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暴露了行蹤,但是雙方還是有著一定的距離,夢中人帶著已經變成步卒的騎兵營鑽進山林裡,挑著馬匹難行的山路往西北偏西方向行進,以此來限制追兵的速度。
由此前行近九十裡的直線距離,他們將會抵達九龍江支流西溪的東岸,而沿著西溪一路北上再有八十裡,很快便能抵達東海觀,然後沿著山道往西北一百五十裡左右,便能進入心縣地界。
然而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東海隊雖然想盡一切辦法來延緩追兵的速度,但是他們自己因為需要一路尋找食物,行進的速度怎麽也快不起來,只能是依靠一天十六個鍾頭以上的高強度行軍來彌補。
即便如此,他們每曰在這片丘陵地帶裡的推進速度依然只有可憐的三十裡,直到第七天黃昏,才走出山地來到九龍江西溪東岸。而此時追兵與他們的距離也迫近到了半個鍾頭以內。
半個鍾頭路程若是放在平地上差不多有五裡左右,但是在山區可就要近得多,僅僅是一裡的直線距離。換句話說,如果東海隊在山腳下,那麽離州府軍就在山頂上。此時對方若是拿弓箭射,借助著彼此之間的高度差,完全可以對這群逃亡的家夥形成打擊。
而事實上離州府軍也確實這麽嘗試過,只是效果並不好,還讓夢中人趁機回收了不少箭矢,否則他們自帶的那部分已經在東部山賊營地的伏擊中消耗得差不多了。
為了甩開已經近在咫尺的追兵,夢中人不得不再次漏夜渡江,這也是他們七天之內第三度圍繞著九龍江和離州府軍玩捉迷藏了,每次都能多少延緩一下對方的速度。
不過這一次雙方的距離實在太近了,東海軍幾乎是在對方眼皮底下渡江的,根本沒有任何隱秘姓可言。若非時間已經太晚,官軍甚至會緊跟著他們之後西渡九龍江。
鑒於這種情況,東海隊的三個臭皮匠不得不就此問題展開討論。
作為隊長,司馬富強首先表態,“我覺得我們應該連夜趕路,至少把彼此的距離拉開到四個鍾頭以上才行!”
黃志卻提出了反對的意見,“若是如此,我們就必須減少四個鍾頭的休息時間,否則這種優勢在明天白天便會蕩然無存。但我們一旦真的減少了四個鍾頭的休息時間,恐怕明天白天就會因為體力不支而影響了前進的速度,到了明晚休息時間,四個鍾頭的優勢恐怕最多就只剩下兩個鍾頭。”
“那也比現在這種情況要好得多。”司馬富強仍然堅持自己的意見。
“然後呢?”黃志反問了一句,沒等隊長回答,他又接著往下說,“然後三天之後,我們和官軍的距離再度縮短到半個鍾頭的時候,你是否打算讓大家再渡一次江?”
這下子可把司馬富強給問住了。現在他們還能夠圍繞九龍江來作文章,可是兩天之後一旦過了東海觀的地界,就不得不遠離九龍江,轉往去心縣的山道。那時候怕是更難甩脫身後的追兵了。
眼見兩人都陷入了沉默,一直沒有開口的張偉這才發表了自己的意見,“這件事情其實沒有你們兩個想象的那麽複雜。”
聽到他的開場白,黃志和司馬富強頓時來了興致,專注的目光同時投向了這個東海隊的戰術大師。
張偉不在意兩人的目光,而是轉頭盯著對岸正在扎營休息的官軍,“光是逃的話,我們肯定是逃不掉的,遲早要和他們打一仗。”
不止是黃志和司馬富強,東海隊的其他聽眾也都在一旁讚同地點頭。
張偉遙指對岸的官軍,“兵法都說半渡而擊是以弱勝強的最好時機,我們與其放棄眼下的大好時機不用,難道非得等到官軍在山道上追上我們再交手嗎?”
三個臭皮匠中的另外兩個聞言不禁拍案叫絕,這幾天來,他們一路奔逃,竟是早已忘了還有反抗一途。事實上距離他們最近的這支離州府軍追兵人數並不算多,大概三個營左右。這些追兵與當夜夢中人在山賊營地裡伏擊的兩營同屬一軍,接替了先頭部隊繼續追擊東海軍。
而指揮系統被夢中人打得半殘的那兩營兵力則在重新委派了幾名校尉來統兵之後,在東部村附近臨時休整磨合,等到該軍另外五營兵力跟上來之後才一起跟進。
這支七個營的大部隊此時在落後於東海軍一天的路程之外,一時半會兒還沒辦法和前面的兄弟營隊會合。也就是說,追擊夢中人的軍隊有五千人之多,但是真正能夠威脅到他們的卻只有緊跟在身後的一千五百人。
若是在以往,就算是一比三這樣的比例,東海隊也早就主動帶兵迎上去了。以夢中人自身的實力,再加上騎兵營不俗的戰鬥力,完全能夠把三倍於自己的官軍擊潰。早先之所以選擇退讓,完全是因為不想被這支先頭部隊給拖住,從而被官軍大部隊追上。到了後來,逃跑則成了一種習慣,以至於他們兩人的思想都僵化了, 完全沒想過要反擊對方。
這會兒得到張偉的提醒,兩人同時在心裡盤算了一下,立刻有了結論。只要明天白天花費兩三個鍾頭在江畔狙擊渡江的官軍,將他們擊潰,便能將追兵的距離拉開到一天左右,何樂而不為。
打定了注意,司馬富強便讓杜子騰先安排好明天白天的伏擊事宜,然後才讓大夥兒睡個安穩覺。
東海軍的士兵們能夠睡安穩覺,夢中人卻不行,為了天明之後進行半渡而擊的效果更好,他們特意犧牲了兩個鍾頭的休息時間,趁著黎明前最後的黑暗偷偷摸回江東去搔擾追兵。
張偉制定的作戰計劃很簡單,此時秋高氣爽,天干物燥,最容易引發山林火災。他們此次夜襲,就是要給離州府軍的臨時營地放把火,先消耗對方一些兵力再說,若是能夠因此而退敵自然更妙。
寅時剛過,輪值的哨兵便依照約定把夢中人幻想,而作為騎兵營的指揮官,杜子騰自然也跟著早早地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