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那楚軍大個子又跑了回來,手裡抱著一堆芋頭和一罐黃豆湯,“還是一起吃吧,吃完了才有力氣和秦軍打仗。” 看著這憨厚的大個子,黃志心裡有些不舒服。連續三次,將他喚醒的那個人都沒有好下場,孫老丈被青州兵殺害,黑人詹姆斯為自己擋了顆子彈,娃娃兵趙力被長平大屠殺給嚇瘋了。眼前這個憨厚的家夥,該不會也逃不過那種噩運吧?就衝著他不吃獨食這點,黃志打算保住這位兄弟。
“兄弟,大家一場袍澤,認識一下吧。我是士心,這是我兄弟人韋。”還記得司馬富強的交代,黃志給張偉也取了個專門用於夢境世界的假名字。
“兄弟我叫范勇。”原來大個子並不姓項。
“原來是范勇兄弟,我和人韋兄弟真的不餓,下午我們偷偷出去弄了些好吃的,現在還沒完全消化呢。”
范勇看了看二人確實沒有任何食欲,也就不再客氣,三下五除二把三人份的芋頭和黃豆湯給消滅得一乾二淨。
黃志和張偉則假借閑聊向范勇套話,打探目前的狀況,漸漸對於巨鹿之戰前的局勢有了大概的認識。
那二人都不認識的跑龍套上將軍宋義其實不過是個誇誇其談之輩,比長平之戰的趙括還要不如。此人原為已亡楚國的最後一任令尹,即百官之長。當各路諸侯奉故楚懷王之孫熊心為領袖時,這宋義也被推舉為上將軍,號“卿子冠軍”,統領各路諸侯。
說起來宋義能混到這個位置,與項羽還有點關系。當初項羽的叔父項梁才是各路諸侯實際上的統帥,在擊潰三川郡守、李斯的兒子李由之後,驕傲輕敵,結果被章邯偷襲身亡。宋義則因預言其失敗而趁機上位。
說到底,這不過是各路諸侯與楚懷王見項家勢大且威信高,試圖借此打壓項羽。項羽這人雖然豪氣蓋天,卻有個毛病,就是沒有政治頭腦。也因為這個,他屢屢在後來與劉邦的楚漢爭霸中吃癟,直至垓下之敗。此時他愣是沒有看出其中的門道,屈就於宋義之下,鬱悶不已。
而宋義畢竟是亡國的令尹,其無能可見一斑,帶領楚軍來到安陽,便震懾於章邯的四十萬秦軍,不敢再踏前一步。說是要等章邯與趙軍分出勝負之後,秦軍疲憊,才出兵攻擊。項羽為此數次向他諫言,與趙軍裡應外合,均被他一口回絕。甚至還針對項羽下了一道軍令,說是如有不聽令者,一律斬首。
可憐堂堂西楚霸王,竟被一亡國奴壓製得死死的。
此時楚軍已經在安陽屯兵一個半月,軍糧已經耗盡,士兵們只能吃芋頭與豆子度日。再這樣下去,堂堂西楚霸王和他的八千江東子弟兵都得活活給餓死。
“巨鹿之戰前究竟發生了什麽?”黃志和張偉面面相覷,他們畢竟不是司馬富強這樣的戰爭史活字典。
“你書讀得比我多,好好想想,中學歷史課本裡有沒有這一段,我是一點都不記得了。”遇到這種事情,張偉自然而然地推給了黃志。
“確定沒有這一段,要不我們怎麽會不認識宋義這麽個大官。你也知道的,我們的歷史課本裡僅是某年某月某日發生了某某事情。唉,到底是某年某月某日重要呢,還是事情究竟怎麽發生的重要?”
“那該怎麽辦?”雖然本就不抱什麽希望,但張偉還是很失望。他是來參加巨鹿之戰的,可不是來被餓死的。
黃志皺著眉頭想了許久,一拍大腿,“有了!大活人豈能被尿給憋死。我們不知道歷史,
難道不能自己造一段。只要成功把巨鹿之戰給激活了就行。” 張偉愣了一下,才讚同地點點頭,“我早就知道,你這家夥比我還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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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羽正在自己的大帳裡煩惱,自從叔父陣亡之後,他就諸事不順。到了今夜,楚軍已經在安陽駐扎了四十五天,他的耐性早已被磨光。可是該怎麽辦才好呢?宋義怕輸也就罷了,還不讓出兵,否則他帶著自己的八千子弟兵殺過去也成。
此時帳外一陣喧鬧,讓他更是煩躁,不由得大吼,“是誰在那裡喧嘩?再吵就先打一百軍棍再說!”
“嘗聞項羽力拔山兮氣蓋世,今日得見不過爾爾。不敢渡江以擊秦軍,卻於此作威作福。”
項羽聞言啞然,對方這句話如一把尖刀,直刺他的軟肋。
帳外張偉拉拉黃志的袖子,偷偷問到,“你和范勇說大白話,為何卻對項羽說文言文?”
黃志輕聲地在他耳畔解釋,“根據我多年營銷工作的經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同時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世界的高層人士用文言文交流效果要更好些。”
“源自你‘社交’特技的直覺是吧?”
黃志一怔,他倒是從未想過這點,“可能是吧。”
裡面項羽沉默了片刻,開口說到,“外面的英雄請進帳一敘!”
待到二人走入,此時還只是魯公的項羽見到兩名楚軍士兵進帳,不由一怔。
黃志見狀,忙作了個揖,“在下士心。”
“在下人韋。”張偉也連忙學他的樣子。
聽出眼前那士心便是剛才帳外說話之人,便起身相請,“兩位英雄且坐。”
此時為BC207年,秦漢時代的古人依然是席地而坐,而正規場合為表尊重,坐姿為長跪,實在是不怎麽舒服。黃志見項羽如此鄭重,隻得陪著他一起“罰跪”。
“不知兩位英雄何以教我?”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項羽不知道這兩位隱於他軍中之人有什麽好見教。既然對方敢於在他帳外發聲相擾,必然是有所依仗、
對於與人打交道這種事,張偉自然是不便插手,一切都由著“專業人士”黃志去應付。
黃志也裝得很有一番大隱的模樣,“十八路諸侯隻知項羽能抗大鼎,卻不聞其有壯志。武信君(項梁)之後,更是不知有項羽其人。嗚呼哀哉!”
項羽聞言羞愧不已,此前他一直追隨叔父征戰,並沒有在真正意義上獨當一面,展露自己的軍事才能,也怨不得別人無視他,此時又屈居宋義之下,當真是窩囊得可以。但他還是忍不住要辯解一番,“上將軍有嚴令,項羽無法抗命。”
“何來上將軍?六萬楚軍將士只見宋義貪生怕死,克扣軍糧,意圖謀反!”黃志一聲大喝,頗有古代義士風范。
項羽頓時有如醍醐灌頂,“然也,可那宋義仍為楚軍名義上之上將軍,該如何是好?”
“且不說六萬楚軍皆武信君舊人,將軍更是有八千子弟親隨,何懼那無兵無將之宋義?”黃志扯得興起,一時間倒也慷慨激昂,說得有模有樣。
“兵諫?只可惜了我江東子弟,骨肉相殘,不可不可。”項羽心疼他的子弟兵,不願意這麽做。
“昔有唐雎曾言,‘士之怒,伏屍二人,流血五步。’”也不知怎麽回事,黃志隻覺得自己今日文思敏捷,居然把早已還給老師的一些東西都回憶了起來。
項羽目瞪口呆,此人實在膽大之極,要知道宋義雖然無能,卻不糊塗。在那中軍大帳之中,常年有數名刀斧手相伴宋義左右,且項羽與其他將佐入內,都不得攜帶兵刃,要想來個“流血五步”,可不容易。
聽項羽說出其中困難,張偉卻哈哈大笑,“殺人何須兵器,項將軍帶上我就是了。”他可不是黃志,也懶得轉文。
項羽恍然大悟,此二人就如同張良與那在博浪沙錐擊秦皇車駕的力士,確實絕配。得此二人相助,確實不愁除不掉宋義。
三人隨後計議一番,定好了明日中軍大帳的行動。
第二日正午,項羽帶著兩名親兵來到中軍大帳,交出大戟和佩劍之後,便入了大帳。而臨時充當親兵的黃志、張偉則等在帳外,就等帳內傳喚。
帳內項羽向宋義抱怨大軍已在安陽滯留四十六天,軍中缺糧,士卒們意見極大。宋義便讓他招兩名士兵進來問話。
交出各自武器,二人順利進入大帳。張偉抓緊那幾步路的時間,將帳中情形看在眼裡,因為接下來便要輪到他發揮的時刻。
中軍大帳裡此刻共有十名刀斧手,兩名跟在他們身後,兩名侍立於宋義身後,另外六名則分立帳中兩側。若這些人夠專業,這樣的安保陣容算是足夠了,可惜他們一點也不專業。
首先是站位,除了自己和黃志身後兩個,其余刀斧手距離都偏遠。顯然古人們的防恐意識還不夠,保護政要的貼身保鏢站得太遠,來不及替政要擋下第一波攻擊。而其他人也不行,無法迅速進入戰鬥位置,製服恐怖分子。
看清形勢之後,張偉已經胸有成竹。對著身邊黃志和右前方的項羽點點頭,表示可以按計劃行事。
看到二人堅定的眼神,項羽頓時豪氣十足地轉身面對宋義,“此二人舉報汝與齊國同謀反楚,可有何分辨?”
宋義聞言一陣錯愕,完全不知項羽說的有何依據,自己又要如何分辨。
卻在此時,張偉突然後退一步,雙肘重重地擊打在身後兩名刀斧手的下腹。由於戰事並不緊張,平日裡將士們都不會身著甲胄,而是著布製戰衣,以減少不必要的負擔。因此這兩名刀斧手下腹軟肋突遭重擊,頓時岔了氣,彎下腰去沒有了反抗的能力。
張偉也不管這兩個暫時失去戰鬥力的家夥, 而是向前急奔,三兩步便衝到了宋義身邊,對著他心口就是一擊重擊。
他這個特種兵的拳頭可不是平常小混混能比的,一招一式都足以致命。這一拳下去,宋義的心臟頓時因為受不了負荷而停止跳動,而且又有一根肋骨斷裂扎入,基本上已經是個死人了。
張偉卻沒有在宋義身邊停下,而是繼續前衝,目標是其身後的兩名刀斧手,他必須盡快盡可能多地打擊對方的有生力量,以免因對方的反撲而使己方遭受無謂的傷亡。
那兩名刀斧手已經到了鬼門關,卻依然沒能反應過來,動作快的那個也不過剛剛把手搭上刀柄而已。
張偉一手一個,摁住兩人脖子,使命往他們身後的牆上撞去。右手邊一個頓時喉骨碎裂,口吐白沫,腦袋一耷拉便不知人事。左邊一個還算頑強一點,並沒有立刻失去意識,但也無濟於事。張偉見他沒死,馬上騰出右手過來幫忙,一把扭斷這人脖子。
此時他回過頭,看到黃志和項羽從那兩個刀斧手腰間搶過武器,剛剛才砍了那兩人。
一眨眼工夫,大帳裡倒下了五個人。同在帳中的其他幾個楚軍將領噤若寒蟬,而剩余的六名刀斧手也是不知所措,看著項羽走過去將宋義的頭割下。
項羽此時心中大定,直走到中軍大位坐下,“宋義與齊謀反楚,楚王陰令羽誅之。”他此時心中所想卻是“得此二人相助,當成就霸王大業!”
黃志和張偉並不知道,項羽最後的言行已經不是他們的“作假”,確是真真正正的史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