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幹什麽?” 十分鍾後,來到空騎墓場的彼蘿蒂絲帶著困惑的表情向部下確認著。
“是,據屬下所知,這裡是拉維利斯王國的空騎墓場,他們應該是盜墓賊,但……”
部下這樣回答著彼蘿蒂絲,但聲音中也透出難以釋懷的感情。
“盜墓賊啊……”彼蘿蒂絲注視著前方不可思議的光景,皺眉道:“我可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盜墓賊。”
“您說得是。”部下低頭同意了彼蘿蒂絲的意見,並追著上司的目光望去。
——在那裡的,是兩個正在瘋狂拆解著空騎的身影。
按照道理說,空騎墓場是戒備森嚴的軍事禁地,本來就不是隨便能進來的地方,而那偏偏兩人不但瞞過守備軍的眼睛溜了進來,還表現得如同打家劫舍的強盜般囂張。其中黑發的那人拿著扳手,紫發的那人拿著撬棍,兩人身上都散發著混沌的狂氣,以捕食者的目光在墓場中尋視,只要發現一架稍微完好的空騎,就會像餓狼般嚎叫著衝上去。
完全不考慮複原的粗暴手法,以及扳手加撬棍的猛烈招呼,一架空騎往往在幾分鍾內就會被拆分成骨架。兩名盜賊者就像最挑剔的美食家,從一大堆折解下來的部件中隻挑出最一兩件最新的零件扔進身後的大皮口袋中。彼蘿蒂絲猜測他們的作業應該已經持繼了不少時間,因為兩個皮口袋中有一個裝得滿實滿載,而剩下的那個也有一半鼓了起來。
“喂喂,看這邊!這個傳動器好新啊!”
“拆下來!拆下來!反正狼焰原來的也舊了,換上正好!”
“哦哦哦!這個不是……早期的試作型過渦輪增壓器?據說能讓引擎性能提伸百分之十的好東西啊!不知道能不能裝在狼焰的引擎上?”
“拿走!拿走!不管能不能裝上,拿回去試試再說!”
“等等,看看這個!用空流結晶製成的導流槽耶!這可是超一流的技師手工磨製的寶貝啊,放在這種地方簡直就是暴殮天物!拿走!當然要拿走!”
“沒錯!拿走!拿走!有用的東西通通拿走!”
類似這樣的歡呼聲在空曠的墓場此起彼伏,幾乎陷入癲狂狀態的兩人,高唱著“拿走!拿走!”的二重奏,把一個又一個嶄新的零件裝進兩個巨大的皮口袋。到把兩個皮口袋都撐得滿滿的後,還嫌不夠的兩人乾脆把原來的那袋倒出來,把最初裝進去的舊零件全部扔到一旁,用後來拆出來的更新的零件代替,並且為了把空出來容量裝滿,兩人又繼續拆解起剩下的空騎來。
在此期間,彼蘿蒂絲等人只能以愣然的表情看著他們的瘋狂行動,直到又一架空騎轟然散架時才回過神來。
(他們……到底是何方神聖……)彼蘿蒂絲有些猶豫,由目前的情況來看,那兩人的目的顯然和她們沒有交集。雖然互不干涉是最好的選擇,但兩人肆無忌憚的行動卻造成太大的聲響。考慮到空騎墓場和地上廢墟間有著相當的距離,這裡的動靜大概不至於傳到地上的守備隊那裡,但對於身在遺跡的深淵多頭蜥來說,卻是難以忽視的動靜。
彼蘿蒂絲無法肯定那兩人的行動不會對她們的狩獵計劃造成妨礙,在評估過“放任不管”和“排除干擾”兩種選擇後,她決定還是以穩妥為優先。
彼蘿蒂絲伸出修長的手指,在脖上劃了一劃,六名部下輕輕頷首回應,然後反手拔了腰間的短劍,就待退入背後的黑暗中。
(唔,
等等……)彼蘿蒂絲突然舉手製止了部下們的行動,眯起眼睛看向位於兩人後方,遺跡出口處的陰影處。剛剛那一瞬間,從那裡的黑暗中反射出一抹幾乎難以察覺的冷芒,若不是彼蘿蒂絲本身也同樣是擅長潛伏的高手,恐怕很難注意到那一閃即逝的警訊。 (還有其它人?而且,不是和他們一路的?)彼蘿蒂絲注視著後來的潛伏者的藏身處,他們放出的殺氣朝著兩名盜幕者集中,她不禁作出這樣的判斷。
(真不湊巧,狩獵途中竟會遇上這種事……)彼蘿蒂絲不快的皺起眉頭,她冷眼看著潛伏在黑暗中的數道冷光朝兩名盜墓者集中,作出決定。(算了,暫時先坐壁上觀吧,等下把活下來的一方消滅就好了……)
……………………
“喂喂,看這邊!這邊的操縱杆是特別訂製的限量版哦,拆下來帶回去吧?”
修德指著某架被拆得只剩骨架的空騎,並用熱烈的聲音建議著。事實上,早在一個小時前兩人就已經找齊了修複狼焰所需的零件,但卻無法從那股莫名的狂熱中擺脫出來,結果便變成了現在這種“凡是看上眼的零件都裝進口袋”的狀況。不過再怎麽說,連操縱杆都要拆下來也實在太誇張了,也難怪麒麟會愁眉苦臉的瞅著那兩個裝得滿實滿載的大口袋。
“不行,再怎麽樣也裝不下了……可惡,要是再多帶幾個口袋來就好了。”麒麟露出懊惱的表情。
“唔唔唔,沒預料這種狀況,真是本人一生的失策啊……”修德也以怨恨的目光盯著那根限量版的操縱杆。
“沒辦法,事到如今也只能放棄了它們……”麒麟以沉痛的聲音宣告著,看來他多少還留著幾分理性。
“……也對,下次再來時一定要作好充分準備。”修德把沾滿油汙的眼鏡取下來,一邊用衣服擦著,一邊說道,看來他還蠻意猶未盡的。
“嗯,其實需要的零件已經拆得差不多了,問題是最關鍵的引擎……”正搖著頭的麒麟,突然頓了一頓,然後以疑惑的目光望著修德。
“我問問啊,你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吧?”
“……咦?”修德以茫然的表情看著他。“傷天害理?不,我當然沒做過。”
“這麽說來,他們應該不是衝著你來的啦……”麒麟沉呤道。
“喂喂,不要擺出這種‘原來如此,我知道了’的表情在那邊一個人點頭,稍稍解釋一下啊!”修德抗議著。
“笨蛋,你還沒發現嗎?”麒麟用大姆指指了指背後的某處。“在我們背後九點鍾方向,距離大約二十步的岩石後面,從半小時前就一直有股殺氣放出來。”
“……殺氣?”修德朝麒麟指示的方向望去,卻只看到一塊黑黝黝的岩石。
“本來我還在想是不是朝著你來的,但既然你說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那估計就是來找我的了。”
“等等,你說來找你的……究竟是魔物還是人啊?”
“當然是人。要是魔物的話,才不會發出這種白癡似的殺氣,一般在你還沒察覺到的時候,它們就已經咬斷你的喉嚨了。”麒麟搖晃著手指,露出不屑一顧的表情。“至於這種殺氣嘛,以暗殺者而言也是三流以下吧,要是放到我們村附近的無法地帶,肯定活不過半個時辰……哦呀?”
“又怎麽呢?”
“唔,殺氣開始明顯增大,看來他們是打算出來了。”麒麟的聲音裡面沒有一點的不安,倒是興奮和期待的要素佔了壓倒性的份量。
“……都被你說成這樣,再不出來的話就只有羞憤自盡了吧?”修德忍不住對接連出現在眼前的黑影投以同情的視線。
在兩人說話的時候,從周圍岩石的陰影裡鑽出來十二個黑影。黑影們從頭到腳罩著一身詭秘的黑袍,除了右胸處那枚仿若毒蛇昂首吐信的標志外,唯一還能識別他們身份的就只有頭罩下露出的眼睛了。十二名黑衣人移動著腳步,以半包圍的陣勢圍住兩人,一雙雙陰冷的目光集中在那個狠狠踐踏過他們自尊的黑發青年身上,就連局外人的修德也仿佛能感覺到那股怨毒的恨意。
“……他們好像惱羞成怒了哦?”修德如此總結著。
這句話讓黑衣眾一瞬間改變了殺氣的焦點,但不知是天生的神經大條還是偽裝出來的鎮定,修德的臉上完全沒有膽怯的痕跡。倒不如說,更像是對事態接下來的發展充滿興趣,而他跟著的問題也充分表現出其期待的心情。
“喂喂,要不要猜猜他們是誰派來的啊?”修德興致勃勃的問道。
“那還用猜嗎?當然是那個惡德宰相。”麒麟一口斷言著。
“……你這樣肯定?”
“廢話,除了惡德宰相以外,我又沒和其它人結怨過。用排除法推過去,當然就只有這個答案。”
“嗯,這樣說來也對,但……”修德不禁以同情的目光看著前面的黑衣人們。“你這樣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至少也要按照小說裡的既定程序,厲聲喝問他們究竟是何人派來、意圖何為才對啊?你看看,人家特意打扮成這種神秘兮兮的模樣,你卻一上來就道破人家的身份,不覺這樣很尷尬嗎?”
黑衣人的殺氣出現微妙的紊亂。雖然看不到他們面罩下的表情,但用猜的也能知道此刻他們那種恨不得挖個地洞把自己埋了的尷尬心情。而如果要問他們,到底是更憎恨那個道破他們身份的黑發青年一些,還是另一個將他們的屈辱感最大化的某人一些,恐怕是個難以回答的問題。但不管怎麽說,黑衣人們本來就沒有讓兩人活下去的理由,於是紛紛抽出自己的兵器,打算了結眼前兩個可憎的目標。
“……我們是‘蝰蛇’。”從黑衣眾的口中漏出怨毒的聲音,看來他們最後還是選擇報上名字。“你們就帶著這個名字上路吧!”
十二名黑衣人沉默的移動著腳步,分成前後兩排,由九把短刃和三支弩弓構成絕殺陣勢,截斷了兩人所有逃生的道路。
“哦,連弩弓都有配置啊?”麒麟的目光掃過前排短刃上的隱隱藍芒,落到後排三把弩弓的身上,並以漫不經心的口吻向修德確認著。“那個,我姑且問問,基本的自保能力你總算有吧?”
“我才沒有那種東西呢!”修德理直氣壯的回答著。“不是我誇口,從小到大我就沒拿過比墨水瓶更重的東西!”
“你還真是坦率啊……”麒麟以近似脫力的目光看著修德,然後歎了口氣。“算了,我會盡快乾掉他們,你先自己找個地方躲起來吧。”
這樣說的麒麟,隨即轉向前方的黑衣眾,然後輕呼口氣,並自然的抬起了右手。
黑衣眾們的視線自然被麒麟的右手給吸引,雖然只是短短一瞬間的分神,但卻已讓足以讓他們後悔終身。等黑衣眾們在一秒鍾後收回視線時,原地的麒麟已不見蹤影,同時他們的身後卻傳來一聲悶響。黑衣眾們悚然回望,只見左側一名拿弩弓的同伴正頹然倒地,而那快如疾風的身影正朝著第二名弩弓手衝去。
對著衝來的麒麟,弩弓手試圖抵抗,但卻犯了個致命的錯誤。他放下手裡的弩弓,試圖拔出腰間的短刃迎敵,而這個過程所需的時間已足夠麒麟奪下他的弩弓,並一腳把他給踹飛出去。於是在淒厲的慘叫聲中,第二名弩弓手直飛到幾十米外的岩壁上,在“砰”的一聲撞擊後便再沒了動靜。
最後一名弩弓手吸取了同伴的經驗,再加上和麒麟的距離較遠,所以他認為自己有足夠的時間發動攻擊。然而當他眯起一隻眼睛,舉弓瞄準麒麟的時候,卻駭然發現對方也正朝這邊作出同樣的動作。“嘣”的一聲,兩支弩弓幾乎同時發射,其中一支弩箭準確的朝著目標的要害射去,但卻被對方輕易躲過,另一支弩箭則是射歪了少許,隻命中目標的肩膀位置。
對出身貧寒的大荒青年來說,很少有機會操縱弩弓這種昂貴的武器,所以也很難苛責麒麟準頭不佳的事實,不過這並不影響事情的結果。塗在弩箭上的見血封喉的猛毒,在幾秒鍾內便奪走了第三名弩弓手的性命。看著弩弓手臨死前瞪大眼睛的驚恐神情,麒麟心裡沒有任何同情,對於這些野心家飼養的毒蛇來說,這樣的死亡根本就是自食惡果的結局。
“好了,這樣就可以放心開戰了。”麒麟轉向剩下的九名黑衣眾,露出愉快的表情。
剛剛麒麟解決三名弩弓手的過程,雖然聽起來並不簡單,但其實從頭到尾連十秒鍾都不到,也因此使得本應負責保護弩弓手的前排刺客根本來不及有所動作。九名刺客轉身對著麒麟擺出警戒的架勢,不可否認的是,麒麟的突襲打亂了他們的安排,而至於其在解決三名弩弓手時表現出的武力,也讓他們心存忌憚,不敢輕舉妄動。
“我說,放下那些塗毒的兵器,跟我正正當當的打一場怎麽樣?”麒麟拋掉手裡的弩弓,向刺客們揚起桀傲不馴的冷笑。“若你們表現得不錯,我就饒你們一命,這個條件夠優厚了吧?”
對於麒麟好戰的邀請,刺客們露出些許的動搖。本應居於劣勢的目標,反而以開恩的語氣說要放他們一馬,這樣的對手是他們此前從未遇到過的。從麒麟身上放出猶如荒野巨獸般的凶厲氣息,不斷提醒著刺客們,眼前的青年和他們過去的對手有著本質上的區別。刺客們紛紛露出不知所措的模樣,不過他們的動搖並沒有持繼太久,因為事態很快又發生了變化。
“到此為止了!”
一個沒聽過的聲音響起,麒麟挑眉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卻在下一瞬間無力的垂下肩膀。
“你……你這家夥……”
“喲……喲,不好意思,我被抓到了。”修德舉起一隻手,有些尷尬的向麒麟招呼著,而一把塗著猛毒的匕首正架在他的脖子上。
劫持拉維利斯新王為人質的,是潛伏在暗處的第十三名刺客,也是指揮這隊刺客的頭目。當初他並沒有隨著部下們出來,而是躲在暗處等待機會。雖然麒麟出乎意料的解決了三名弩弓手,但他也抓住機會逮到正好跑來這邊避難的修德為人質,情勢於是瞬間逆轉了過來。
“好了,小子,遊戲的時間結束了。”身材高大的刺客頭目從背後架著修德,以陰沉的聲音命令著。
“我的名字叫奧都斯,是‘蝰蛇’的執行隊長,還從來沒有人能逃得過‘蝰蛇’的毒牙。要是不想這家夥死掉,你給我乖乖束手就擒吧!”
“又是人質嗎……為什麽一個兩個家夥都是這樣……”麒麟低頭著,從口中吐出無力的歎息。
“你沒聽到嗎?小子,我叫你束手就擒!”刺客頭目以為麒麟是沒聽到,於是用更大的音量重複了一遍。
“才不要,誰會束手就擒啊?”麒麟斷然回答著,其語氣和某人先前很像。
“你……”刺客頭目愣了一下,然後把架在修德脖子上的匕首緊了緊,凶狠的反問道。“你……你難道不在乎他的性命嗎?”
“這個嘛,我是比較希望他活著啦。”麒麟聳聳肩膀。“但反正你們也不打算留活口,就算我現在投降,他最後還是一樣的活不了吧?”
“唔……”威脅者反而被被威脅者的論點壓倒,這算是比較罕見的情況吧?就在刺客頭目露出不知道該再說什麽好的尷尬表情時,被他劫持的人質卻成為意外的援軍。
“喂喂,不要這樣絕情啦!救我啦!”修德擺動著唯一能動的左手,大聲向麒麟求救。“我都還沒和女生牽過手!還沒和女孩親過嘴!還沒和女人上過床!要是就這樣死掉的話,我絕對會死不瞑目的!所以救救我啦!”
“……你死不目瞑目和我有什麽關系?”雖然知道現在不是吐糟的時候,但麒麟卻實在經不住那股誘惑。
“當然有關系!我要是死不瞑目的話,就會升不上天!升不上天,我就會成怨靈在地上遊蕩!要是變成怨靈的話,我就會詛咒你個見死不救的家夥!”修德用簡明扼要的語言闡述了兩者間的困果關系。
“去你的,殺你的人又不是我,你詛咒我幹什麽?”聽麒麟的語氣,似乎已經把某人當成怨靈看待。“嗯,我姑且問問,你打算詛咒我什麽?”
“我要詛咒你……”修德盯著麒麟,說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話來。“新婚洞房時終身不舉!”
隨著修德的話,仿佛有一股肉眼可見的漆黑怨念從九幽冥府裡冒出,眾人隻覺得背後沒來由感到陣陣冰涼,一股說不出的惡寒從腳底滲進骨髓,身上炸開一片片的雞片疙瘩。這個詛咒中蘊含著的超過常人想象極限的恐怖惡意,令得那些沉默寡言的刺客們都禁不住打了個寒顫,而至於作為最終承受者的麒麟,更是當場變了臉色,瞪大眼睛,以從沒見過的目光看著修德。
“多……多麽惡毒的家夥啊……”
“哼哼,怕了吧?怕了就快來救我啊!”
“本來我是想救你的,但現在我改變了主意了……”麒麟搖搖頭。“為了讓世界少受些惡意的汙染,你還是在這裡掛掉吧。”
……………………
“……夠了!”
就在下面的事態逐漸朝著喜劇方向轉變的時候,身為旁觀者的野妖精也到了耐性的終點。
用了半年時間作準備的重要狩獵,竟然因這種愚蠢的事情而打斷!彼蘿蒂絲感到怒不可遏,她伸手劃過下方的戰場,命令道:“給我了結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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