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樂極生悲
在劇痛的刺激下。 獅鷲獸的鐵翅發揮出堪比攻城錘的爆發力,麒麟被拍出十多米遠,撞進灌木叢裡才勉強停下。他的胸前被鋒利的翎羽抽出數條切痕,更忍不住一張嘴吐出口血來,顯然內腑受傷也不輕。
“媽的,死怪物……”麒麟擦掉嘴角的血跡,看了看右手的半截刀柄,不禁萬分惋惜。“可惡,就差那一點了……”
沒有給他抱怨的時間,獅鷲獸的咆哮把他的注意力給吸引了過去。只見猩紅的血『液』正不斷從獅鷲獸後頸處的深深創口裡冒出,連白『色』翎羽也被染成了鐵鏽的顏『色』——麒麟剛剛的一斬無疑帶給獅鷲獸帶來了重創,但對於這頭強悍的魔物來說,還不到致命的程度。倒不如說,反而徹底激發其凶『性』,讓自身處在更加危險的地步。
突然,獅鷲獸停下咆哮,朝著他張開嘴。
麒麟不知道它打算做什麽,但由死生戰場中磨練出來的第六感,卻在他心中拉響最刺耳的警報。
幾乎想沒想,麒麟朝著旁邊急速跳開。緊挨著他的動作,一股肉眼不可見的衝擊波橫掃了剛剛他所在的位置。
從枯葉到樹枝。從泥土到石頭,所有東西都在衝擊波中灰飛煙滅,原地隻留下一道約一米多寬、十米多長的空白。
“喂喂,這算什麽啊……”麒麟看得『毛』骨悚然。要是他剛剛反應慢上一拍的話,現大大概有半個身子都隨著那些石頭化成灰燼了。
他知道,大多數強悍的魔物都有獨自的噴吐攻擊方式,例如深淵多頭蜥的猛毒,還有科羅多巨蜥的赤焰,都曾讓他吃過不少苦頭。然而這種看不見又防不住的攻擊方式,比起兩者來卻又不知要高上多少個段位。不要說血肉之軀的人體,就算是堅固的空騎,正面挨上一擊恐怕也得迎來當場崩解的命運,難怪獅鷲獸能在天空橫行無忌。
要是在空中遭遇這種怪物等級的魔物,應該要怎麽應付才好啊?麒麟的心裡自然浮現這種疑問,不過獅鷲獸並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
隨著一聲咆哮,類似先前那樣的衝擊波攻擊又接二連三的朝他『射』來。而對於這種看不見又防不住的恐怖攻擊,麒麟唯一的對策就是拚命移動身體。
勉強躲到第四發的時候,麒麟發現獅鷲獸的噴『射』方位竟越來越精準,似乎開始把他奔跑時的提前量都給算了進去。
這個發現把他嚇得魂飛魄散,當場改變了策略,一會兒加速快跑,一會兒折轉回跳,以不斷變換的速度和方向來影響獅鷲獸的噴『射』精準度——姑且不管獅鷲獸那邊能連發多少次這種噴『射』攻擊。但他只要挨上一發就會喪命。在拚命躲閃的過程中,還得顧忌到少女躲藏的方位,絕不能讓獅鷲獸把腦袋朝向那邊,麒麟幾乎把神經繃緊到了極限。
被衝擊波轟碎的樹枝樹葉紛紛從頭頂落下,麒麟拚命躲閃掉了足足十二發噴『射』衝擊,獅鷲獸的攻勢才暫停下來。顯然這種威力巨大的攻擊方式,對於獅鷲獸本身來說也是不小的負擔。
抓住這短短幾秒鍾的空隙,麒麟以最快的速度衝向獅鷲獸。
雖然貼身肉搏也絕不好過,但至少還有反擊的機會,要是被獅鷲獸這樣再『射』個一兩輪下來,他恐怕只有死路一條的份。
在他衝過去的途中,獅鷲獸一直維持著低頭喘氣的艱難姿態。麒麟把這看成是絕好的反擊機會,但接下來的事實證明,他顯然低估了高等魔物的智商。
衝到離獅鷲獸還有五六步的距離時,麒麟猛的蹬地高高躍起,找算借力將獅鷲獸一舉格殺。他瞄準的依舊是獅鷲獸的後頸,但原本低頭喘息的獅鷲獸卻突然抬起頭來,那對鷹喙朝著他微微張開,鷹喙前端有一青『色』的旋渦,麒麟幾乎可以感覺到空氣被急速抽離時的那股窒息感。
此刻他處在沒任何可借力處的空中,而和獅鷲獸的距離也近到無法回避。
在旋渦噴發的瞬間,麒麟反『射』般的舉刀格擋。
他眼裡看到的是二指寬的角刀,腦海裡浮現出的卻是師兄那把大得可以當盾牌的獸骨巨劍。
……………………
那一瞬間,麒麟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只是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身在十多米的高空了,他的手裡正拿著一把斬馬刀似的骨刃,而獅鷲獸毫無防備的後背就暴『露』在他的眼前。
沒有猶豫也沒有思考,麒麟只是很自然的翻轉刀刃朝著。借著下墜的衝勢,沉重的骨刃垂直斬下。將獅鷲獸攔腰斬斷。
就算是能自由出沒天空界的高等魔物,身軀被斬成兩斷後也不可能再活下來。獅鷲獸前半截的鷹頭髮出一聲淒厲的嘶吼,後半截的翅膀猛扇了兩下,然後便轟然倒在地上,從兩邊創口中噴出的鮮血霎時間就在地上形成一個小小的水潭。
麒麟站在水潭裡,雙腿被溫熱的鮮血浸透,但目光卻落在自己手裡的骨刃上。從骨刃的身上還依稀可以看見角刀的輪廓,然而其體積和重量卻已然增加五倍不止。只見長約兩米長的刀鋒邊緣突出無比的倒刺,而寬約一米的刀身上則因為先前承受衝擊波的關系,出現些許的龜裂。
看到這裡時,麒麟總算想起那一瞬間發生了什麽事情。
那時候他感到禍念的鼓動。就像在魔境森林時拯救妖精嬰兒時那樣,手上的角刀在禍念鼓動的瞬間產生異變,化成巨大的骨刃,替他擋下了衝擊波的直擊。然後,衝擊波的余威把他震到高高的空中,而下方的獅鷲獸則以為除掉強敵而放松了警惕,結果便落得被一刀兩斷的下場。
“也就是說……這東西是我造出來的?”
麒麟看著手裡的骨刃,不得不承認這項事實。
他的體內潛伏著魔人的禍念。根據諾茵的說法,所謂“禍念”其實是一種被惡意歪曲的空流能量,空流能量本來就具有促使生物體進化變異的特質,這種效果經過“禍念”加強放大。魔人便是利用這種魔『性』的力量,刹那間讓無害的樹木化成危險的戰爭保壘。加西奧曾把禍念的種子埋在了他的體內,但這顆種子似乎朝著和魔人期待相反的方向成長。
現在麒麟還不知道該如何控制這股未知的力量,但毫無疑問的是,手上這把骨刃正是禍念展示出來的力量。
麒麟默默的看著那把異形的骨刃,心中的感覺比起喜悅來,似乎更多了一份茫然和驚訝。就在這時候,他聽到身後有腳步聲響起,於是警惕的回頭望去,只見披著夾克的少女正怯生生的靠過來,對她來說。獅鷲獸在地上斷成兩截的血腥光景顯然有些過於刺激了。
“……不用擔心,已經沒事了。”麒麟轉過頭,以溫和的語調安慰著少女。“這頭怪物已經死了,我們只要盡快離開葬龍谷,就不會再遇上它們了。”
“嗯……嗯。”尤菲努力點點頭,盯著浴血奮戰並取得勝利的男人,臉突然紅了起來。
“那個,我剛剛在旁邊看著,你……你還真厲害。”尤菲看著旁邊的樹叢,有些窘迫的說著。
“那是!區區這種程度的魔物,再來十頭八頭也不是我的對手!”一方面出於戰勝強敵的自豪,一方面也有著安撫少女的意義,麒麟拍著胸膛如此誇耀著。
只不過,他的囂張神情並沒有持繼太久。幾秒鍾後,那副趾高氣昂的神情便被驚惶失措所取代。
只聽一聲吼鳴從遠方響起,刹那間在山谷間引起無數回響。
要知道,葬龍谷的獅鷲獸之所以令人恐懼,不光是每頭獅鷲獸的凶暴力量,還包括那種鋪天蓋地的數量。一頭獅鷲獸後面跟著十頭獅鷲獸,十頭獅鷲獸後面還有百頭獅鷲獸,就算是再厲害的強者,也不敢招惹這樣一群既強悍又擁有極強族群意識的魔物。
兩天前的那架空賊機,正是因為擊傷了一頭獅鷲獸,結果落到被大群獅鷲獸群毆至死的淒慘下場。而至於先前那頭獅鷲獸臨死前的一聲嘶吼,顯然也有著招呼同伴復仇的意味在裡面。沒有想到這點的麒麟兩人,結果不得不面對和前次空賊機相同的命運。
看著從山谷各處紛紛朝這邊飛來的獅鷲獸群,兩人臉『色』蒼白的面面相覷,然後在下一秒拔腿開跑。
……………………
“呼……呼……呼……”
麒麟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感覺自己正在迅速接近體力的界限。
他的左手挾著領航員少女,右手拖著殘破的骨刃,甩開雙腿在山谷中拚命狂奔著。
他的背後是數以百計的獅鷲獸,有的揮動翅膀從天上包抄,有的擺動四肢在地上追趕。他身上沾著的獅鷲獸血顯然刺激到這些族群意識極強的魔物的復仇心,獅鷲獸們要把撕碎的欲望,正透過漫山遍野的咆哮聲不斷傳來。
聽到身後的風聲,麒麟反『射』般的躍起,一頭獅鷲獸從旁邊撲過來。擦著他的衣角落向山谷。麒麟在獅鷲獸的身上踢了一腳,借著反衝的力道躍向相反的方向,並低頭避過空中的第二頭獅鷲獸的伏擊。
在落地的前一刻,他沒有忘記用骨刃護住左下方。第三頭獅鷲獸早在下面窺視許久,瞄準他在空中回避不得的機會施展噴『射』衝擊。衝擊波轟在骨刃寬大的刀身上,把骨刃砸出又一道裂痕,不過麒麟同時也借著那股衝擊力向前飛躍出一段路,暫時和地上的獅鷲獸群拉開距離。
多次承受衝擊的骨刃表面早已布滿龜裂,而右手更是傳來陣陣像要斷掉似的劇痛。不過落地的麒麟根本沒有喘口的余裕,馬上揮劍擋開從上面撲下來的第四頭獅鷲獸,並趁著對方被斬傷前爪的時機又拚命逃了起來。
“那個,請放下我……”這時候,被挾在左手的少女出聲了。“已經夠了,我很高興你能保護我,但……這樣下去誰也逃不掉的。”
尤菲的聲音,包含著深思熟慮後的堅定決意。“放下我吧,只有你一個人的話,應該還有希望逃掉的,所以放下……”
“少囉嗦!”少女的覺悟,被男人以粗暴的語氣踐踏過。
麒麟根本無視尤菲的意見,一腳踹開攔在前面的獅鷲獸,然後把她給扔了出去。“給我躲到那個山洞裡面去!往裡面跑,越深越好!”
麒麟所指示的那個山洞位於兩人左前方,是一處由斷崖塌方形成的狹長裂縫,洞口大概有兩米寬,高度則在十米以上。從洞口向裡面望去,只見洞裡黑漆漆的一團,沒有任何光亮,也不知道通向何方。
“進……進裡面去嗎?”由於麒麟控制了拋出時的力道,尤菲落地時並沒有受傷。但看著黑漆漆的洞窟,她卻感到有些猶豫。要是麒麟的目的是想讓她藏到裡面,而自己去冒險引開獅鷲獸的話,那……
“不想死就快進去!獅鷲獸在黑暗裡看不到, 你進去後我馬上會跟著來!”麒麟揮動骨刃斬退從天上撲下來的幾頭獅鷲獸,並大聲催促著尤菲。
獅鷲獸在黑暗中視力不佳,而狹長的洞口也限制了它們數量上的優勢,就如同麒麟所言,眼前的山洞確實是兩人唯一的生機。領悟到這點後,尤菲打消了顧慮,拚命擺動雙腿向著山洞衝去。
由於麒麟攔下了後面的獅鷲獸,尤菲得以在毫無阻礙的情況下衝進山洞。
為不影響男人的戰鬥,尤菲照著指示朝著洞『穴』的深處跑去。
從洞口透進來的光逐漸微弱,尤菲很快就什麽都看不到了。在眼前的視界被黑暗覆蓋的那一刻,外面的聲音也驟然遠去,仿佛一瞬間被拋到虛無的恐慌感,化成冰冷的毒蛇緊緊纏繞著尤菲的心臟。
她幾乎忍不住要拔腿往回跑,但一股更強烈的意志驅使著她的雙腿,持續不斷的向裡走去。
什麽也看不到,什麽也聽不到。
要是洞裡有魔物棲息的話,要就是腳邊是萬丈高崖的話,要是就這樣沒有盡頭的話,諸如此類的恐懼讓尤菲的思想幾乎麻痹。
她只能什麽也不想的,麻木的朝前面走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分鍾還是十分鍾,一小時還是兩小時,想象中的危險並沒有出現。非但如此,尤菲反而發覺了一些奇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