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拉德以“不作為”和“勾結空賊”的罪名向紋章院提出彈劾,而諷刺的是,作為證據的卻是“*擄掠”空賊團被消滅的事實。 “*擄掠”團的犯罪記錄在諾茵的桌上堆成一座小山,是字面意義上的“惡貫滿盈”。收納在軍方資料室內的最近數年來懸而未決的空賊案件中,有一半以上都可以算到“*擄掠”團的頭上。消滅這樣一個惡行累累的空賊團,固然是一件莫大的功勳,但反過來說,放任一支空賊團在轄區內犯下如此眾多的案件,身為“蒼空王騎”指揮官的諾茵也難辭其咎。
康拉德便以這樣的理由要彈劾諾茵。盡管這樣的主張不是完全沒有道理,但關於諾茵等人在飛空艇受到襲擊後兩小時才姍姍來遲的話,就胡編亂造的謊言了。宰相卡托斯利用恩布利昂家的權勢,壓迫所有幸存的乘客在偽造的彈劾書上簽上名字,甚至還宣稱“蒼空王騎”有和空賊勾結的嫌疑,結果連紋章院也無法坐視,派出憲兵隊把百翔長的諾茵帶回來調察。
要想救出諾茵,最簡單的辦法便是證明康拉德提供的證據根本是子虛烏有就成。而在這一點上,作為空賊事件的幸存者的伊利有著莫大的發言權,所以麒麟在得知情況後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就來酒館找這位商人之子。
“……也就是說,要我作為證人出面證明百翔長的清白?”伊利顯得相當苦惱。
他的猶豫是有道理的。和了無牽掛的麒麟不同,他是格雷恩商會的少東,他的行動亦代表著格雷恩家的立場。雖然格雷恩商會好歹是排進王國前十名的大型商會,但無論是權傾朝野的宰相一派,還是“無冕王家”的伊斯埃雷家,都是小小的商會遠遠無法抗衡的巨大存在。所以一直以來,格雷恩商會都小心翼翼的維持著和當權者的關系,而至於前次伊利在“貞女號”上招待康拉德的事件,便是格雷恩商會的公關行動的一部分。
麒麟要求伊利以空賊事件幸存者的身份出面證明諾茵的清白。對於一直偏向宰相派的格雷恩商會而言,這相當於讓其舍棄宰相派而轉投“無冕王家”陣營。和前次私下喝酒不同,如果伊利這次真的膽敢站出來直接反對康拉德的彈劾狀,從此後格雷恩商會必定會被宰相派視為打擊的對象。一想到那樣的結果,伊利便實在很難同意麒麟的要求。
“你們家不是有‘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家訓嗎?”麒麟雙手抱在胸前,有些不滿的指出。“算起來,諾茵可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如果當時不是她及時趕來,我們應該已經和飛空艇一起化成灰了。現在恩人有難,你打算袖手旁觀嗎?”
“雖……雖然是這樣……”伊利愁眉苦臉的回答著。“我個人的話無所謂,但站在格雷恩商會的立場……”
“格雷恩商會啊……”麒麟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你是格雷恩商會的少東,如果在這件事上站出來和康拉德對抗,那個混帳宰相說不定會遷怒到格雷恩商會的頭上……你擔心的是這種情況吧?”
“是啊……”伊利露出苦澀的表情。“以格雷恩商會的規模,根本得罪不起宰相派,如果我出面頂撞康拉德公子的話,肯定會被……”
“那種廢物根本不用理他。如果諾茵出了什麽事的話,我會以最快的速度送他到地獄去。”麒麟打斷了伊利的話。“再說,如果格雷恩商會真的不得不選一方當權者來結盟的話,我倒覺得比起暴發戶的宰相派來,伊斯埃雷家會是更好選擇。畢竟比起巴結那個沒什麽用處的白癡少爺來,
在這件事上先賣一個人情給公爵大叔,今後得到的回報要比前者不知道高出多少。就算以商人的角度來考慮,這也是一件再劃算不過的生意,你不覺得嗎?” “……確……確實。”伊利驚訝的看著麒麟,眼中泛起異樣的神彩。
就連權傾朝野的宰相派都不敢對伊斯埃雷家動手,王國內誰又不知道“無冕王家”的尊貴?但問題在於,就是因為伊斯埃雷家是遠在雲端上的高貴存在,對於沒有任何爵位的格雷恩商會來說,根本是高不可攀,所以格雷恩商會選擇巴結宰相一派也是迫不得已的。而現在,麒麟給伊利指出了一條和“無冕王家”結緣的道路,對格雷恩商會來說簡直是夢寐以求的機遇。
但問題在於,抓住機遇的代價是從此和宰相派為敵,可以說危險和機率同時存在。搞好了,格雷恩商會今後的發達指日可待,搞得不好,格雷恩商會或會明天就會煙消雲散。在沒有和父親商量過的情況下,伊利實在難以單獨決斷。
“現在可不是猶豫的時候,伊利。”麒麟朝伊利伸出手。“決定了就幫我一把。”
伊利愣愣的看著麒麒。沒有華麗的辭藻,眼前的黑發青年只是簡單的伸出手而已,但伊利心中卻不可思議的湧出一股想緊握那隻手的衝動。
麒麒那強烈的意志,以及暴風般的行動力,都帶給他一股難以言喻的暢快感。如同騎著烈馬在無際的草原上馳騁,伊利不由自主的想知道,如果就這樣跟著他並肩前行,究竟能夠看到如何峰回路轉的絕景?對身為商人之子的伊利而言,此前還從未對其它人寄予於過如此的期待。
“我也拜托你了,格雷恩少爺。”這時候,蕾切爾也以懇切的語氣向伊利拜托著,而她的話也成為令天平傾斜的最後一塊砝碼。
“……我知道了。”白衣青年無奈歎了口氣,伸手握住了麒麟的手。“就讓我為伊斯埃雷百翔長盡一點力量吧。”
“就這麽說定了。”麒麟大笑出來,伸手攬著伊利的肩膀。“不過放心吧,格雷恩商不會孤軍奮戰的。”
“呃?”伊利眨眨眼睛。
“其實我也是剛剛想起來的……”麒麟斜眼瞄著酒館對面的一排排商鋪,向伊利確認著。
“在飛空艇上你好像說過,除了格雷恩商會以外,第二大道的其它商會都曾被蒼空王騎救助過吧?”
“是這樣沒錯……”伊利突然感到不安起來。“你打算做什麽?”
“不是什麽大事,我只是在想,既然他們都有欠諾茵的恩情……”麒麟對伊利眨眨眼睛,露出令商人之子後背發毛的笑容。
“那讓他們為這件事出點力,也是天經地意的吧?”
……………………
如果說林格伊爾城有比王宮更戒備森嚴的地方,那自然非紋章院莫屬。
紋章院是拉維利斯王國最高監察機關,獨立於宮廷之外,上至王公貴族,下至軍官士兵,都是紋章院行使權力的對象。可以說,在拉維利斯王國內,紋章院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以常識來判斷,這樣的情況絕不正常,然而若要問到拉維利斯王國為何會出現此種不正常的情況,那就不得不從三百年前的龍人戰爭開始說起。
龍人戰爭是後起之秀的龍族向支配天空的天人發動的戰爭,這場戰爭摧毀了繁榮至極的天空文明,而戰敗者的天人亦在這場戰爭中死傷慘重。天人們建造的浮遊都市,也紛紛被巨龍們摧毀,並且一個接一個的墜落到地上。只有極少數隨著浮遊都市墜落又僥幸不死的天人,在戰爭後幸存了下來——事實上,林格伊爾城的前身便是在龍人戰爭中墜落的一座浮遊都市的跡遺,換句話說,拉維利斯王家的祖先便是古代之民的天人。
拉維利斯王家的祖先選擇了和地上人通婚,並努力在混沌的地上界建立起秩序的國家,但並不是所有幸存的天人都和他們有一樣的想法。幸存的天人中,只有很少的人選擇和地上人共存以外,而大部分的天人則選擇了保留原本的生活方式。他們在地上某地建起了一座名為“巴別塔”的巨塔堡壘,並在其中過著幾乎與外界隔絕的生活。
“巴別塔”繼承了天空文明的大部分遺產,至於現在地上界所普遍使用的飛空艇以空騎等技術,幾乎都是“巴別塔”教授予地上人的產物。對於地上界的所有國家來說,“巴別塔”不但是他們普遍使用的飛空技術的源頭,更掌握著諸國活動的命脈,是如同“聖地”般的存在。“巴別塔”把天空文明的知識傳授給地上人,而為了確保這些珍貴的文明遺產不至於成為另一場世界大戰的導火索,“巴別塔”在接受其援助的各國內均設有相應的監察機構,而在拉維利斯王國內,那個機構的名字便叫做“紋章院”。
“紋章院”一開始只是為管轄使用飛空技術的軍隊而設,但由於拉維利斯王國和“巴別塔”素來交好,而後隨著雙方交往的加深,“紋章院”也從原本隸屬“巴別塔”的監察機構逐漸變成了從屬王國的最高監察機關。雖然“巴別塔”方面對此頗有微詞,但對拉維利斯王國來說,“紋章院”的存在確實成為維持國家秩序所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
然而目前,由於某位重要人物的離走,紋章院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窘局面。結果在宰相卡托斯的巧妙算計下,不得已淪為其實現野心的政治工具。
康拉德以“不作為”和“勾結空賊”的罪名,向紋章院彈劾“蒼空王騎”的百翔長。考慮到諾茵的特殊身分,紋章院特別派出憲兵隊把她請來紋章院協助查。因為只是協助調查,所以諾茵並沒有被帶上任何拘束具,此刻她正坐在審判庭的一邊,以沒什麽興趣的表情聽著上面調查官念著康拉德的彈劾狀。
長長的彈劾狀裡大都是“*擄掠”空賊團的罪行,諾茵沒過多久就把目光移到另一邊的某位惡德公子身上。注意到諾茵的視線,康拉德對她露出仿佛有著深沉怨恨般的毒辣表情,不用說諾茵也能猜到,這肯定和昨天被麒麟教訓的事情有關。
(……是卡托斯的主意吧?)諾茵這樣判斷著。
康拉德不是以恩布利昂公子的身份,而是以遭遇空賊襲擊的幸存者的立場提出彈劾,這樣便讓紋章院無法質疑其動機是否正當。同時康拉德還巧妙的歪曲案件的視點,造成“蒼空王騎”放任空賊團肆虐的錯覺。雖然關於“空騎部隊姍姍來遲”是一派胡言,但作為證據的彈劾書上卻有眾多乘客的簽名。種種條件匯到一起,讓諾茵根本沒有辯解的余地。
諾茵不認為眼前的惡德公子能想到如此巧妙的手段,背後肯定是宰相卡托斯在指使。而若是出於卡托斯的指使,那就代表著這名野心家已決定正式向伊斯埃雷家開戰。對於迫不及待想掌握王國最高權力的卡托斯來說,伊斯埃雷家是無法繞開的障礙,雖然諾茵也對雙方遲早會發生衝突一事有所準備,但卻沒想到會以這種情況拉開序幕。
老實說,讓她有種措手不及的感覺。
紋章院並非站在宰相派一方,但也不會對伊斯埃雷家有所偏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紋章院扮演著政治上的天平的角色。就像卡托斯難以用宰相的權勢來壓迫紋章院,換個角度來說,即使公爵親自出面周旋,也無法取得明顯的效果。這樣看來,卡托斯選擇通過完全中立的紋章院來打擊伊斯埃雷家,可以說是堪稱絕妙的手段——盡管諾茵對卡托斯從來就沒有過好感, 但那名被宮廷大臣們私下稱為“禿鷲”的男子,在陰謀詭計上確實有讓人畏懼的才能。
就算知道是卡托斯的陰謀,但諾茵卻無從為自己辯護。康拉德把整個“蒼空王騎”都告上了紋章院,她所能做的只是盡最大努力不要把部下們牽連進來。在諾茵暗暗下定決心的時候,調查官已經念完了康拉德的彈劾書,按照既定的程序,他要先向諾茵確認上面的所言是否屬實。
“請問,伊斯埃雷百翔長,你對彈劾書的內容是否有異議?”
調查官以公式般的語氣向諾茵確認著,但諾茵注意到的卻是站在審判庭一角的那名灰發男子。
這名男子的名字叫諾威斯,擔任著紋章院的憲兵隊總長一職。而且,因為某種緣故,諾茵從很早以前就認識他了。
在諾茵看到,憲兵總長可以說是王國中擁有最高權力的軍職,而諾威斯的身上擁有歷戰勇者所特有的沉穩氣質,確實是足以擔任憲兵總長一職的人物。由審判開始至今,這位銀發男子幾乎沒說過一句話,猶如化身銅像般的靜靜站在審判庭的一側,但當諾茵把目光再次移到他身上的候,卻驚訝的發現這位憲兵總長已不再是先前那付從容不迫的模樣。
諾威斯正凝視著審判庭的外面,緊皺眉頭向部下下達命令的模樣,好像外面正發生著什麽重大的事件。諾茵不禁對這位憲兵總長的反應感到好奇,而她的好奇心沒過多久便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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