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兒蕩蕩,魄兒悠悠,燕天明隻覺得自己欲仙欲死,不是形容的欲仙欲死,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意識仿佛碎成了許多碎片,迷迷糊糊昏昏沉沉。
燕天明迷糊之中仿佛看到許許多多自己從來都沒有想過的景象。
手持黑矛行走在荒原的長發青年,率領億萬大軍遮天蔽日的金甲男子,號令上萬飛劍的老人,抓著一條五爪金龍的光頭,轉瞬閃過千裡的蒙面女子。
大地龜裂,海洋乾涸,山林枯萎,山脈斷裂,天幕墜落,大雨滂沱,野獸肆虐,人群哭嚎,屍體遍野。
一片破碎的山河。
立於血色蒼穹的男子,面容模糊,但那充斥於天地間的霸氣幾乎凝結成了實質,男子抬頭望天。
燕天明不由得隨著他的視線看去,天地間突然閃過一道極亮的光,世界瞬間白茫茫一片,什麽都看不見了,隻覺得大腦一陣尖銳的刺痛。
“啊!”燕天明猛地睜開雙眼,瞬間驚醒,一個翻身坐了起來,渾身冷汗直冒。
周圍一片白茫茫,燕天明驚奇發現自己渾身疼痛全失,身體輕飄飄的,通體舒泰。
“發生了什麽事?”燕天明心中萬分疑惑,舉目四望,隻能隱隱約約看得見白茫茫霧後似乎矗立著幾扇大門,距離遙遠,看不清花紋。
“你叫什麽名字?”仿佛很遙遠的聲音響起。
“誰?”燕天明驚震,急忙扭頭尋找聲音來源,但四周除了一片茫茫白霧,再沒有一個東西。
“吾名,玄黃。”那聲音冷冰冰地不帶絲毫感情。
燕天明心中驚奇疑惑自不必說,急忙問道:“我現在在哪裡?”
“我說,你的名字?”
“我要怎麽回去?”
“你的名字?”
“你與我吃的果子有關吧?”
“你的名字......”
“你到底是誰?”
“你的名......”
“我莫不是在做夢吧。”
“哼,”那聲音不耐煩,道:“你吃下的那枚果子名為玄黃果,在我隕落之時我將所有傳承和剩下的力量化作了三十六枚玄黃果,分散在人間各地,你吃了其中一枚,得到了我的傳承,這裡是我的傳承之地,等你達到了條件,不同的傳承之門便會打開,將我的傳承留給你,你想出去只需要默念一聲‘歸去’,若是要進入傳承之地......”
燕天明隻覺得腦子裡成群的問號蹦蹦噠噠,什麽玄黃,什麽隕落,什麽傳承,他一句沒聽懂,最後一句倒是懂了,迫不及待默念了一聲“歸去”。
燕天明隻覺得眼前一黑,身子一重,熟悉的疼痛感又回到了身上。驟然從舒適掉到痛苦,讓燕天明不由得一陣齜牙咧嘴。
還是熟悉的水流聲,身子隨著河水浮浮沉沉,神奇的是一直不會沉下去,鼻子始終可以呼吸到空氣,燕天明左右一看,發現自己始終在順水漂流。
忽然眼前又是一白,自己又回到了那傳承之地。
“我沒有誑你吧,無賴小子,說你的名字。”那聲音惱火中又帶著無奈。
“燕天明。”燕天明喃喃答道,腦袋迷迷糊糊的,隻覺得自己的經歷就像在夢中一樣,“我是真的在做夢吧。”
“燕天明,這世界太大,太多的秘密都被人遺忘了,我們都在一層層的圈子裡面,多少次自以為跳出去了,卻從來都沒有出去,你得到了我的傳承,最重要的是繼承我玄黃的意志,當那諸天之敵再來之日,
唯有死亡,才能生存......”那聲音語氣蕭索,說著一些燕天明聽不懂的話。 “呃,有個問題,”燕天明打斷了那聲音,弱聲問道:“你不是隕落了嗎,怎麽還能說話?”
那聲音無語了一會,歎道:“這隻是我的一縷殘魂,在這果子中等待了不知多少的歲月,很快便要消散了。”
“所以就是快死了?”
“……”興許是那聲音覺得真是遇人不淑,不想說話了。
燕天明聽不到那聲音說話,於是也沒有說話,心中也是一陣感慨,隻覺得自己倒了八輩子霉,什麽怪事破事都讓自己遇上了。
一時間寂靜無聲。
“小子,”那聲音再度響起,卻是浩浩蕩蕩如雷霆,飄渺的白霧突地匯聚成一個頂天立地的人形,面容模糊看不清,那聲音恢弘雄渾而又蒼涼悲愴,“收下我的傳承,我只希望你有朝一日面對諸天之敵,死戰不退,如若不然,我在碧落黃泉等著將你啖肉啃骨!。”
不知怎地,燕天明仿佛被那股充斥天地間無窮無盡的悲涼感染,眼眶不由自主紅了,牙齒咬得緊緊的,面目猙獰,仿佛這天地與他仇深似海,恨不得仰天怒吼。
“千萬不要忘記了,吾名,玄黃。”
“玄……黃?”
“轟隆!”凝聚成人型的白霧猛地炸開,雲氣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全部向燕天明湧來,狠狠鑽入他的身體。
燕天明全身一陣仿佛撕裂般的劇痛,瞬間失去了意識。
……
綠水環繞,秋風拂柳,遠處的村莊飄起陣陣炊煙,清晨的曦光透過薄薄的晨霧,在清澈的小溪上映出一片片破碎的浮光,波光粼粼,偶爾有幾尾小魚遊過,帶起的漣漪扯碎粼粼波光,浮光更是細碎。溪水青綠,約有四尺來深,清澈見底,溪底的鵝卵石黑黑黃黃,分布均勻。
“啪!”一根棒槌砸在衣服上,溪水四濺,星星點點落在潔白的手臂上,給浣衣的少女帶去一陣清涼。
少女肌膚賽雪,及腰的長發被一根粗布隨便扎起,柳眉彎彎,五官精致,長相清純可人,雖然經常做些農活,但是臉上手上依舊白嫩光潔,她衣著樸素,荊釵布裙,袖子卷到手肘,正蹲在溪邊用棒槌拍打著衣服,微笑著浣衣。
柳依依抬手擦了擦鬢角的香汗,將洗好的衣服放入籃中,提起籃子正欲離開,轉頭間瞥見地上幾根不堪秋風的柳枝,明亮的眼中泛起欣喜的光芒。她放下籃子,拿起柳枝細細編織起來。
柳依依心靈手巧,不一會就編出了一圈柳環,她嘻嘻一笑,輕輕戴在頭上,看著溪水中自己美麗的倒影,捂嘴輕笑,輕輕哼起了小曲,心情如同朝陽一般明媚,那天真活潑的模樣,散發著蓬勃的朝氣。
“嘻嘻,阿林肯定喜歡。”柳依依照著溪水轉了幾圈,自言自語笑道,不知想到了誰,俏臉微紅。
一襲白色從小溪上遊緩緩飄來,在綠水中浮浮沉沉。柳依依瞥見了了那一抹白色,隻是當作翻了肚皮的魚兒,視若不見。
“花開那個紅喲喂,妻兒還在等郎歸喲喂。”柳依依哼著小曲,提著籃子蹦蹦噠噠離開。
“啪嗒”身後傳來一聲突兀的撞擊聲音,回頭一看,頓時被嚇了一跳,一名渾身濕漉漉的白衫青年趴在岸上,臉如金紙,身上到處是傷痕,身上許多地方結了一層黑黑的汙垢,腥臭熏人。
那青年眼眸半閉半睜,無意識地呢喃,偶爾抽搐一下,便會有一縷暗褐色的鮮血從口中流出。
柳依依嚇了一跳,籃子掉落地上,洗好的衣服散了一地也不知道,她急忙來到青年跟前,附身去探他鼻息,感覺到有微微的熱氣呼出,頓時放下了心中的緊張。
“你、你沒事吧?”柳依依輕輕搖了搖燕天明的身子,見他沒有反應,便仔細察看他的傷勢,這一看頓時讓柳依依紅了眼眶,捂嘴輕呀。
只見燕天明胸口一個烏黑的寬大印子,佔據了大半個胸膛,正滲著點點黑色的血珠,手臂大腿到處都是淤青擦痕,模樣已是淒慘無比, 更別提他嘴角還時不時溢血了。
“這人都經歷了些什麽,傷勢好生嚴重,怎麽挺過來的。”柳依依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玉筍般的纖纖手指搭上燕天明布滿汙垢的手臂,去探他的脈搏,姿勢甚是嫻熟,竟是通曉一些醫術。
脈搏微弱,如同風中的火燭,時刻都會熄滅。
燕天明覺得自己好似陷入了一團棉花中,又好似在一個迷幻的夢境中,迷霧遮擋了一切,看得到的隻有黑暗。
突然眼前似乎有一團蒙蒙的微光亮起,勾勒出一個發光的人型。燕天明微眯著眼看去,那是一個熟悉無比又無比陌生的人影,似乎有著他魂牽夢縈的慈愛臉龐,那人影向他伸出了手,模糊的臉上好似掛起了微笑。
“娘親!”青年不知道夢到了什麽,突地緊緊抱住了少女。柳依依大驚,啊的一聲驚叫,玉手撐在青年胸前,奮力地想將他推開,她忽地看見青年的表情,停下了動作。
青年表情恬然,嘴角掛著一絲發自內心的微笑,眼角帶淚,打起了輕微的鼾聲,竟是安然睡去了。
柳依依臉頰滾燙,咬了咬牙,任他抱著自己,雙手搭在青年的腋下和肩膀,扶起身體單薄的青年,一步一步走回炊煙嫋嫋的村莊,散落地上的衣物和柳環也不顧了。
太陽爬過了山坡,高懸在天上,揮灑著燦爛的朝霞。
陽光將兩人的影子投影在地上,如此的緊密,好似一個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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