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低垂滾滾而來,地上也有一團煙塵席卷而來。 馬蹄聲轟鳴在村間的土路上,泥土翻飛,原本就不整齊的土路更加坑坑窪窪。
遠處八十八騎,一身黃沙,風塵仆仆,疾馳而來。
陳師叔一皺眉,看了看燕天明一行人,淡淡道:“與我們無關,這三個小家夥看來還有些來頭。”說罷不再去理那越來越近的馬蹄聲,徑直走向無力反抗的林樸陰。
“把六合經給交出來吧,難道你現在還有什麽念想麽?”
林樸陰閉上眼睛,不言不語。
“不識抬舉。”陳師叔冷哼一聲。
燕天明緊張地聽著奔襲而來的馬蹄聲,神色緊張,握住長刀的手掌滿是汗水。
梅子笑輕輕一笑,道:“大少爺放心,這群人我知道是什麽人。”
“哦,是什麽人。”
“一群錦州灰鴉。”
“聽起來不是衝我而來的。”
“哦,那倒不是,灰鴉裡有一百名乾國安插的斥候,我殺了十一個,還有八十八個。”
“少了一個。”
“我就是多出來的那一個,我是被安插到乾國諜子中的洛州諜子,直屬於燕大帥,不要用這種懷疑的目光看著我,我可沒騙你,我一路上沒害你吧,令牌總不是假的吧。”
“姑且信你,這些灰鴉是衝我來的?”
“應該是錯不了。”
“那你還讓我放心個屁啊?!”
“嘿嘿,天塌下來有高個頂著,那姓陳的不是高手嗎,讓他頂著就是了。”
“人家又不傻,哪裡會幫我。”
“嘿嘿,大少爺,諜子最喜歡殺人滅口。”
燕天明和梅子笑臉上都掛起了一絲奸計得逞的壞笑,三人緩緩退入牆角。
馬蹄聲在客棧外響起,還有一陣整齊的拉弦聲。
“據我所知,灰鴉習慣先射一波箭雨。”梅子笑壞笑道。
咄咄咄,一潑箭雨從窗戶灑入客棧內,當下就有九名猝不及防的黑衣弟子同時被幾支羽箭貫身,被羽箭巨大的衝勢帶的身形前撲,倒地而亡,雙眼圓瞪,不知道自己怎麽死的。剩下的四名黑衣弟子雖然僥幸逃過一死,但也是身中幾箭,重傷倒地。
在達到筋膜前,還沒有鍛體境武者能抵禦羽箭怒發。
陳師叔雙目陡地血紅,仰天怒吼,幾支羽箭射在他身上,隻入肉一分便無力墜地,陳師叔身體強悍一至於斯,竟連羽箭都難以射穿。
“何人如此大膽,敢殺我雲寒門弟子!”
陳師叔咆哮,人影連閃,閃出客棧外。
八十八騎眼神沒有任何波動,拉弓開弦,羽箭呼嘯怒發,攢射向衝出客棧的陳師叔。
手上辛夷嗡然作響,卷起一陣寒雲,擋在激射而來的箭雨之前。
羽箭沒入寒雲,被雲中細碎的劍氣切成十幾段,斷木碎鐵落了一地,沒有一支羽箭能突破寒雲射到陳師叔身上。
雲煙一般的陰寒劍氣帶著一溜尾煙掃向當前的三騎,劍氣如煙雲,滾滾如浪,似慢實快。
咚咚咚,三顆頭顱落地,無頭的屍身從前衝的馬匹上墜落,在地上滾動了幾圈方停,沒了頭顱的脖子上如雲劍氣彌漫未散,鮮血噴湧,浸濕了路上黃土。
灰鴉們沉默無聲,眸子中不帶一絲感情,齊齊抽刀,衝殺而來。
“一群沙場上的螻蟻。”
陳師叔冷笑一聲,倒提青鋒,向前衝去。
灰鴉刀鋒下垂,沉默衝鋒。
刀光如雪,劍上帶血。
刀戈對劍鋒。
兵士對武人。
燕天明和梅子笑趴在窗口上,巴巴地看著一個個墜馬的灰鴉和動作逐漸變慢的陳師叔。
“咱們這樣是不是不太地道。”
“大少爺,兵不厭詐。”
“有道理。”
劍光帶煙,在灰鴉群中來回穿梭,每次必然帶下一顆灰鴉的頭顱,地上無頭屍身越聚越多,鮮血染透了這一片黃土。
陳師叔心顫不已,這群突然冒出來的騎兵到底是什麽路數,眸子中永遠都是一潭死水,對袍澤的死亡無動於衷,只知道不斷地衝殺揮刀,而且訓練有素,分為三列,波段衝殺,用車輪戰不斷消耗他體力,不給他絲毫喘息的時間。
手中的劍逐漸變得遲滯,一口氣息早已用舊,不換氣,便沒有新力生,但這不停歇絲毫的衝殺哪會給他這一口氣的時間。
“好像那姓陳的境況不妙,那我們豈不是也不太妙。”
“大少爺當真好眼光。”
燕天明翻了個白眼,懶得理會梅子笑不知是馬屁還是譏諷的慵懶語氣,猶豫了一下,來到林樸陰面前,在他不解的目光中掏出一個瓷瓶。
燕天明拔掉瓶塞,一股草木清香散發開來。
“快喝一點,有助於恢復你的傷勢,只能喝一點,這可是我保命的玩意。”
林樸陰深深吸了一口清香,眼中驚異萬分,他可比燕天明識貨多了,這小半瓶淡綠色的藥液,堪稱神藥。
黑衣青年搖了搖頭,問道:“為什麽給我?”
“哈哈,門外那支騎兵是衝著我來的,這黑衣弟子又死了一地,不論哪邊贏了,我都討不了好果子吃,也就你我沒有什麽糾葛,幫你恢復傷勢,也是幫我自己脫離險境。”
林樸陰沉默了一會,接過了瓷瓶,喝了一點。
真的就像燕天明所說的,隻喝了一點。
蒙蒙青氣從林樸陰身上爆開,星星青光又不斷融入他的身體,蒼白的臉色逐漸紅潤起來。
門外的廝殺已經到了最後階段,最後二十三騎馬蹄翻飛,前後相連,如一字長蛇,一柄柄細長柳刀不間斷砍向臉色紅如重棗的陳師叔,刀光連成一片絲毫不停歇,當先一騎衝過之後又繞了一個圈殺回來,首尾相接,長刀攻勢沒有一絲停頓。
陳師叔肺如火燒,一口濁氣憋在胸中,手中青鋒再也灑不出如雲劍氣,只剩下招架的份了,刀光一次次從劍鋒上閃過,濺起一溜溜火星。
陷入死局。
突地,那衝殺回來的一騎身下馬匹驟然一頓,卻是馬力不足停了一瞬,原本連綿的刀勢突然出現了一絲缺口。
陳師叔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時機,一口濁氣呼出,吸入一口新氣,體內氣力頓生。
咄的一聲。
飛刀刀柄在陳師叔咽喉上顫抖,噴湧的鮮血濺到了他一雙不敢置信的眼眸中。
在他換氣的一瞬松懈時,一把飛刀破了他的內固體魄。
梅子笑懶洋洋收回手,“灰鴉可比這家夥好解決。”
陳師叔瞪大眼睛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只能噴出一口口被貫穿的咽喉逆流上來的鮮血。
辛夷落地,人亦如是。
“那姓陳的死了,梅子笑,你能乾掉幾隻灰鴉?”燕天明倚在牆角,看著慢慢走進客棧的二十三名灰鴉。
“呵呵,殺十一個的時候已經是勉強,放開了也就最多殺十四個。”
“……你真是我爺爺派來的高手嗎?”
“我是你爺爺派來的人沒錯,可我從來沒說過我是個高手吧。”梅子笑無奈攤了攤手。
“媽的,我只能殺三四個,剩下來的只能交給那姓林的了。”
燕天明抓了抓頭,示意少女退遠一點,這群家夥可是一群殺神,毫無顧忌。
林樸陰渾身青氣一收,目光湛然,站起身來。
跌落黃土的辛夷一震,破空飛回林樸陰的手中。
“二十三人,一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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