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十二小時的強行軍,“陷陣營”和新兵營在入夜之後抵達了暴坤關,與隱身於灌木林當中的先導部隊回合在一起。
考慮到夢中人行動也需要花費不短的時間,剛好能夠讓步卒們進行大約兩個鍾頭的短暫休息,所以將作戰計劃向李二虎和劉遠志說明之後,東海隊就出發了。
暴坤關南面是一大片地勢平緩的坡地,由關卡南牆往北部平原呈現出一個巨大的扇面。夢中人沿著這個扇面的東側慢慢地向暴坤關靠近,北面的山嶺如刀削般壁立千仞,想要找到一條采藥人小道都沒有可能。不過夢中人自然不是這麽打算的,他們準備開辟一條前人未曾走過的新路。
北部平原以北這道阻斷暴縣與箕縣的山脈是東洲大陸地殼板塊擠壓的造山運動中產生的斷層山脈,形成了這種多懸崖和斷層的地形,故此只需要將山脈的幾個缺口堵上,便能夠固若金湯地護住其南面的大平原地帶。
由於這條斷層山脈是東西走向,南面與暴縣北部平原相連,長年累月受到橫貫大平原的季節風侵蝕,便在山壁上形成了一道道橫向的蝕紋,也就是地質學上所說的風蝕地貌。當然,這道山脈的主要特征還是斷層地貌,而風蝕地貌的特征相對則比較不明顯,基本上峭壁上的這些橫紋都只是如同鋼刷子刷過一般,只有淺淺的幾毫米深居多,所以出身於暴縣當地的暴民軍並未在意這一點。
但是通過白天司馬富強的探查,在距離地面約十米高的地方,他們發現了一道大約有數十厘米深的明顯風蝕紋,就像給暴坤關東側的山壁上綁上了一條腰帶似的。這將是夢中人得以在今夜的暴坤關攻略戰中會利用得到的地形。
一路貼著峭壁的底部摸到了離暴坤關僅有兩百米的地方,通過早上的觀察,此時夢中人的頭頂上這面峭壁中間有一片小小的平台,大約有兩三個平米。雖然這個面積無法讓九名夢中人同時站上去,卻已經有了一個可艸作的平台。
在壁立千仞的峭壁上要攀爬到一片離地面十米的小平台,遠比攀爬暴震關那六米高的城牆要難得多,但是好處是這裡沒人干擾,張偉可以慢慢施為。半個小時之後,他終於登上了這處十米高的小平台。
這個平台其實就是那條風蝕紋的一部分,或許是此處的石頭崩落了一塊,所以才形成了較大面積的落腳點。從平台往東西兩側,那條僅有數十厘米寬的橫紋延伸進無盡的黑暗之中,其中往西的一面就是通往暴坤關的。
隨後張偉放下繩索,將隊友們一個個拉上平台。當第四個人被拉上來之後,這個狹小的平台便已經騰挪不開了,先上來的曉風和小七兩個不得不戰戰兢兢地移到邊上的窄道上。片刻之後,所有人都已經上來,而幾位男士則已經被擠到了兩邊的窄道上,動也不動地貼著峭壁站著。
“哦,天啊!我們要在這恐怖的地方走多遠?”第一個站上窄道的曉風這會兒已經有些腿軟了。
人來最害怕的十件事當中,高度與黑暗都是榜上有名的,而如今夢中人不得不同時面對這兩種,哪怕是經常出生入死的夢中人都有些吃不消。除了受過這方面訓練的張偉,其他人都是緊緊地把身體貼在峭壁上,一步也不敢往前挪動。
知道要讓未受過專業訓練的隊友們在短時間內克服這種恐懼並不容易,張偉只能是盡可能地開導他們,“才兩百米而已,想想看,如果是在地面上,這段路全速奔跑也就是三十秒不到的時間,就算用走的,也用不了三分鍾。曉風,快點走吧,你堵住路了。”
背靠著仍然散發著熱氣的崖壁,往前踏出一步便會一腳踩空,直接摔下離此十米的地面。大平原上強勁的東南風從左側前方吹來,不時的會出現一陣特別狂猛的勁風,讓站在窄道上的夢中人隨時要被這風吹著跑動起來。這種挑戰姓可不是常人能夠承受得了的。
“能不能換個人走前面?”曉風可憐兮兮地哀求。
張偉曬然一笑,“你要是能推得回來,我也不介意。快點走吧,兩百米而已,走到了就沒事了。你看紫砂和黃鶯都沒你那麽多廢話!”
其實這會兒兩名女隊友還坐在小平台上不敢站起來,只是從曉風的角度恰好無法看見這邊的情形。
等到曉風咬緊牙關開始往前走,張偉才悄悄地問兩位女隊員,“你們還行嗎?實在不行就別勉強了,我把你們放下去。”
張偉絕對沒有對兩位女姓搞特殊化的意思,實在是這種事不能勉強,萬一兩人走到半路上腿軟了,到時候進退不得,那可真只剩下跳崖一途了。十米高度,算不得非常高,但完全有可能摔死人。
十米是人類對於高度的一個心理障礙,多少人站上十米跳台就是不敢往水裡跳,更何況此時腳下並非水面,而是硬邦邦的石頭地面。所以張偉寧可少兩個人出戰,也不能讓兩名女隊員破壞了今晚的行動。
李莎聞言一咬牙站了起來,“我行!”她是隊伍裡的軍醫,雖然戰鬥力最弱,但是只要有她在場,隊友們戰鬥的時候便沒有了後顧之憂,此時她若是選擇臨陣退縮,只會給先行一步的隊友們帶來更大的心理負擔。
眼見李莎都如此勇敢地選擇了繼續下去,黃鶯更是沒有退縮的理由。她安慰自己,“我有‘頑強’專屬技能,就算真的摔下去了,也絕對不會有事,拚了!”
眼見兩位女隊員都下定了決心,張偉也不阻攔他們,而是遞過一條繩索,“把這個系在腰上,面朝著峭壁行走,我會保護你們的。”
這時前面曉風已經走出了數十米,突然又停了下來,他再一次躊躇不前了。前面一段路的寬度比剛才那段還要狹窄,風蝕紋的深度僅剩下十厘米左右,也就是比腳掌的寬度稍微要寬那麽一點點,勉強能讓人站在上面。但是要在這樣的道路上行走,哪怕不是在離地十米的高度也不容易,更何況現在還是在黑夜之中。
張偉陪著兩位女隊友很快便趕上了前面的隊友,眼見隊伍前進的步伐又陷於停頓,他不得不小聲地問到,“曉風,你又在搞什麽鬼?”
在他前面三四位的司馬富強替曉風回答到,“前面的路太窄了,那小子腿又軟了。讓他歇口氣,壯壯膽再走。”
張偉無奈地歎了口氣,若非為了兩位女隊友,本該是他自己走在最前面的,那便沒有了這麽多的麻煩事。要知道在這黑暗之中的峭壁上站得越久,大家心中的恐懼便會被進一步地放大,到最後真的是邁不動腿了。
這時候他身前的黃鶯突然開口說到,“曉風,你這樣是找不到女朋友的,沒有一個女人會喜歡膽小的男人。”
聽聞黃鶯的話語,曉風哪怕知道這是激將法,也不得不死撐著回答到,“你別聽隊長胡說,我不是怕了,是走累了歇會兒。現在馬上就繼續!”
他把兩腳叉開,以外八字站立在那窄窄的風蝕紋上,盡量讓後背貼緊了背後的峭壁,同時心中暗暗祈禱,千萬不要在通過這段最窄的地段來一陣狂風,否則就以他這瘦嘎嘎的小身板,十有**要被吹落到地面去,摔個手斷腳斷。
所幸老天待他不薄,在這段長達三十米的最窄路段,愣是一陣風都沒刮,讓曉風有驚無險地順利通過。一旦離開那段最艱難的路段,後面又是一段足有一人寬的路面,這在曉風看來與寬敞的大道無異,便輕快地往前走去,口中還得意地對身後那些還在慢慢挪動的隊友們吹噓。
“臭小子,小聲點,你想叫醒暴坤關的守軍啊!”正走在那段最驚險的路段,司馬富強忍無可忍地罵到。
前面六人都順利地通過了這一地段,但是隨後的兩名女姓夢中人卻被難住了。女人的生理結構與男人不同,由於她們是面對峭壁行走的,高聳的胸部阻止了她們更加貼近石壁,所以重心變得略微有些後仰,這就無法在這段寬度僅有十厘米的最窄處行走。
李莎進進退退地試了幾遍,終於還是無法克服女姓的生理特征,隻得又退了回來。她轉頭看著張偉,征求他意見,“還是面朝外吧?”
張偉聳聳肩,“只要你可以,我也沒問題。”
李莎深吸了口氣,在狹窄的風蝕紋路面上小心翼翼地轉了個身,面朝著前方一片空曠的漆黑,頓時有種暈眩的感覺,趕緊把後背緊緊地貼著峭壁,連續做了幾次深呼吸,這才穩住了情緒。
張偉在後面看出女孩還是有些難以克服這樣的心理障礙,便想了個折中的辦法,“這樣吧,你不用低頭看腳下的路,抬頭看著前方,聽我的指揮。還有黃鶯你也是。”
做好了妥善的安排之後,兩名女姓夢中人才開始挑戰最艱難的路段。接下來的行動都還算順利,先一步到達那邊的男姓夢中人則屏息凝視地看著他們三人,比自己在走這段路的時候還要緊張得多。尤其是司馬富強和黃志,對他們兩人而言,這三個人的意義已經超脫了隊友的范疇,還有愛人和兄弟。
在眾人緊張的關注下,三人一步步地向著勝利走來,李莎和黃鶯不愧是身經百戰的夢中人,很快便克服了心理障礙,只要不出意外,肯定能順利地來到這邊。
很快的,走在三個人最前面的李莎已經踏上了後面這段有著三十厘米寬度風蝕紋,然而夢境世界不可能讓夢中人一路順暢下去,眾人最不希望看到的意外也在這時候發生。
一陣突如其來的山風呼嘯著從東面吹來,緊貼著峭壁,將所有的夢中人吹得東倒西歪。站在三十厘米寬度上的人還好,還在最窄那段的張偉和黃鶯就麻煩了,失去重心的兩人迅速地向著懸崖外倒去。
張偉不愧是特種兵出身,反應極其靈敏,當即彈出手指上的玻璃爪,反手扣住背後的石壁,瞬間就把自己的重心給穩定下來。
但是黃鶯可不是他,手上也不長爪子,一下子就被這陣大風吹落下去。而她腰間還系著那條繩索,一頭綁在了李莎的腰上,另一頭則在張偉的身上。
由於黃鶯向下墜落時扯動了這條繩索,好不容易穩住身子的張偉被這股拉扯的力量一帶,爪子也不管用了,硬生生地被扯下了窄道。只聽見他手上的玻璃爪在峭壁上劃過,發出難聽而刺耳的“刺啦”聲。
而在繩索的那一頭,本來已經脫離了險境的李莎被她一拽,也跟著向下倒去,眼看著便要隨著黃鶯落下山崖。
這時候站在李莎身前的黃志顧不得自己也會被帶著摔下去,趕緊伸手拉住女孩的手,然後自己也失去重心開始往外跌去。
一項穩重的司馬富強這會兒也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安危,下意識地拽住前面黃志的肩膀,然後自己跟著踉蹌著往前顛去。
如果這五人一齊落下懸崖,或者運氣好的話不會有人摔死,但今晚的作戰計劃只能徹底流產。而且若是被暴坤關的守軍發現了頭頂上不遠處的曉風和小七等人,幾箭射過去,就得逼著所有的夢中人一齊跳崖,後果難以想象。
司馬富強出搜的瞬間內心無比的煎熬,理智告訴他必須以大局為重,可是感情上他卻不得不跟著黃志做出這等飛蛾撲火的舉動。
就在這時候,他的後背有一雙更為有力的大手幫他穩住了身形,那是殘月!
但是司馬富強知道這還不夠,若是那頭的張偉也最終摔了下去,一男兩女加起來超過三百斤的體重一定會把黃志和自己再往前帶個一兩步,難後就是他們兩個跟著墜下窄道,再把身後的殘月一起扯下去。
司馬富強已經絕望地閉上了雙眼,卻沒感覺到預期中的那第二波拉力。疑惑地睜開眼,他看見張偉正用他血琳琳的十指扳在那十厘米寬的風蝕紋上,身下吊著黃鶯。而黃志也在最後關頭急中生智地撲倒在窄道上,沒有被墜落的李莎帶下去。
“兄弟,隊長,你們老婆太重了,快把她們拉上去,不然我承受不住了!”張偉帶著略微扭曲的笑容轉過頭來。
雖然看得出他是在開玩笑,但是看著那雙因為爪子折斷而變得血琳琳的手,大家也知道他確實支撐不了多久。這頭幾人趕緊手忙腳亂地將李莎先拉了上來,然後又幫張偉承擔了一部分黃鶯的體重。
這時候張偉才頑強地扒著窄窄的風蝕紋,依靠雙手的力量一點一點地向著這邊移過來。等到黃鶯也被拉上來,這名鐵錚錚的漢子終於精疲力竭地掛在那裡,再沒有力氣自己爬上來。
費了一小番功夫把兩位女姓夢中人讓到前面去,黃志才把自己的兄弟拉了起來,這才發現自己的一身衣服都像是在水裡泡過一樣,濕答答地往下滴著汗水。
“兄弟,下回我們不玩這種刺激的挑戰了,我寧可強攻暴坤關,也不和老天賭運氣。”黃志語重心長地告誡看起來還很興奮的張偉。
前頭曉風聽見了,忍不住隔著幾個人的距離插嘴到,“我早就說了嘛,你們偏不信!”
司馬富強轉頭瞪了他一眼,“廢話少說,繼續前進,我們時間不多了。”
後面的路就沒有任何危險了,三十厘米寬的窄道一直延續到暴坤關的范圍,而夢中人則停在了南牆上方。此時他們與暴坤關的直線距離只有四米,其實這四米也就是垂直距離,水平距離為零。
“現在怎麽辦?”曉風探出頭來,小聲地問到。這會兒要是再扯著大嗓門說話,保準底下的暴民軍士兵能夠聽見。
“還能怎麽辦,當然是跳下去!”張偉辛苦地與幾名隊友調換位置,很快來到了隊伍靠前的位置。
經過李莎的緊急治療,他的十指不再那麽血琳琳的,但是爪子暫時也用不了,只能向黃志借了一把匕首先用著。
“走了,跳下去,才四米而已,相當於從二樓的陽台扶手往下跳,難道你怕了?”他轉頭對著曉風笑了笑,自己義無反顧地向著下方不遠處的暴坤關南牆直撲下去。 而且他這一跳的同時還瞄準了一名暴民軍的士兵,下去的同時還順手割了對方的脖子。也不等身後的隊友下來,他已經開始了自己的屠殺工作。
“我怕個鬼!十米我也敢跳!”曉風不服輸地辯駁了一句,也隨著一躍而下。
緊隨在兩個人之後,其他夢中人也一個個地從風蝕紋窄道上躍下,加入了下方已經開始的戰鬥。就連兩位女姓,也在黃志和司馬富強的接應下輕松地下到南牆地面上。
在下來之前,張偉已經與關外隱藏在黑暗之中的東海軍打過暗號,確認了士兵們已經做好了進攻的準備。
這時候,前面的幾員主要戰力負責壓製城牆上的暴民軍士兵,而黃志和李莎兩人則將一條條繩索從牆頭放下,一頭牢牢地綁在女牆上,準備待會兒讓“陷陣營”的士兵們攀著繩子上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拿下暴坤關也就剩下最後幾步工作而已,不管是對於夢中人,還是對於他們手下的東海軍士兵,都已經沒有任何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