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狡猾
劉仁之展顏笑了下,謝過楚質的關心,但是憂慮之色卻依然未減,畢竟自家妻兒還在別人手中,也不知道其情況如何,他心裡怎麽能安定得下來。
看著憂心忡忡的劉仁之,楚質心裡暗歎,捫心自問,如果是易地而處,自己未必做作出這樣的選擇,只能記下這份情意,以後再加以回報。
過了片刻,在衙役們的審問下,幾個貌似意圖行刺楚質的匪徒終於開口服軟,如同炒豆子一般,嗶嘰啪啦把知道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聽聞衙役的匯報,楚質忍不住眉頭一皺:“嗯,只是鄰縣的幾個潑皮無賴,根本不認識李明達?”
“正是。”一個衙役恭敬說道:“職下已經再三確認,他們所言應該無虛,甚至連兩位大人是何身份都不清楚,只是聽信同夥之言,誤以為二位大眾是杭州富商公子,欲做上一票。”
“大人,小人們真的冤枉啊。”連滾帶爬來到楚質前面,幾人綁匪臉青鼻腫的哭喪著臉,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哀詛起來:“小人真不知道兩位大人在前,不然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在真神面前放肆啊。”
看著伏跪在地的幾人,楚質也不覺得他們在撒謊,畢竟他們剛才的舉動,也不像是要行刺自己的模樣,不然附近的兵丁早就一箭射了過來。
不過,就算哭喊得再悲慘,也動搖不了衙向們的鐵石心腸,畢竟這種場面他們早不知見過多少次了,刀鞘反手一拍,把幾個裝模作樣的潑皮摞倒在地,指著帶頭大哥喝道:“莫吵,具體是怎麽回事,你還不快向知縣大眾如實招來。”
“是,是。”
帶頭的大哥大約有三十來歲,滿面的絡腮胡子,看起來頗為健壯,孔武有力,然而,就是在剛才,衙役一來,第一個舉刀投降的就是他,而且連一點掙扎反抗的舉動也沒有,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正是懂得這個道理,他才能拉起了隊伍,過上頗為逍遙自在的日子,
如果連這點靈機勁都沒有,不是還在牢裡享受著免費的膳食,就是已經腦袋搬家,哪裡還能混上大哥的位置。
或許滋潤的日子過得久了,帶頭大哥似乎沒有了往日的機警,就在幾天之前,有個以前一起混的酒肉朋友找上門來,說是要給他介紹一個發財的機會,天上掉餡餅,這怎麽可能,開始的時候帶頭大哥自然不信,他還是十分有自知之明的,
清楚酒肉朋友是什麽貨色,況且換成是自己,像這樣的好事,肯定是獨自享受,不會分予他人。
該不會是坑害自己的陷阱吧,帶頭大哥猜測,表面上當然是道謝連連,滿口的兄弟義氣之類的廢話,卻絲毫沒問是什麽發財機會。
似乎也了解帶頭大哥的疑慮,酒肉朋友故作神秘的述說起來,無非是將楚質說成涉世未深的富家公子,而劉仁之是管家,受了主家的氣,同時又貪圖東主的錢財,乾脆萌生欲綁其子索取錢財的念頭。
聽酒肉朋友說得有理有據,而且那所謂的管家為表誠意,以妻兒為抵押,人都帶來了,似乎不像有假,帶頭大哥自然有些動心,只不過還是有些放心不下,然而,隨後聽到酒肉朋友說,自己的手下因為出了點事,如今身陷牢獄,在事成之後,帶頭大哥要分他五成紅利,好打通官衙的關節,救他的手下出來。
適時,帶頭大哥這才信了七八分,當下豪爽的點頭,不過又狡賴一笑,大倒苦水,兄弟人多,債台高築,手無余錢不好混
討價還價,最後敲定紅利分成,跟著帶頭大哥混的潑皮們聽聞這個消息,當然興奮不已,在酒肉朋友的安排下,來到杭州城中,埋伏在這裡,可惜事情的前半段與他們所想,但是結局卻大大出乎意料。
“大人,小人糊塗,聽信讒言,您就饒了小人狗命吧。”
帶頭大哥後悔莫及,痛恨自己被錢財迷住雙眼,闖下了滔天大禍,別以為潑皮就不懂大宋律法,恰恰相反,若不然他們整日惹是生非,卻沒被緝拿關押砍頭,可知也他們明白哪些事能做,哪裡事不能碰。
行刺朝廷官員,不論放在哪個朝代,都是抄家斬首的大罪,就是時逢皇帝大赦天下,此罪也不能赦免,哪怕皇帝格外開恩,但同仇敵愾的官員也絕不會答應此事,其罪差點能與謀朝篡位、大不敬相提並論了。
“那人現在何處?”劉仁之問道。
“老六。”帶頭大哥強忍心中怒火,回頭就要找剛才報信的人,一看,卻沒有發現他的蹤影,頓時慌亂了起來,還要靠那小子還自己清白,同時頂罪呢,怎麽不見了。
“人剛才明明還在的。”面對劉仁之和衙役們凌厲的目光,帶頭大哥連忙辯解起來,旁邊幾人也連連點頭,拚命的回想,恍然發現,在一聲令下,現身圍堵楚質與劉仁之的時候,那人根本沒有跟著跑來。
“被耍了。”
這時候,根本不用多說,潑皮們就知道自己不僅被當成槍使,而且正主跑了,自已倒成了替罪的羔羊,驚怒之下,顧不上旁邊的衙役,忍不住開口痛罵起來。
市井之徒,罵起街來,哪裡會有什麽講究,粗言哩語自然難以入耳,一時之間,楚質也有些不適應,不由皺了皺眉,旁邊衙役見狀,才不管什麽人權不人權的,上前就是一陣嗶啪的耳光過去,潑皮們才驚顫噤聲不已。
“大人,現在該怎麽辦?”一個衙役問道。
“下官覺得,可到其藏身之所搜查,說不定李明達就在其中。”劉仁之建議道。
“主簿,你帶上幾個衙役,讓匪首帶路,到其藏身之地搜尋,其他人等,在附近繼續查探李明達及其同夥的下落,一有發現,立即擒拿。”楚質表示同意,輕聲說道:“生死不論。”
衙役、兵丁應聲,特別是劉仁之,感激的朝楚質拱手下手,就如火如撩的帶上人馬,押著兩個潑皮,匆匆忙忙的離去,楚質微微搖頭,並不是沒有信心,他也相信,到了地方,或許能找到其妻兒的,至於李明達,肯定不會在那裡。
要知道聽帶頭大哥的描述,那個老六明顯不是李明達,可能只是他的一個手下而已,連面都不露一下,可見其狡詐,思緒周詳。
本來想以身為餌,如果李明達真的恨自己入骨,或者會現身也說不定,沒想他還真居然不上當,這讓楚質惋惜之余,心裡也有些迷惑,仔細思索,似乎找到了一點脈絡,但是缺乏足夠的信息,又不能十分肯定。
在這裡等了片刻,見到搜山的兵丁沒有尋到老六的蹤跡,想到宴會還未散去,楚質也不便久留,隻好吩咐他們繼續搜捕,自己在幾個衙役的護送下,坐上轎子,向宴會方向行去。
轎子悠悠行走在長堤之上,旁邊只有四個衙役隨行,站得稀疏,手裡提著燈籠在前開道,月色朦朧,將他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突兀,一陣夜風拂過,燈燭熄滅,當衙役低頭檢查燈芯之時,天上掠過一朵浮雲,將姣潔的月亮摭掩,地上頓時一片昏暗,看不清前路,轎夫們隨之放緩了腳步。
就在這時,前面不遠處似乎有人影晃動須臾,衙役終於重新將燈燭點燃,燭光閃動,浮雲也隨之飄過,月色如夢,一切如常,轎子悠悠而去,走了不久,便回到設宴的地方。
這裡燈火通明,歡聲笑語,熱鬧非常,陣陣聲潮熱浪襲來,與岸邊的陰昏形成強烈的反差,一時之間,楚質似乎有些適應不了這個景象,下了轎子之後,愣然站在一旁,不過從其眼神就可知道,他的思緒早不知飄飛到哪裡了。
過了一會,十來個兵丁從後面走了出來,朝楚質拱手,搖了搖頭。
楚質心中微歎,還以為李明達在玩黃雀在後的把戲,故意拋出些小卒子出來,讓自己松懈之下,疏忽大意,所以乾脆就將計就計,明著將大部分衙役兵丁散去返回,看看能不能引蛇出洞。
要知道李明達又不是笨蛋,如果獨自回來,不用猜就知道是陷阱,所以隻帶了兩三個衙役,本想既然李明達有同夥, 見到人少,說不定真敢衝出來報復,可惜,李明達似乎要比想象中的要狡猾,居然沒有上當。
“楚知縣回來了,去了許久,應自罰三杯才是。”正當楚質尋思著李明達還有什麽後招時,席間有人發現他的身影,立即熱情的招呼起來。
楚質欣然入席,與賓客觥籌交錯,期間也有人詢問他離席去做了些什麽事情,自然讓楚質含糊應付過去,也沒有人較真追問。
子夜將近,宴席接近尾聲,在眾多官吏的簇擁下,范仲淹率先站了起來,和顏悅色的與周圍百姓拱手招呼幾句,朝楚質席位方向望了眼,停留數息,才離席而去。
隨著范仲淹的離去,其他人也紛紛散走,或乘船或坐轎,過了片刻,剛才還熱鬧異常的場地頓時變得空蕩蕩的,隻余下一些雜役在此收拾桌案上的狼藉杯盤。
然而,固然已經離席,楚質卻沒有打道回衙,只是背手站在堤邊,望著在夜風下漣漪起伏的西湖,衙役心中自然有些不解,但也沒人敢上前打擾他的興致,也沒讓他們多等,才片刻功夫,劉仁之就帶著幾個衙役快步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