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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宋的幸福生活》第283章 名節
第二百八十三章 名節

 古代信息傳遞十分不便,有時候鄉裡發生的事情,鄰村也未必清楚,況且半個月之前,糧價根本沒有波動,這幾天才上漲而已,蘇州那帶地方怎麽可能預先知道,章東主緩過氣來,心裡卻充滿迷惑、茫然,還有幾分後悔。

 以往缺糧的杭州城,現在一下子湧進十幾萬石糧食,可以想像的是,當貨商們確認杭州乾旱缺糧的消息無誤時,絕對不會滿足於隻運一船來而已,而今消息肯定已經傳遞回去,想來再過段時間,駛入杭州城的不僅只是十幾艘貨船了。

 “諸位,事情的來龍去脈我不想了解,我只是知道,若是再不開鋪經營,倉庫裡的米糧只怕會發霉腐爛了。”說話的是那姓古的東主,隻兄他神色漠然道:“當初聽信某人之言,花費重金囤積糧食,一個子都沒剩下,連買點茶鹽魚肉的余錢都沒有,若是再不出手,家裡老少也只能天天吃素,這叫人如何受得了。”

 “古兄言之有理,其實做生意的,也不必賺足幾倍之利,有點賺頭就行。”

 眾人紛紛點頭讚成,如今的形勢,想賺取暴利肯定是不成了,況且不是每人都是專門經營米糧生意的,其下還涉及有其他產業,當初為了能夠最大限度的盡快囤積米糧,他們可是舍下重本,有人是借、有人是當、有人是挪用,以每鬥百二三十文錢的高價從別人手中收購,本想再過幾日,能大賺一筆,可惜事與願違,願望成空,自然萌生了退意。

 “既然大夥都沒有意見,那就這樣吧。”古東主說道,根本沒有征求章東主的意見,朝眾人微微拱手,徑直告辭而去。

 這個時候了,也沒人想要商議什麽對策,眾人相互對望了片刻,也隨之三三倆倆的離開,沒有人理會還在座位上輕輕咳嗽,不停喘氣的章東主,都忙著回去安排開店事宜。

 州衙,議事廳,杭州地方九縣知縣共聚一堂,趁著范仲淹沒有到,熱情友好的攀談起來,九人之中,年紀最大的近五六十歲,最小的就是楚質,才十七歲而已,雖然由於守地之職,幾人很少見面,但相互之間也不算陌生。

 畢竟同屬杭州官場,公文之間時常有所往來,可謂是神交已久,難得有機會這麽齊人,如果不是礙於公務在身,眾人怕是少不了要舉杯共飲暢談一番,所謂的官場人脈,其實就是這樣結交出來的。

 官場詭變難料,除了一兩個準備致仕的官員,誰也不會知道對方能在仕途上走得多遠,不過就算前程如何遠大,要是沒有人幫襯,那也只是孤家寡人一個,成就不了大事,

要知道仕途之中,並不只有小人結黨營私而已。

 歐陽修幾年前寫的朋黨論余韻還未消除,正人君子們才恍然明白過來,原來只要志同道合之人,也可以結黨為公,既然如此,那誰還願意做個獨夫,當然是趕快找幾個志趣相投的好友,相互扶持,爭取走得更遠。

 說了大堆相互仰慕的話,幾人也按照熟悉程度,分成三倆個小圈子閑聊起來,一般來說,鄰縣之間自然比較熟絡,所以楚質與張元善就臨近而坐寒暄起來。

 交流了片刻兩縣的政務時訊,隱晦的暗示兩三次,見到楚質沒有表示,張元善忍不住悄聲說道:“楚知縣,赴宴之事,睿達兄是如何回應的?”

 糟糕,剛才驚喜之下,忘記追問沈遼了,還不知道他是否答應呢,楚質心中懊悔,正想實話實說,卻見到張元善滿面的期待,頓時又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口中打了個哈哈,腦子急轉,想著怎麽把這事敷衍過去。

 “都來了。”

 范仲淹的聲音適時響起,如同天籟之意,讓楚質心中驚喜之至,急忙起身行禮拜見,張元善無奈,隻好暫且收斂心思,與他躬身見禮。

 “不必多禮了,都坐下吧。”范仲淹和聲說道,蒼渾的聲音中雜亂著一絲倦意,還是與以前一樣,道了句開場白,就直接轉入正題:“此次請你們來,是為了修建引水渠,灌溉農田之事,按照張知縣探查的情況來看,杭州各地水源充裕的大小江道共有一十三條,分布各縣,水流經過之地,多為山石丘陵,且遠離百姓居住的村落農田,不易利用。”

 “久旱無雨,醞釀成災,致使各縣百姓背井離鄉,居無定所,我等身為地方官員,奉命治理一方,當盡守土安民之責,以報皇恩,。”激勵了幾句,范仲淹開始分派任務:“昌化李知縣負責挖掘及,於潛史知縣負責。”

 古代的水利工程,不像現在有專門的施工隊,而是讓縣衙招集民夫,通過服徭役的方式工作,有些地方因為缺乏這方面的專業知識,所以興修的水利工程,費時耗力不說,有時還達不到要求效果,往往是修到一半就進行不下去,或者勉強修好,卻經濟損壞,要時常修補才能正常使用。

 不過這並不能抹滅他們的貢獻,畢竟中國幾千年的歷史,從某方面說,其實就是一部水利史,從大禹治水到都江堰、大運河,哪怕在科技發展、經濟騰飛的現代社會,長江三峽工程,依然是個熱鬧的話題,無數舉世矚目的大工程,都是從點滴開始的,是在前人的基礎上加以完善的,所以就算挖渠引水最後沒能成功,百姓卻不會有所怨言。

 “暫且如此,你們就這樣行事吧,如有什麽困難,不必隱瞞,及時向本官匯報就是。”范仲淹輕聲說道,有些水源處於崇山峻嶺之間,的確難以引用,自然不能強人所難,最後不忘再次鼓動:“此乃利民惠民、功在千秋之事,待事成之後,本官定然上報朝廷,為你們請功。”

 “下官定不負太守之托。”眾官欣然領命道,對於范仲淹的話深信不疑。

 千裡做官求的是什麽?無非是為名為利而已,誰都知道挖河引水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況且也沒有多少利可圖,但是這可是撈取名聲的好機會,有個好名聲,往往意味著容易得到提拔,所以說只要乾成這事,那可是實打實的政績,誰也抹殺不了。

 況且雖然范仲淹不再是中樞宰執,但影響力猶在,提拔一個人只是輕而易舉之事,想到自己的名字可能出現在吏部升遷的名冊上,不少人開始熱血沸騰起來,紛紛向范仲淹拜別,準備趕回去著手實施。

 范仲淹點頭應允,同時說道:“錢塘楚知縣且先留下。”

 聽聞這話,不少人步伐一滯,過了片刻,沒有聽到范仲淹呼喚自己名字,才磨磨蹭蹭的離開,目光閃過羨慕之意,而張元善更是微微失望歎氣,當然不是嫉妒,而是楚質還沒給人家一個明確的答覆,本想出衙再問的,沒想到又錯過機會。

 “太守。”當其他知縣都離開之後,楚質輕輕行禮,不知道范仲淹叫住自己有什麽事情,心裡有點忐忑。

 剛才分派任務時,楚質負責的工程比較輕松,就是疏通下西湖幾個支流的淤泥,讓湖水流淌得湍急些即可,相對其他人刻苦攻堅的工作,的確容易得讓人妒嫉。

 但這也不是范仲淹偏愛,主要是錢塘縣的地形地貌就是這樣,要麽就是沒水,要麽多水的地方成災,而江水離最近的村子旱田起碼有四五十裡,途中布滿山石,就算有愚公移山的精神,也沒有這個時間挖通。

 “坐到前面來。”范仲淹指著身旁的座位說道,目光掠過溫和之色。

 遲疑了下,楚質輕輕施禮,上前幾步,悄然落坐,腰板挺直,目視前方,呼吸盡量放緩,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

 嘴角泛出一絲笑意,范仲淹說道:“糧價上漲的幾日,城中百姓對老夫可有什麽怨言?”

 心中一震,楚質側頭看向范仲淹,口中連忙道:“太守何出此言,以城中現在的情況,糧價上漲實屬必然,百姓豈會有什麽怨言。”

 “你才上任幾天,就學會了官場中欺上瞞下的那套,若是讓濟川兄知道,小心挨他的尺子。”范仲淹說道,言辭看似厲害,卻沒有絲毫嚴厲之音,語氣反而有點像慈祥的長輩在教育小輩一般。

 楚質不好意思的訕笑起來,目光落在范仲淹身上,略微觀察片刻,心中有些莫名酸楚。

 此時的范仲淹身穿緋紅官袍,身腰筆直如同一棵蒼松,滿面紅光,看似精氣神十足,然而龍白的須發末稍微微曲卷,顯得有些凌亂,本應炯炯有神的雙瞳,卻泛著黯淡之色,眼圈附近有些微的紅腫,顯然是睡眠不足特有的模樣。

 “即使你不說,老夫也能猜測得出來。”范仲淹輕歎說道:“想老夫一生愛惜清名,不想在風燭殘年之時,卻晚節不保。”

 楚質知道,范仲淹承認自己愛惜名聲,其實也是有根據的,少年時的范仲淹曾經寫過一首詩中自抒抱負:“有客淳且狂,少小愛功名;非謂鍾鼎重,非謂簞瓢輕。”同時,他慨歎道:“風塵三十六,未作萬人英。”以此看來,出身貧寒的范仲淹很想出人頭地,而且他憑借著自己的努力成功了。

 對於范仲淹的愛名、近名,當時頗有些非議,范仲淹入官的舉主晏殊就曾告訴過他,說有人議論他好奇邀名,當時的宰相呂夷簡說范仲淹務名無實,而另一位宰相王曾,也說過范希文未免近名之類的話。

 不過楚質卻明白,對於范仲淹的愛名、近名,除了有人出於惡意攻擊之外,不少人卻是誤解了,在楚質來,一個人看重和愛惜自己的名節、名譽,立身揚名,是件好事,而不是壞事,一個人能愛惜的聲名,就算是在沽名釣譽,但也起碼不會做自毀名譽的事情,對誰來說都是件好事,應該加以提倡才對。

 況且范仲淹提倡注重名節,可以說是在特定的歷史環境下的一種撥亂反正,唐末五代十國時期,由於王朝更迭轉換頻繁,士大夫往往轉仕幾朝,如自命長樂老的馮道,就歷仕四朝十君,而宋朝取代後周之後,後周就有一批士大夫成為宋臣。

 在宋初的幾十年中,貳臣充滿了朝廷,當然,對於當時所謂的貳臣,在輿論上也沒有什麽非議,後來,范仲淹痛感五代以來士風澆薄,道德淪喪,決定以身作則,振作士風,砥礪士大夫名節,才有重名之聲。

 “在下官看來,太守大忠偉節,充塞宇宙,照耀日月,前不愧於古人,後可師於來哲,乃天地間氣,第一流人物,一世之師。”楚質快速的引用大堆後人評論范仲淹的話,隨後說道:“況且。”

 “停。”還沒等楚質況且下去,范仲淹連忙打斷,神情有些古怪:“你剛才那溜須拍馬的話,是誰教你的?”

 眨了眨眼睛, 楚質指天立誓道:“這絕對是下官肺腑之言。”

 要知道在中國,一個改革家,特別是一個失敗了的改革家,在他的生前身後,往往會非議甚多,以致蓋棺難以論定,然而,主持慶歷新政的范仲淹,卻是個例外,無論是在在宋代,乃至後世,對於范仲淹的評論絕對是讚譽有嘉,像這種純粹的偉大人物,楚質當然是敬仰之極。

 況且這件事情范仲淹也是出於好意,是為了大局,才漲糧價的,只要再一段時間,楚質相信百姓都會明白范仲淹的良苦用心,根本不必有晚節不保的擔憂。

 “看來濟川兄書信所言皆是事實,有時滑賴不堪之辭果真不虛也,不過你也不必如此安慰老夫。”范仲淹搖頭輕笑道:“老夫固然愛惜羽毛,卻知何為大節,絕不會竊論曲直,取小名招大悔矣。”

 由此可見,范仲淹的近名,是建立在高度事業心之上的重名,好的是大名大節,而不是出於個人目的的出風頭,因此,他在生前死後,留下的名都是一種正直之名,此外,當這種注重個人名節對朝廷利益有所妨礙時,范仲淹肯定是舍已而取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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