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第一更———————— “大躍進”基本停止,“浮誇風”也悄然消失,全國的農民們,再次掀起主抓農業的高潮。這一切似乎都在預示著,大饑荒的苦難歲月,即將要過去了。
然而對於我們村以及一部分的地方來說,這一切新的政策,執行下來的時候,已經過了春耕的最佳時機。而且糧食的種子,也難以獲取,在饑荒最嚴重的時候,早就被吃的一乾二淨了。
即便如此,村裡的部分耕地,還是種植了部分的小麥,村民們,看到了希望。
然而就在劉二爺和家裡的孩子以及劉滿屯都認為他們就要過上好日子的時候,老天爺似乎不希望劉滿屯過的舒服了,倒霉事兒再次臨到了劉滿屯的頭上。
春末夏初,全國逃荒流竄人口開始整頓,各大城市開始集中收容逃荒流竄人口,集中遣返回鄉。
劉滿屯是在四月份被查出,帶入漢口區收容所,又被送入武漢市收容站。在那裡待過了一個月之後,人數終於湊夠了一次性遣返的數目,這才被送回了邯鄲。
而出門兒到市裡要飯,也成了一件難事,到處都有抓逃荒流竄的警察,督查隊伍,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被抓入收容所關上許多的日子……
家裡的十幾口子人,再次陷入了困境。
好在是天氣轉暖後,田野裡野草瘋長,樹木繁茂,河裡的魚蝦也紛紛都鑽出來生長繁衍。野菜、草根、魚蝦、貝克田螺……等等物事,都可以往肚子裡填,加上一些小動物也漸漸的活動頻繁起來,劉二爺帶著孩子們也能夠捉到些動物,采集些野草野果,捉些魚蝦等物,將就著,開始更苦難的維持生活。
村民們開始想盡辦法去搜刮大自然賜給人們的天然食品,青青的草綠綠的芽,草根樹皮樹葉子,被搜刮一空;河裡面幾乎每天沒處,都有人在河裡捉魚蝦摸貝克逮田螺,大大小小只有漏網的沒有被放生的。
到了這個時候,各個村子的幹部們,也顧不上上級的什麽政策指示了,也顧不上會不會有人來搞批判指正等等。幹部們咬著牙拿出村裡所有的蔬菜種子,又出去找借買……讓村民們開墾田地,種植一些快長快收的蔬菜,為的是啥?保命啊!不然的話,全村的人還不都得餓死麽?
於是村裡原本種植糧食的田地中,長出了成片成片的碧油油的蔬菜葉子。村幹部決定了,便是今年五月農忙時收了那丁點兒的小麥,也要隱瞞不報,供村裡人的口糧。不能再餓死人了啊!
對於這種事兒,鄉裡縣裡的領導們,閉上了眼睛,無奈啊,他們是最清楚現在農村是什麽樣子的了。這無疑拯救了全村的老百姓,雖然還是有極個別的人因為嚴重的營養不良死亡,但大部分人還是挨過來了。
五月農忙之後,水稻玉米的種植開始在各個村莊普及,村民們忘卻了“衛星田”的幻想美夢,忘掉了“大躍進”的那種狂熱,忘記了“人民公社”給予的不勞而獲的幸福生活。所有的村民,齊齊的拿出了當年大躍進初期大煉鋼鐵時的激情乾勁兒,在生產大隊中辛勤勞作,種植糧食。
樸實的村民們知道,只有好好種地,才能有口糧。即便是當年還沒有包產到戶,種植的糧食收成再好,也要交工,自己能得到的,也僅僅是那有限的口糧,可有,總比沒有強啊!不種地,連口糧都沒有了。
人們在經歷了饑荒年月中死亡的威脅後,終於明白過來這最簡單不過的道理。
……
正晌午的太陽毒辣辣的炙烤著大地,稻田裡乾活兒的人們紛紛從地裡走出來,坐到河堤邊兒的樹蔭底下,歇息會兒之後回去吃午飯。
他們知道,即使回到家裡,無非還是吃些糠麩拌蔬菜南瓜之類的東西,而且這些蔬菜類的東西因為種植的季節不對,長的也都不怎麽好。不過好歹能填肚子裡,比去年一直吃草根樹皮強的多。當然,之前村裡收的那點兒小麥,也分發到各家各戶了,問題是數量太少,誰也舍不得吃。
劉滿屯光著脊梁,渾身泥巴的從稻田裡走了出來,別看年紀還小,可他和趙保國一樣,每天已經能拿到五個工分了。
趙保國在河堤上喊叫著:“滿屯,快點兒過來,洗個澡,涼快著呢。”
“哎!”劉滿屯答應著,一邊兒加快步伐走到了河堤上。
倆人一起跳到了滏陽河裡,趴在一棵倒了之後橫臥在河面上的大樹乾上,讓沁涼的河水淹沒了上身,只露出肩膀和小腦袋來。不遠處,一些村裡的大老爺們兒也耐不住炙熱的天氣,紛紛跳入河裡洗著涼水澡。
趙保國說:“滿屯,等到了秋天收割了水稻,咱們就不愁糧食吃了,還得去上學啊。”
“嗯?上學幹啥?”劉滿屯怔了怔,他忽然覺得,上學已經是件很遙遠很遙遠的事兒了,往前說,好像在很久之前上過學,往後看,他覺得壓根兒就無法進入學校,肚子還不能填飽呢,又哪兒來的學費上學呢?
“不上學不行啊!”趙保國忽然歎了口氣,說道:“我在外面的時候,每次看到別家的孩子們去上學,也想過上學到底為了個啥,後來在石家莊我聽一位好心的大叔跟我說,上學學了文化,就能上班,能當官,當工人,到時候,咱就不用害怕鬧饑荒吃不飽肚子了。”
“哦。”劉滿屯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說道:“可咱們上哪兒弄錢去?”
趙保國撇了撇嘴,看著蕩漾的河面,久久沒有說話。半晌,他開口說道:“節省著點兒,總能湊夠幾個人的學費,咱們兄妹中,我最大,就不去上學了,乾活兒養家,你和弟弟們去上學,梅丫還有曉雲她們女娃娃,上學也沒個啥用,就別去了。”
“那還是你去吧。”劉滿屯忙搖了搖頭,說道:“我命不好,還不知道能活幾年呢,上幾年學還沒上班呢,就死了,那不是浪費學費麽?你去吧!我養家。”
“到時候再說吧!”趙保國有些心煩的揮了揮手,年幼的他眯縫著眼睛,出神的望著湛藍的天空,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劉滿屯也不好再說什麽,他想了想決定岔開話題,說道:“家裡吃的,又快斷頓了。”
“嗯。”趙保國點了點頭,他知道這事兒,村裡種的蔬菜和小麥,給家裡分的少,本來嘛,家裡勞力只有爺爺一個全勞力,他和滿屯倆人算一個,自然分到的口糧就比別人家少,可這一大家子人不少啊。
最近這些日子,劉二爺每天白天乾農活,晚上就去河裡下網捕魚蝦,每天睡覺的時間都不足五個小時。趙保國和劉滿屯倆人也去幫忙,讓劉二爺給趕回了家。劉二爺覺得孩子們還小,正在長身體的時候,可不能累垮了。他絲毫沒想過自己年歲大了,需要多休息,不能勞累過度。
這時候,李援勇順著河堤遠遠的跑了過來,一邊兒跑還一邊兒喊著:“保國哥,滿屯哥,你們倆在哪兒呢?”他四處張望著,找尋著,在趙保國和劉滿屯倆人答應著向他揮手時,他也看到了兩個人,急忙跑下河堤,跑到了劉滿屯和趙保國跟前兒。
“啥事兒?急乎乎的。”趙保國說道。
李援勇話還沒說,人先哭了起來:“秀草,秀草……淹死了。”
“什麽?”趙保國和劉滿屯同時吃了一驚,趕緊從河裡上來,著急忙慌的穿著褲衩,劉滿屯問道:“怎麽回事兒?在哪兒淹著了?”
“在牤牛河下頭,她和秀花一起去那兒采蘆葦根時,掉到河裡就沒上來。”
“秀花呢?秀花沒事兒吧?”趙保國眼裡已經噙上了淚兒。
三個人匆匆的上了河堤,往村裡跑去,李援勇邊跑邊說:“秀花下去救秀草了,可沒拉上來,自己也差點兒就淹死了, 那塊兒水深……”
王秀草,就這麽死了,年僅七歲。她的雙胞胎姐姐王秀花傻了似的,坐在妹妹的屍體旁邊,一聲不吭,渾身濕漉漉的。
劉二爺掏出了許久未用的煙袋,坐在屋門口吧嗒吧嗒的抽起了煙,滿是皺紋的老臉上,布滿了憂傷。他看著孩子們圍攏在死去的王秀草跟前兒,幾個孩子低低的抽泣著,年幼的小毛還沒有完全明白死亡是個什麽概念,他有些疑惑和驚恐的蹲在姐姐哥哥之間,一雙大眼睛無助的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希望有一個人能向他解釋一下,到底是怎麽了。
唯一沒有掉淚的孩子,是劉滿屯。他站在人群的最外面,漠然的看著其他孩子們悲傷著。他現在和劉二爺心裡的疑惑是相同的,都在盡力的在內心深處否認著,王秀草的死,不是因為劉滿屯的命格,她不是被克死的。
是啊,這麽長時間以來,這麽多的孩子,怎麽就偏偏是王秀草被克死呢?其他孩子尤其適合劉滿屯關系最近的吳梅丫以及趙保國都沒事兒。那麽王秀草的死,肯定和劉滿屯是沒有任何關系的。
最近兩個月以來,河裡面已經淹死四個孩子了。原因無非都是為了想在河邊兒和河裡面,弄到點兒吃的麽?
難道這些也都要歸罪在劉滿屯那詭異的命格上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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