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燈晃過,明亮的燈光在每個人臉上劃出一道由明漸暗的色差線。林蔚然不知道國大華為什麽對新韓廣告念念不忘,因為這畢竟隻是朝亞投資旗下眾多項目之一,更別提看過的那些報表還指出一個足以讓任何投資人難堪的事實,它很難盈利。 林蔚然隻是稍稍猶豫,然後便將公文包中的複印件取了出來,“前段時間我為新韓廣告做過一個匯率變差的報告,根據現在中韓兩國的貨幣匯率,以我們想要收購的設備數量,沿用我報告中提案可以節省大量資金。但是從今天收到的回執來看,新韓廣告似乎並沒有使用我的提案。這隻證明兩點,要麽他們根本就不屑於節省這些投資,要麽就是有人在中飽私囊。”
借著車內微弱的光線,國大華正認真看著林蔚然用信號比標注出來的幾組數據,白紙黑字的證據最為直觀的顯示出其中貓膩,他喃喃道:“做為跨國貿易除非當面結清,不然運作空間很大,明知道有一份更好的提案卻不使用,就算不是中飽私囊也是在浪費投資人的金錢。黃仁成不是傻子,這種事兒他不會乾。”
“那就是說,有人在利用職務之便中飽私囊?”顧寰揭開了那並不晦澀的謎底,“依我看這事兒也就是小打小鬧,匯率變化可以預測,但要說有多大利潤還真不一定。有人是不敢拿大錢所以變著法兒的弄點小錢,黃社長是看不上的,我想他的財務主管更有可能。”
方志赫,蛀蟲的真身呼之欲出。
國大華閉目沉思,口中喃喃道:“方志赫可是黃仁成的老夥計了,在他到新韓廣告之前就是黃仁成的手下,這人我見過一次,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典型,做個助理或許可以勉強勝任,沒想到黃狐狸卻讓他財政行政一把抓。”
國大華把手中的資料交還到林蔚然手中,食指在膝蓋上微微敲打了兩下,才道:“這事兒你去處理。”
自己?林蔚然疑惑的眨了眨眼。
國大華笑道:“別忘了你是朝亞投資的人,有蛀蟲想在朝亞投資身上坑錢,你有立場去處理。”
他望向窗外,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黃狐狸的尾巴沒那麽容易讓人抓住,不過讓他難受一下還是很有趣的。”
五彩繽紛的霓虹燈下,看著奔馳緩緩啟動,林蔚然這才吐出一口濁氣。身邊的顧寰還在吞雲吐霧,地上已經被丟了一個煙頭,其實他煙也不勤,一天就四五顆,瞧他還想再抽的意思,可見國大華給他帶來了多大的壓力。
“哎,我沒生你的氣。”林蔚然出聲安慰道。
“我知道。”顧寰不耐煩的說道,“這點事兒你再生氣,我就懷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林蔚然了。”
他狠狠的把煙頭丟在地上,望著奔馳車遠去的方向,怒道:“我真沒想到這家夥會當著你的面說這些,挑撥離間也沒這麽明顯的吧?”
瞧他這副被調戲後惱羞成怒的模樣,林蔚然隻是呵呵一笑,問道:“你說等有一天我做了不能讓國大華知道的事,你還會告訴他麽?”
“你真他媽不厚道,居然挑這種時候試探我。”顧寰罵道,然後毫無形象的蹲在街邊,活像個受氣的小媳婦。待他好不容易平穩了心中的情緒,才道,“你是不知道跟著國大華壓力有多大,特別是他那雙眼睛,就好像我心裡有什麽小九九都瞞不住他似地。醜話我可先說在前頭,真要出了那事兒,有我好處的話我就不說,沒我好處的話你也別怪我,我可不想被那頭笑面虎調教,一想就他媽渾身起雞皮疙瘩。
” “見利忘義的王八蛋!”林蔚然笑罵道,伸出腳踢了踢顧寰的屁股,“別裝死,回去了。”
調教,這個很容易讓男人們熱血沸騰的詞語卻是顧寰的大忌,他無法想象一個男人把這種適用在房事上的名詞套用在他的身上,其實單純的解釋調教更類似於引導,說是教導也並非不可。
林蔚然早就懶得去糾正顧寰那肮髒的思想,這麽長時間來之所以沒有近墨者黑,尚保持童男之身的他還真得感謝顧寰起到的反面典型作用。
上了地鐵,瞧了眼身邊依舊做半死不活狀的家夥,林蔚然好心道:“等這次的事兒結束了,如果我能升職的話,我們出去玩一次吧。”
聽到這兒,顧寰就好像被換上了一塊兒新電池的娃娃,又開始呱噪起來,“你說你要出去玩?去哪?遊樂園、植物園、博物館之類的純情地方我可一概不去。”
“不只是我們兩個,還有別人。”
顧寰眼前一亮,追問道:“你想和那女孩正是約會?”
林蔚然撓了撓頭,憨厚道:“如果真是約會的話,第一次人多會不會好點。”
顧寰瞪大了眼睛瞧著他,就好像恨不得捧著他的臉頰親上一口。林蔚然微微挪動了一下身子,拉遠了他和顧寰的距離。
“當然是人多好啊,要不然你個呆子還不得和人家女孩說上幾個小時的廣告學?”顧寰比林蔚然更加興奮,口中嘀嘀咕咕的,就好像個神經病,“第一次約會的話還真是純情的地方比較好……不行,她可不是普通的十七歲少女。KTV的話地方太小也施展不開,不如再刺激一點,刺激一點……”
“Club怎麽樣?宏大那邊我熟。”
望著顧寰那雙神采奕奕的眼睛,林蔚然一邊忙著戒備,一邊為難道:“她才十七歲,去Club能幹什麽?”
“冒險唄!你是不知道現在的女孩有多渴求刺激。”顧寰擺了擺手,一副你不懂,我很懂的模樣,“音樂、低酒精飲料、熱鬧的氛圍,到時候再把活動的社工叫去幾個,Club能給少女帶來的那點恐懼感早就沒了。你沒去過不知道那裡面的氛圍,對於第一次去那裡的人來說,跳個舞就足夠讓她們瘋狂了。”
顧寰眉飛色舞的說著,偶爾還挑著眉毛給林蔚然一個男人都懂的眼神,足以讓人雞皮疙瘩掉一地。
林蔚然純情道:“我覺得還是圖書館比較好。”
顧寰就仿佛抓到了林蔚然的命門,不屑道:“難道你敢去和那女孩說‘我喜歡你’,所以請你某天的黃昏到某某圖書館來麽?你可是比人家足足大了七八歲,到時候可別把她嚇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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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一臉懵懂的模樣,顧寰煞有其事的蠱惑道:“所以說,你還是老老實實聽話,一直都想帶你走上這條路的我能害你嗎?等著吧,等你不再是‘雛兒’,你才知道什麽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了。”
一如既往,聽到‘雛兒’這個詞兒林蔚然隻覺得額頭‘突突’直跳。他湊到顧寰面前,一字一字的咬牙切齒道。
“滾、蛋!”
……
下了地鐵,一路上林蔚然和顧寰還在喋喋不休的討論著約會地點,青澀的戀愛往往和青春相伴,但對林蔚然來說或許成熟的方式更適合他。他已經不是那個對女孩好奇就會鼓起勇氣奮起直追的年紀,這兩年來經歷的一切也讓他開始變得複雜。這種複雜不單單是顧慮要比年輕人更多,而是相信為了達到目的必須進行更多的準備。 毫無準備的和一個女孩相遇並開始他人生中的第二次戀愛,這並非是林蔚然所需要的。
事實上林允兒的出現也打破了他原本的計劃,任何一個男人哪怕隻是偶爾也會對家庭有所憧憬,林蔚然給自己制定的計劃是等到三十歲,到那時在找個好女人結婚並組建家庭。隻是計劃從來都沒有變化快,就如同顧寰說他是二十多歲的外貌,四十多歲的思想一樣,他的生活中的確是需要點能讓人熱血沸騰的東西。
第二天陽光明媚,林蔚然一早起床上班,搭上公交車的時候還覺得今天不是一個告密的好天氣。那份在外行人手中什麽都不能證明的複印件正靜靜的躺在公文包裡,複雜的現狀容不得林蔚然有絲毫的放松警惕。方志赫是黃仁成的人,是他從入主新韓廣告以來最得力的下屬,他們之間的交情很可能已經超過十年,甚至每逢雙休日都會一起出去釣魚也說不定。
那份夾帶在報告中的提案正是林蔚然拋下的餌,而方志赫正是那願者上鉤的魚,現在他隻能期望黃仁成和方志赫不是長在一起的連體嬰,畢竟釣魚人也有可能被大魚給拉下海去,到了那時候,林蔚然可不敢保證國大華會在他身後拉他一把。
職場傾軋經常會出現犧牲品,如果黃仁成和國大華在背後達成了什麽協議,那他很可能就會成為雙方歃血為盟的祭品。但現狀卻由不得林蔚然退縮半分,他必須鼓起勇氣,面對現實。
輕輕叩響面前的房門,林蔚然聽到一聲‘請進’,他屏氣凝神,隻有一瞬間的停頓,便推開房門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