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煌雷震怒

時間是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 地點是黑牙基地的司令室。

伽魯多站在『露』台外，眺望著下方狹小的基地，開始想象自己將來執掌世界最強空軍時的情景。

他是有這個機會的。在他幾乎完全掌握獨聯隊的現在，這個國家裡幾乎已經沒有能和他對抗的戰力。那支效忠王家的蒼空王騎部隊本來會是潛在的威脅，但就在兩天前，他親自粉碎了對方期望升級戰力的妄想，而這個威脅也已成為過去式。雖然損失了兩名有能的部下，但伽魯多一點也不感到惋惜，倒不如說他更為某個意外的收獲高興著。

駕駛那架測試機的機師，便是他，以及整個宰相派急欲除之而後快的黑發小子。

有無冕王家作後盾，同時與王家和商家結緣，黑發小子的存在幾乎已成為宰相派的心腹大患，而將之抹殺的功績，恐怕要遠遠高過截殺測試機的成績。而且對伽魯多本人來說，這件事也有著充分愉快的價值，他對黑發小子的憎惡就像他對空軍統帥的野心那般強烈。

不過出於謹慎起見，伽魯多還沒有把擊墜黑發小子的這件事給報告上去。宰相府那位美人秘書的話讓他比較在意，雖然在他看來，王國的政局就是宰相派和王家派間的權勢爭奪，但蒂安娜的話裡似乎在暗示著還有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因此伽魯多打算再觀望一陣子。至少等到秘書官從亞丁回來，若是期間沒發生什麽意外發生的話，到時候再把這份功績報上去。

如此一來他的地位便會穩如泰山，而至於其它事情，他相信也總會有知道的時候。

“那個女人，還在白費力氣的搜索吧……”抬著望著北方的天空，伽魯多發出惡意的嘲笑。

“只不過死了個男人就慌張得六神五主，女人這種生物還真是沒用呢，這樣下去蒼空王騎也快結束了吧?要是那女人闖進葬龍谷去找那小子的話，搞不好還會省下以後弄死她的功夫，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事情了……”雖然這種情況並非不可能，但來得太容易的勝利讓伽魯多生出輕微妄想的傾向來。

“咦?”突然間，伽魯多眯起眼睛，在他的視界中出現某個奇怪的東西。“那是……”

現在正是太陽將要落山的黃昏時候，按理說還離星星『露』面還有一段不短的時間，但北方的天空中卻硬是出現了一顆星星。那顆星星向外放『射』著異樣的紅光，在昏黃天空的背景下相當的顯眼，但落在伽魯多眼中卻不知為何感到一陣莫名的冷顫。伽魯多還以為自己出現某種幻覺，於是閉上眼睛用力搖搖頭，而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天上那顆赤『色』的凶星依然存在，並且變得比先前更大了。

“那是什麽啊?”伽魯多愣在『露』台，疑『惑』的看著赤『色』凶星在視界內越變越大。

等到兩者的距離足夠的時候。伽魯多終於看清楚了。那根本就不是什麽凶星，而是一架他從來沒見過的空騎！

空騎是燃燒火焰的顏『色』，有著一雙巨大的翅膀，背後還拖著長長的尾翎。空騎的尾翎反『射』著落日的余輝，赤紅的機體放『射』出輝煌的雄光，那說不出奔放和驕傲的姿態，看起來簡直就像傳說中的鳳凰。

伽魯多從來沒見過這種模樣的空騎。那狂放的烈氣和彭湃的生息，與其說是空騎，倒不如說更像是某種活著的生物。

包括伽魯多在內，地上的人們以近乎歎息的目光仰望著從頭頂飛過的鳳凰空騎。

然而他們所不知道的事實是，這頭鳳凰乃是乘著復仇的烈焰而來！

……………………

下一秒鍾，席卷基地的爆音、烈焰和暴風，把這項事實明確無誤的傳達給了地上諸人。

當鳳凰機飛過基地上空時，從它那火焰般燃燒的尾翎上灑下無數熾紅的羽『毛』。紅羽飄飄，憑空散落，雖是賞心悅目的光景，但蘊含著無以計量的殺機。

那些看起來似乎美不勝收的鳳凰羽『毛』，其實每一枚都是高度凝縮的空流能量的結晶，並且極不穩定。任何微小的刺激都可能會使羽『毛』內的空流能量失去平衡，進而引發劇烈的爆炸。而且，鳳凰羽『毛』間存在著連鎖反應，任何一枚羽『毛』的爆炸都會刺激到周邊的羽『毛』。一枚接著枚，一片連著數片，無數的爆炸連成一片紅雲降臨到基地的頭上。

就連遠離爆炸中心的指揮樓都被震得劇烈抖顫，伽魯多站立不穩，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等他扶著欄杆重新爬起來的時候，逞現在他眼前的是一片猶如地獄般的景象。

佔地數百畝的停機坪幾乎被整個翻了一遍，地面到處是爆炸留下的坑洞和溝壑，入眼盡是衝天火光……

停機坪旁的格納庫被炸塌了大半。廢墟上正燃起熊熊大火，裡面的幾十架精銳機體被統統付之一炬……

幾艘裝備著對空機炮的貴重戰艦，也靠近停機坪而遭池魚之殃，其中最嚴重的一般被攔腰炸成兩截……

其它還有戰鬥營、宿舍樓、指揮塔等等，也統統都被火焰的暴風席卷，陷入難以自拔的困境。

可以說，整座黑牙基地已然喪失了戰鬥力，而這一切，卻只是發生在數分鍾以內的事情。

一擊，僅僅一擊。

鳳凰戰機僅僅只是一次強襲，就讓伽魯多引以為傲的最強部隊化成眼前滿目瘡痍的廢墟，或許再沒有比這更有諷刺意味的事情了。

“不可能……”伽魯多呆呆的看著燃燒的基地，一時間生出自己是不是在做夢的懷疑來。“我的軍隊……我無敵的軍隊，就這樣被……”

基地燃燒的火焰令落日的天空也變得暗淡起來，在濃煙與火光交錯的狹縫中，伽魯多看到鳳凰機耀眼的身影，他狂吼一聲，直接從三層的『露』台上跳下去。

『露』台下是柔軟的草地，伽魯多滾了一圈就站起來，然後發瘋似的朝著格納庫方向跑起。

鳳凰機毀掉的只是獨聯隊對外展示的機體，在格納庫下方的地下機庫裡，還藏著獨聯隊的另一批機體，代號為“黑鷹”的空賊機。雖然宰相府再三警告，“黑鷹”是絕對不能公開展『露』的存在，不過此時的伽魯多已經顧不上這些。他緊緊盯著天上盤旋的鳳凰機，滿腦子盡是把它擊墜、摧毀、凌遲、宰殺的念頭。

盡管感到憤怒和恐懼，但伽魯多並沒有完全失去冷靜。在他看來，就算那架鳳凰機擁有大面積對地攻擊的恐怖武裝，但若是換成空騎戰的話，在天上它未必就能贏過機動『性』過人的黑鷹。而且，剛剛鳳凰機的一擊已使整個基地陷入癱瘓。要是對方再來上一擊的話，恐怕明天這座基地就會從王國中除名。伽魯多絕對不能容忍這樣的情況，他拚了命的朝著通向地下機庫的秘道入口跑起去。

跑著跑著，伽魯多的腳步慢下來，看著天空的臉甚至『露』出喜『色』。

大概是聽到基地這邊的動靜，遠方一隊正在巡邏的空騎朝這邊轉來。伽魯多認出了那隊空騎的身份，那是他親自招募的一批空賊機師，每人都是曾有重案在身的亡命之徒，技術和膽量都是一流的。並且他們的數量也有六架之多，相對於僅僅一架的鳳凰機來，優勢極其明顯。

看著地面燃燒的基地，後來的空賊機師們顯然已領悟了事態，在第一時間把目標對準了空中的鳳凰機。伽魯多看著六架空賊機在空中分散開，以包圍夾攻的態勢朝鳳凰機『逼』近，不禁『露』出欣喜的表情。

以空騎戰的常識來判斷，任何機師面對這種六機夾擊的陣型幾乎沒有回避的可能。鳳凰機能做的，最多也只能選擇某架空賊機的方向突破，但這樣一來便自然會遭到其它五架空賊機的合擊，勝負可以說已經決定。

伽魯多咬牙切齒的看著鳳凰機的末路，但鳳凰機采取的行動卻不是他預想的任何一種。

只見鳳凰機就像活的生物一樣，猛的揮動著翅膀，仿佛跳起來似的驟然爬升，一瞬間便脫出了六架空賊機的包圍網。

這種不可思議的機動力，遠遠超過伽魯多對空騎的認知，但現在卻不是他感慨的時候。

鳳凰機升到高空，卻在原地留下無數火紅的羽『毛』。六架空賊機並不知道火羽的厲害，依著慣『性』朝原來的方向，那片飄飛著火羽的空間飛去。

“不~~~~！”

地上的伽魯多發出吐血似的慘叫，不過就算他的聲音傳到空賊機那裡，它們也已經來不及掉頭了。

下一秒鍾，空中發生猛烈的爆炸，無數的火球完全蓋過落日的余輝，六架空賊機被死亡的紅翼所吞沒，連一點殘渣都沒有留下。

看著自己的心血毀於一旦，伽魯多發出痛苦的呻呤，然後頹然跪倒在地上。

他已經沒有膽量再去跟那架鳳凰機戰鬥了。那種壓倒『性』的破壞力和難以想象的機動力，根本就不是他所了解的空騎。

伽魯多還沒過遭遇龍族的經歷。然而目睹鳳凰機的戰鬥，帶來的那種深入骨髓的恐懼感，卻讓他的自然而然的聯想到那個雄踞於食物鏈最頂端的種族。

反過來說，能夠駕禦如此強悍的鳳凰機，那名機師或許也早已超越人類的水準，去到他所無法想象的地步。

伽魯多根本記不起自己是何時與這樣厲害的人物結怨，而就在他搖晃著昏沉的腦袋，搜索著模糊的記憶時，身後突然響起一陣引擎的轟鳴聲。同時一股重愈山嶽的威壓從頭壓下，迫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帶著恐懼的表情，伽魯多緩緩的轉過身去。在他身後的，正是鳳凰機那火紅的機影。

機首四挺黑黝黝的機炮對準著他，華麗而致命的尾翎就像孔雀開屏般的在背後展開，翩翩飛舞的火羽將周圍一百米的空間劃成禁區。不要說抵抗，伽魯多就連逃亡都做不到，只能呆然的看著在火風中緩緩降臨的鳳凰機。

鳳凰機在離地面一米左右的時候停下，展開巨大的翅膀懸停在空中，隨後座艙蓋被打開，駕駛鳳凰機的機師從裡面站起來，一腳踩在鳳凰機的機首，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雖然雙方的距離只有兩三米，但伽魯多卻無法看清對方的容貌，或者說，他根本就無法直視那煌煌光焰的主人。某種源自生物本能的，對上位捕食者的恐懼感，讓他根本動不了一根指頭。

“狹隘又膚淺的人啊，那種程度的權力爭奪很有趣嗎?”鳳凰機師開口道，凜然的音『色』讓人聯想到磨得雪亮的橫刀。

“坐井觀天，你們根本就不知道，世界的真相為何……”帶著鄙夷與不屑，她如此宣言道:“要是麒麟出事的話。你也要跟著陪葬，我會把你們一個不剩送下地獄，不要懷疑我的決心和力量。”

“麒……麒麟?”這個熟悉的名字喚醒伽魯多的神志， 他抬頭看著鳳凰機師，急急道:“你……你是那個黑發小子的……”

“告訴你的主人，三天以內把麒麟找回來，要不下次我就直接去找他。”留下這句話後，鳳凰機師便轉身回到座艙。

然後，鳳凰機猛的揮動翅膀，刹那間就竄上高空，拖著長長的尾翎，迅速消失在夕陽下墜的方向。

留在它身後的，則是一座滿目瘡痍的基地……

“混帳！混帳！混帳混帳混帳混帳混帳！”

伽魯多以說不出憎惡的目光看著鳳凰機遠去的機影，半跪在地上，右手不斷捶打著地面，借以發泄心中的怒氣和恐懼。

“那個女人！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她以為她是誰啊！混帳！居然敢對我下這種命令！居然敢對我……居然敢對我……”

這時候，格納庫的一角被火焰燒塌，磚瓦垮塌的聲音讓伽魯多的手凝固在空中。環視著周圍幾近廢墟的基地，伽魯多激憤的神情漸漸冷靜下來，臉『色』由紅轉白，再由白轉青，最後頹然跪倒在地上，緊握著雙拳發出充滿憎恨的呐喊。

“可惡！可惡！可惡的黑發小子！明明都已經死了，為什麽還要來阻礙我！”

遠方的夕陽終於墜下地平線，在熊熊燃燒的基地廢墟裡，響起獨聯隊長那空虛而無力的呐喊。

“可惡！我要宰了他！絕對要宰了他！絕對要親手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