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勝負(上)

拎著長刀，天惜踏著輕而無息的腳步走下階梯，走出了山門，在距離對手約六米的位置停下。

明明沒有風，但葉武卻仿佛感受微風般的輕輕眯起眼睛，帶著一絲讚歎的語氣說道:“很不錯的劍氣。”

天惜微微抬起頭，黑暗而又銳利的雙眼隱隱閃現。

“你的從容，能保持到什麽時候……”

一縷微笑出現在葉武的嘴角。

“你似乎相當生氣，希望怒氣不會影響到你的刀勢。”

天惜沒有再答話，或者說，已經沒有余力答話。

長刀在身體兩側拉出兩道炫目的刀光，然後，他抽出腰間的刀鞘，緩緩得把手中的長刀收回鞘內。

“你剛剛說讓我使出最快招式是吧，那麽……”

說到這裡，天惜膝蓋微彎，放低了身形，左手握住入鞘的長刀放在腰間位置，右手輕輕得搭上了刀柄。

“……這招如何。”

葉武的瞳孔瞬間收縮。

“拔刀術——居合斬?身形放得那麽低，是傳聞中華龍流的超神速拔刀術——斷龍絕刀勢！”

利用刀鞘蓄勢的拔刀術可以說是日本刀法中最快的招式，其原理在於利用刀鞘和刀之中的弧度，在拔刀時產生強大的瞬間爆發力，其力量和速度要遠遠大於憑空揮刀。

葉武的雙眼閃爍著奇特的光芒，嘴角的笑意變得更濃了。

反手執劍，把光華劍的劍身貼在手臂後。葉武以一種奇特的姿勢，僅僅用著食、姆、中三指握住劍柄。

左手兩指並攏，遙指天惜淡笑道:“看我破你這式。”

天惜沒有理會葉武的挑釁，武者對決時應該保持著平常心和強大的自信，而且他對著自己這式也有著絕對的自信。

他承認面前的敵人很強，但自己這式很快，快到敵人還沒反應過來時就已經被一刀兩斷了。他不可能接下，不，就算接下也沒所謂，自己這刀的威力會把他連人帶劍劈成兩段。

何況面前這家夥，竟然擺出中華劍術中屬於表現『性』質的起手式，這種花拳繡腿類的武學根本不可能擋住自己的絕招。

站在上百級的階梯上，燼以一個最佳的位置觀看著兩個武者的對決。

雖然雙方一時都沒有了動作，但即使在這個距離，燼也能感受到兩人之間那種讓人窒息的壓迫感。

額頭上出現了汗澤，不自覺得閉住了呼吸。

兩人保持著對峙之勢，一時沒有動彈，如漩渦般的殺氣纏繞在兩人之間。

時間仿佛被放慢了一樣，已經過了多久?一分鍾?還是半小時。

然後，燼看到，天惜動了。

如疾風般用幾乎等同是零的時間衝上前，把葉武拉入了攻擊間距，踏上地面的右腳踩碎了大地。

長刀奏出了一個美妙的音響，如一道閃光般從刀鞘飛馳而出。

迅如電、猛如雷，這是仿佛連空間也要斬破的一刀。

無比耀眼的一刀，幾乎讓燼感到自己的心臟瞬間停頓，這一刀仿佛就像天上狂雷打下一般讓人震撼。

但很快，燼就感覺到不對勁。

天惜的刀法，是快到讓自己感覺完全消失了的神速，但為何這式更快更猛的刀法，自己卻能看清，連出刀的任何一道細節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因為，葉武的劍招。

如果說天惜的一刀可以斬斷空間，那葉武這一劍，就是讓空間整個緩慢了下來。

光華劍劃著玄妙的軌跡，仿佛暗含某種天地規律的一劍，明明是毫不遜於天惜一刀的神速，卻讓人感覺非常的緩慢。

葉武只是舉起右手，仿佛打招呼一樣奇怪的動作，把反手輕握、緊貼手臂的長劍往前一擺。

然後，以這樣一個奇特的姿勢，光華劍撞上了天惜的長刀。

明明是勢不可擋的一刀，被這仿佛軟弱無力的劍招奇跡般的擋了下來，然後，以葉武的手肘為支點，被斬中劍身的光華劍，以撬杠杆一樣的動作，借去了天惜一刀的力量，把劍柄砸向了天惜的胸口。

兩人身形交錯而過，沒有像電影一樣，在呆立片刻後其中一方倒地不起。在身形交錯的一瞬間，勝負已分。

長刀當啷一聲掉在地上，天惜整個人狠狠得摔倒在地，更應剛剛前衝的勢頭未盡，身體摩擦著地面滑行了一段距離才停下。

而葉武則偏過頭來看著自己的衣袖，剛剛在刀式被破的一瞬間，天惜竟然還能以神速刀法強行揮出一刀，若非自己及時用劍柄擊中了他的胸口，打散了他渾身的力氣，這一刀會砍下自己整條胳膊。

轉過身來，葉武對著撲地不起的天惜搖頭道:“了得了得，斷龍絕刀式無愧神速之名，只差那麽一點點，我大概就會被你砍成兩半。”

“如果是完美的斷龍絕刀式，或者能做到這點，但你根本沒有理會到華龍流的精髓，甚至連倭刀術的基本理念都搞錯了。”

“倭刀術，其實就是以日本刀法快速、凶猛的特點形成進攻招式，又加上中國刀法“攻守兼備”的理念，以招架和回旋的動作防禦——這就是倭刀術的基本理念。”

“而華龍流，則是打破了倭刀術的常規，能以中國刀法的回旋輔助刀勢進攻，也能以日本刀法的強硬刀勢防禦，是真真正正融合了中日刀法理念的一流武術。”

“但是，我很驚訝竟然沒有人提醒你……你這家夥卻自行刪去了大多自認為不必要的動作，招式過於偏向於直接的進攻，根本沒有發揮出中國刀法的剛柔並濟，幾乎變成了純粹的日本刀法……哼，日本武道雖有獨到之處，但又怎麽能和我中華武術的博大精深相提並論，你這根本就是舍本取末的行為。”

一番說話把天惜的刀法貶得一文不值，一向在世家中被譽為天縱奇才的天惜何曾受過這樣的侮辱，這把他的自尊心撕得粉粹。

按住被痛擊的胸口，天惜強行掙扎著站了起來，緊咬牙關說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葉武頗為驚訝地看著站起來的天惜，說道:“真沒想到啊，你這份耐力倒是驚人，胸口的俞府『穴』被我這樣打中一擊，你應該連呼吸都很困難才對。”

“不過，你問我的名字?抱歉，你並沒有傷到我，按照約定，我不會告訴你我的名字。”

“但是，我可以給你三條忠告。”

光華劍回鞘，葉武突然一下飛身貼近天惜的身前，一拳擊向了已經毫無反抗的天惜腹部。

天惜整個人被打得彎下了腰，他張開口，卻連痛呼都發不出來，只能憑著一股意志支撐著自己不要到底。

抬起頭來，但卻雙眼發黑，無法看清前方，只能聽到葉武在自己前面不遠處說道:

“第一點忠告，去關掉那個動作輔助系統，這東西只會妨礙你。”

“第二點是忠告，也是警告，我警告你不要再做出之前那種沾汙武道的行為，我絕對不會原諒一個武者做出這種行為。”

“而第三點……”

撿起天惜剛剛跌落的長刀，葉武遙指天惜說道:

“給我好好記住這一刀。”

凌若風，冰如雪，疾如光，猛如雷。就像一輪明月突然出現在天惜面前一樣，耀眼的刀光在黑夜中一閃而過。

美妙得讓人失神的一刀，過了好半響，天惜才感覺到，胸口傳來的一陣劇痛，低頭一看，自己胸前鮮血如泉湧般的噴濺而出。

白『色』的光芒籠罩了天惜，在被傳送走前的一刻，他能看到面前的葉武舉起手中的長刀，向他說道:

“如果你覺得已經能領悟到這一刀的刀意，那就來找我拿回這把長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