終無法擺脫下面那帶著一層薄冰的泥濘濕地的吸附。
“保國哥,你在這兒等著,我過去抓住它!”劉滿屯一邊兒說,一邊兒開始解衣服,準備從河面上遊過去抓住那隻野鴨。
“傻小子,在這兒等著吧。”趙保國笑著拍打了一下劉滿屯的肩膀,然後不慌不忙的順著河岸往橋上走去。
劉滿屯停住了解扣子的手,嘿嘿傻笑起來,自己有點兒太激動了,這邊兒距離橋頭就十幾米遠,繞過去不就行了麽?又何必這麽大冷天從河面上遊過去呢。
不遠處,趙保國已經走到了橋上,開心的吹起了口哨,在空曠無人的田野裡,口哨聲傳出去很遠很遠。劉滿屯試著吹了幾下,卻不知道如何吹響,隻好有些羨慕的看著趙保國一邊兒走著一邊兒吹著口哨。
“保國哥,你快點兒,別讓鴨子飛了!”劉滿屯見趙保國一點兒都不著急的樣子,有些擔憂的提醒道。
“沒事兒,跑不了!”趙保國很有信心。
果然,趙保國快走到那塊兒泥濘地的時候,那隻野鴨開始越發的驚慌起來,不停的撲扇著翅膀,終於擺脫開了泥濘和碎冰的糾纏,野鴨騰空而起,卻隻飛起了一米多高,剛飛出那塊兒泥濘之地,便撲棱棱掙扎著跌入了蘆葦叢中。趙保國有些慌神兒,急忙跑過去把野鴨給逮到了手裡,再狠狠的往地上摔打了幾下,直到野鴨嘴裡流出血來,再無力撲騰,趙保國才拎著野鴨高興的走出蘆葦叢,到那塊兒泥濘地前,衝著劉滿屯開心的笑著,同時舉起野鴨搖了搖。
劉滿屯高興極了,連忙招呼道:“趕緊過來吧。”
趙保國蹲下身來,在那塊兒泥濘地邊兒四處看了看,站起來喊道:“滿屯,你快過來,這兒有龍蝦洞,咱們掏幾隻龍蝦回去。”
“哎,好嘞!”劉滿屯一聽,趕緊往橋上跑去,如果能捉到些龍蝦回去,那也好。
等跑到橋上的時候,劉滿屯忽然覺得頭暈了一下,眼前突然一黑,劉滿屯急忙扶住了欄杆,使勁的搖了搖頭, 這才好了些。再看向橋下,他發現河水變得清澈透亮,一群群的魚兒在水中不急不緩的遊動著,三四隻王八正趴在河底的沙土上,一動不動。劉滿屯看到這些,心裡一激動,差點兒從橋上蹦下去,可轉念一想,怎麽可能看透水面呢?這時,趙保國在不遠處喊道:“滿屯,快點兒啊,在橋上幹啥?”
這一聲喊,劉滿屯腦子嗡了一聲,眨了眨眼,河水恢復了原先的模樣,根本無法看清楚水裡有什麽。劉滿屯心想自己剛才肯定眼花了,於是急忙衝趙保國答應了一聲,匆匆往趙保國那邊兒跑去。
等到了那塊兒泥濘地前,趙保國正趴在濕地旁邊兒,擼起袖子在緊挨著硬地的一個滿是泥水的洞裡頭掏摸著,整隻胳膊都伸進去了,不一會兒,趙保國臉上一樂,胳膊從洞裡帶著泥漿拔了出來,手中抓著一隻沾滿了泥巴的龍蝦,就著洞口的髒水涮洗了一下,龍蝦那紅色的殼兒露了出來,兩隻大鉗子憤怒的揮舞著。
趙保國得意的說道:“滿屯,知道怎麽找到龍蝦的洞麽?知道怎麽掏麽?”
“當然。”劉滿屯笑了笑,蹲下身子,順著濕地邊兒撥拉著蘆葦和野草尋找起來,一小堆細膩的泥巴出現在了草叢中,泥巴堆積的樣子像是一泡屎似的,劉滿屯一樂,伸手撥開那堆泥巴,下面,有一個洞口,洞中滿是渾濁的水。劉滿屯挽起袖子,把胳膊伸了進去,掏摸了一會兒,抓著一隻龍蝦抽出了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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