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0
“就是這裡。”Steve推開門,然後側身把背後的人讓進屋子裡,“看起來還不錯,你覺得呢?”
頗為寬敞的四居室,采光和通風良好,木質家具在黃昏的光線裡呈現出一種溫暖寧靜的色調。
Bucky環視了一遍客廳,然後檢查了所有房間和角落,最終只是對Steve眨了眨眼,不置可否。
Steve微微一笑,他覺得Bucky會喜歡這裡的。“去洗個臉?你腦門上都是汗。”他從行李袋裡拽出毛巾,遞到Bucky手上。
看著對方進了浴室,Steve把兩個行李袋扛進房間裡。
褲兜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一條來自TonyStark的語音信息。
"嘿夥計們!”完全超出預想的高分貝音量把Steve嚇了一跳,Tony的聲音來源於天花板而不是手機,牆上甚至出現了他的大頭影像,“Tonystark友情讚助的夕陽紅經典懷舊公寓,你和你的老伴兒還滿意嗎cap?”
Steve瞪著牆上的Tony,不確定該不該回答。伴隨著搖頭晃腦的影像,Tony開始滔滔不絕地介紹公寓裡的高科技設施,包括防火防盜防彈的牆體和玻璃,堅固耐磨抗摔的地板及家具,可用語音手勢控制的智能家電,還有帶香氛音樂的按摩浴缸……Steve愣愣地聽了十分鍾之後終於反應過來,果斷拿起手機連按幾個刪除鍵,然後斷開了網絡連接。
世界重歸寧靜。Steve把行李袋挪到角落,一轉身發現Bucky靜靜地站在門口。他的臉和額前的頭髮濕漉漉的,手裡還緊緊地攥著那條毛巾。
噢,剛剛的聲音嚇到他了。
“沒事了,只是一條留言,Tony,你知道的……總是有點兒誇張,”Steve走近他,輕輕地拍了一下對方剛剛松弛下來的肩膀,“洗完了嗎?還是你想直接衝個澡?”
Bucky低頭思考了半秒鍾,然後伸手把黏在臉上的頭髮撥到腦後,咬下手腕上的皮繩,迅速地扎了一個小辮子。
非常熟練。
很明顯,這就是“我想直接衝個澡,不洗頭髮”的意思。
Steve翻出浴巾、衣服和拖鞋,“沐浴露還沒有買……”他咕噥道。Bucky已經徑直走向浴室,Steve跟過去看了一眼,發現裡頭已經備齊了一大堆瓶瓶罐罐。他想替Bucky把沐浴露挑出來,但對方已經開始脫衣服。
“呃,小心地滑,有事的話就——我就在外頭。”
Steve慌張地吞下習慣性的半句話,輕輕帶上浴室門,懊惱地撓著頭髮。
門那邊傳來刷刷的水聲,還能聽見Bucky赤腳踩在地板上。Steve想著自己應該去收拾行李,但最後還是拿了一把椅子守在浴室門口。
盡管他清楚地知道Bucky現在狀態良好,不會突然失控,不會試圖自殺,不會打破窗戶逃走,也不會因為地滑而摔倒,他還是忍不住不安。
萬一……
萬一Bucky需要什麽,Steve得及時回應他。
Bucky不會叫他,也無法對他說話。
A1
六個月前。
接到Sam的電話時,Steve剛剛結束新復仇者基地的晨間課程,正在努力把手指從汗濕的手套裡拔出來。
“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Sam說,“你想先聽哪一個?”
Steve停下了動作。“是我想的那個嗎?”
Sam沉默了一小會,聲音聽上去有點兒緊張,“是的,
我們找到他了。一切還算順利,我方人員沒有重大傷亡。”Steve歪著頭把電話抵在肩膀上,不自覺地咬緊了牙關。“……壞消息呢?”
“冷靜點隊長,他還活著,我向你保證,其實也不算太糟。”
“那麽就是很糟,”Steve重新戴好粘乎乎的手套,跨上他的機車,“地址?”
他花了十分鍾到達那裡,直接把車塞進兩個花壇之間的縫隙。
在偽裝成社區圖書館的地下醫院裡,Sam坐在門口的長椅上等他。“嗨,”一身休閑打扮的獵鷹看上去頗為坐立不安,“你得等一會兒,醫生正在做檢查,在監護室……”
Steve沒有等他說完,直接大踏步地往裡走,“我已經等得太久了。”
“好吧,好吧,”Sam無奈地小跑著跟上來,“但一定要冷靜點好嗎?他很安全,沒有生命危險,只是看上去……”
“是這裡嗎?”Steve已經在一間病房前面停下了腳步。他皺著眉頭,嘴唇緊抿,臉色蒼白。
Sam幾乎受到了驚嚇。“呃,這一邊。”他走進更靠裡的那個房間,敲了敲門。
門沒有開,但白色的隔簾緩緩升起來,露出半面透明的玻璃牆。
淺綠色的床,以及一大堆閃爍著燈光、數字和圖形的儀器。
在那之中,躺著那個曾經的失蹤人口。
呼吸面罩遮住了半張臉,Steve只能看見一雙緊閉的眼睛。深棕色的頭髮鋪在枕頭上,看起來異常柔順。
心跳平穩,體征正常,非常安靜,沒有威脅。
這很好。
除了那雙眼睛周圍殘留的傷痕,脖頸上厚厚的繃帶,以及一個把金屬左臂扣在床欄上的環形拘束器。
Steve在玻璃牆面前站了幾分鍾,姿勢仿佛一座凝固的雕像。Sam一直害怕Steve會表現得像個失控的家屬,但事實上,美國隊長當然不會大喊大叫歇斯底裡,也不會粗暴地打破門衝進病房。他看起來震驚而憂慮,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告訴我有關他的情況。”Steve緊盯著病床上的那個人,頭也不回地問Sam。
Sam歎了一口氣。“至少找個地方坐下來?這可需要一點兒時間。”
盡管Steve似乎一秒鍾也不願意把視線挪開,但最後還是和Sam坐到了長椅上。
“我們是在神盾的基地裡找到他的。”
冬兵在追蹤他自己。
他收集九頭蛇基地中尚未銷毀的資料,去過史密森尼博物館,偷走了一些關於美國隊長和咆哮突擊隊的展品(包括書信,勳章和製服)。他輾轉於華盛頓和紐約,避開了所有的監控,殺死了試圖“回收”他的人,甚至把屍體都巧妙地藏匿起來,直到幾個月後才被發現。他在公用電腦上搜索“B.Barnes”的關鍵詞,又在幾公裡外的自助打印機把其中一些條目打印出來。
在那期間,Steve和Sam搗毀了數個九頭蛇基地,卻始終沒有抓住任何有關他行蹤的線索。
特工小隊找到了不止一台詭異的電擊躺椅,以及看起來像是關過外星人的冷凍艙。科研人員把這些機器弄回去拆解研究,然後Steve在Natasha給他的資料裡看到冬兵被綁在那張椅子上,被凍在那個箱子裡。
一群人都沒能阻止美國隊長把洗腦機大卸八塊,在合金玻璃上砸出深深的凹陷。
最後Sam說,我們得弄清楚其中的原理,否則以後怎麽治好你的朋友?
於是Steve留下了最後一個完好的冷凍艙。它被保存在前神盾局的秘密倉庫裡,沒有人知道冬兵是怎麽發現那裡的。
一周後的半夜,看守倉庫的兩名特工被潛入的冬兵擊昏,他似乎想要把冷凍艙帶走,但觸發警報之後被趕來支援的小隊堵在了門口。按照Rogers隊長的命令,不得在非絕境下對冬兵使用致命武器,但仍有一個人瞄準冬兵開了槍。
腿部中彈的冬兵衝過來把開槍的人拖進了放置冷凍艙的半封閉隔間,而對方用鋼索勒住了他的咽喉。
幾分鍾後,那個隔間爆炸了。
冬兵被一塊巨大的牆體碎片壓在角落,另一個人死在旁邊,玻璃刺穿了腹部,胸口插著匕首。
Sam趕到的時候,冬兵已經被送進了醫院。他看起來糟透了,昏迷不醒,喉內出血,肋骨骨折,外傷觸目驚心。
“需不需要立即通知Rogers隊長?”醫生問他。
Sam腿都軟了,“……隊長還能趕上見他最後一面嗎?”
還好冬兵的情況很快就穩定下來,雖然意識還沒有完全恢復,但Sam一直都不敢太靠近他。
那個死去的特工後來被證實是九頭蛇的成員。他們在冬兵的金屬臂上發現了遙控芯片,對象是冷凍艙的自毀性爆炸裝置。科研人員認為一旦冬兵在冷凍出現異常的情況下試圖脫離控制,九頭蛇就可以立即將他和他的箱子一同“銷毀”。
Sam不確定冬兵主動來找冷凍艙的行為是否出於自殺的意圖,他甚至不想對Steve透露其中的細節。
那時Steve已經和復仇者們前往東歐,臨走前鄭重地把尋找失蹤人口的任務交給了Sam。
Sam躊躇了兩天,把電話打給了Natasha。“我該告訴隊長嗎?”他問Natasha。
“你說他沒有生命危險,”Natasha呼吸粗重,聽起來相當疲憊,“那就看好他,等我們把這攤破事兒弄完。”
“好吧,你們似乎一時半會回不來。”Sam莫名地松了一口氣。
“是啊,Stark搞出了一個大麻煩。”Natasha說完就掛斷了電話。Sam默默地看了一眼玻璃後面的病人,他安靜地躺著,眉眼舒展,看起來溫和又無辜,就像個剛遭遇車禍的小可憐兒。
Sam決定拿毛巾來幫他擦一擦亂糟糟髒兮兮的頭髮,至少讓這家夥看上去能不那麽糟糕。
“我們就呆在這兒等隊長回來吧小人魚,”Sam自言自語,“但願他到時候不會揍我。”
A2
“所以,你們在一個月前找到了他,卻現在才告訴我?”Steve低著頭,手肘抵在膝蓋上,雙手緊緊地交握在一起。
“我很抱歉隊長,但……拯救世界也很重要,Natasha說他們可少不了你。”Sam無助地看著Steve,果斷決定把責任推到無所畏懼的黑寡婦身上。
Steve沉默了一會兒,站起身來脫下手套,又向那間病房走去。
“我得找一張多余的床位或者椅子,”他對Sam說,“另外,我什麽時候能進去?”
Sam無奈地歎氣,“我會想辦法給你弄張沙發來。”
美國隊長從此就駐扎在冬兵身邊,哪兒也不去了。
不久之後一個年輕的女護士打開了門,花了幾分鍾記錄下儀器上的數據。Steve站在床邊,專注地看著那些跳動的光點。等到護士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他忽然出聲問道:“我……我可以碰他嗎?”
護士愣了一下,然後露出一個憐愛的微笑,“可以,輕輕地。”她走出病房,關上了門。
Steve躬下身子,一隻手撐在床沿,另一隻手輕輕地碰上冬兵的額頭。
他的手指拂過頭髮,眉毛,眼皮,鼻梁,還有顴骨上青色的傷痕。指尖顫抖著,力道甚至不足以捏起蝴蝶的翅膀。
噢……Bucky。
他的脖子被嚴嚴實實地包裹著,Steve無法想象那是一道怎樣猙獰的傷口。鋼索勒進了頸間的皮肉,撕裂聲帶,損傷食道和氣管,而爆炸的火焰和煙塵加劇了傷害。Sam說醫生在他體內發現了類似的血清,傷口愈合的速度比常人要快,但咽喉的損害可能使他的聲音再也恢復不到正常狀態。
最糟糕的情況是,他會長期失聲,肺葉感染,呼吸困難,只能吃流食過活。
但Steve覺得這都沒關系。Bucky就在他面前,仍然活著,觸手可及。
他會陪著Bucky,無論在哪裡,無論怎樣生活,都沒關系。
那天半夜裡,Steve被金屬碰撞欄杆的聲音驚醒,看見那雙屬於Bucky的綠眼睛正盯著自己。他跳起來按響呼叫鈴,本能地撲上去握住了搭在床欄上的那隻手。冰涼的觸感讓他瞬間清醒,而對方依然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只是緩慢地眨了眨眼睛。
兩天之後醫護人員撤掉了輔助呼吸機,Steve終於能完整地看見那張熟悉的面孔。他瘦得厲害,臉頰明顯地凹陷下去,嘴唇乾燥,遍布細小的裂口。他不能吃東西,也不能發聲,靠輸液來維持基本營養,脖頸仍然無法彎曲或移動。
Steve每一秒都心疼得想要流淚,卻又在他試著用右手觸碰自己的時候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
他翕動著嘴唇,牙齒輕輕地叩擊,舌尖掃過上顎。
Steve,SteveRogers。
這個名字浮動在他的唇上,無聲地訴說著。
噢,Bucky。這就是他的Bucky。
Steve眨掉一滴眼淚,用棉簽沾著潤唇膏為他塗抹嘴唇。“我會讓他們把這玩意兒拆掉,”他指指那個套住金屬臂的拘束環,“你很快就能好起來,然後我會帶你回家。”
Bucky的確恢復得很快。他漸漸可以坐起來,可以喝一點點水。繃帶拆掉之後,Steve看見他脖頸的皮膚上隻留下一些割傷的疤和淺淺的瘀痕。Bucky開始用紙筆和Steve交談,他從前是左撇子,用右手寫出來的字總有點用力過猛,像小學生。
“你恢復記憶了嗎?”Steve問他。
Bucky在紙上寫道:[沒有。]
Steve還沒來得及回答,Bucky又迅速地寫下了好幾句話.
[我夢到你。]
[很多碎片,片段。]
[我不知道。]
[但你不會騙我][?]
“我永遠不會騙你。”Steve用毛巾給他擦拭後頸和脊背,心裡交織著酸楚和喜悅。
醫生拒絕拆掉那個拘束環。“這是上頭的命令,也是為了保證安全,”他說,“尤其是現在他已經基本恢復體力了,隊長,我想你也清楚他的危險性。”
“他現在只是一個病人!”Steve據理力爭,“你們給他做手術,注射,換藥,檢查,他從來沒有表現出任何威脅,全身上下也沒有任何武器,看在上帝的份上,已經兩個月了,他甚至都沒離開過一張床!”
“那條手臂就是武器,”醫生面不改色,“我們會進行康復訓練,避免他的肌肉萎縮。至於其他的安排,那已經超出了我的職責和權限。”
Steve握緊拳頭,又慢慢松開。
“那麽誰有權限?”
顯然很高興看見美國隊長,盡管後者一臉的慍怒和焦慮。
“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隊長,”Coulson一邊往星條旗杯子裡倒咖啡,一邊慢悠悠地說,“但沒有人能確定冬兵現在的狀態,顯然九頭蛇也在尋找他,而我們還沒有對他進行全面的……”
“我能確定,”Steve打斷了他,“根據過去這幾個月的追蹤顯示,他已經脫離了九頭蛇的控制,正在努力找回自己過去的身份,在衝突中也沒有殺害任何一名特工,甚至試圖使我們免受爆炸的威脅,對所有的治療措施都接受良好——我不知道你還想要怎樣的表現,難道把他一輩子都拷在床上,或者關進籠子裡?他現在就裹著一層棉布,連自己坐起身都辦不到!”
Coulson把咖啡推了過來,攤開手掌示意Steve保持冷靜。“他是你的朋友,你很了解他,但其他人不是。他們認為他是幽靈,是殺手,是潛在的不安。如果他已經脫離了組織,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圖行動,誰又能對他負責?我很想相信他,但一切都得從長計議。”
Steve握住咖啡杯,努力壓下心中的焦躁。他明白Coulson的意思,但他不想看到Bucky再忍受哪怕一天的束縛和折磨。
“我來負責,”他說,“我對他負責,他和我待在一起,如果有任何威脅,我都會擋在前面。除非我死了,否則我會保證他不傷害任何無辜者。”
Coulson苦笑起來,“隊長,你確定自己能阻止他嗎?”
“我做到過,不是嗎?”Steve堅定地看向他的眼睛。
A3
Tony從一架遍布塗鴉花裡胡哨的直升機上下來,張開雙臂擁抱了一下Steve和Coulson。“我的度假才剛剛開始,”他抱怨道,“我甚至都還沒曬黑!”
“抱歉了Tony,”Steve無奈地看著他,“但我們真的需要你的幫助。”
事實是Bucky的金屬手臂讓Tony一下子就把度假什麽的忘到了九霄雲外,“這太酷了,”他繞著那條手臂打轉,完全不在意它的主人充滿不適的目光,“但這個環是什麽鬼東西,你們為什麽要拷著它?”
Steve看了看Coulson,Coulson有點尷尬地開口,“只是為了以防萬一。”
“說真的,如果這條手臂能夠擋住子彈,掀掉車門,接住盾牌,或者掏出一個心臟——你們覺得這東西能管用?”
“他受傷了,”Steve說,“有點兒運轉不靈。”
“噢,好吧,哪裡出了問題……這位先生,您的手臂需要維修,我能把它拆下來帶走嗎?”Tony對著Bucky咧嘴一笑,後者不知所措地瞪著他。
Steve迅速上前把Tony推到一邊,“我們稍後再仔細討論這個。”
“嘿這可挺少見,”Tony退後了兩步,露出一個哭笑不得的怪表情,“你的朋友剛滿一歲嗎,老母雞隊長?”
“Bucky會很緊張,”Steve毫不讓步,“我們得先找出一個最佳的解決辦法。”
他們把Bucky(連同那張床)運到另一個房間,那裡有更多更大型的儀器和設備。Tony親自動手把那個拘束環拆了下來,然後Bucky表示他已經連移動手臂都很困難。事實上,引發冷凍艙爆炸的芯片同時破壞了手臂的結構,一半的內部線路裸露在外,看上去殘破不堪,但在前期的治療中沒人知道該拿它怎麽辦。
Bucky從來沒有說過——寫過,但Steve意識到他一定已經忍耐了很久。
Coulson說把那條金屬手臂“去掉”能夠最大限度地保證Bucky的安全和穩定,Steve不想這麽做,但Bucky在紙上寫[可以]。
在經歷一整個下午的掃描和檢測之後,Tony憤怒地說,這太不人道了。
Bucky沉默著,自始至終都沒有什麽表情。Steve可以肯定在某些時候是很疼的,但Bucky只是用力呼氣吸氣,甚至都沒有皺一下眉頭。
“簡單地說,手臂裡的人造神經已經和他的肩膀乃至脊椎相連,強行拆下來幾乎是不可能的,”Tony說,“如果我一不小心把他弄偏癱了,隊長一定會像撕柴火那樣把我撕成兩半。”
“其他方案呢?”Coulson仿佛意料之內地點點頭。
“我可以改造它,降低破壞性,就……更像一條普通的義肢,”Tony說,然後又忍不住開玩笑,“它現在動彈不得,其實挺安全的。”Steve責備地看了他一眼,Tony聳聳肩,惋惜地摸了摸手臂上殘留的金屬外殼。
改造方案被接受了,包括植入定位芯片和外部控制。Bucky休息了兩天,等待Tony指揮他的飛機運來一大堆工具和材料,把手術室改造成了一個生物機械實驗室。一同被運來的還有BruceBanner,Tony需要他來確認自己的決策是正確的。
醫生給Bucky做了全面體檢和心理評估,結論是他的狀態尚可,除了不可避免的應激障礙。他緊張,困惑,難以放松,睡眠質量低,炎症和頭疼持續不斷,但他沒有攻擊傾向,肌肉強健,意志堅韌。
“他會好起來的,”Steve篤定地說,“Bucky一直都很堅強。”
Banner認為Bucky的狀況不適合使用麻醉藥,所以他們沒有用。Bucky在躺下之前忽然向Steve要求紙和筆,Tony直接遞給他一個觸控板。
[我能咬著什麽嗎?]
Bucky用鍵盤打出這麽一句話。
Tony有點詫異地看向Steve,“這孩子很怕疼嗎?給他個棒棒糖怎麽樣?”
Steve沒搭理Tony,隻覺得心臟像被利齒咬了一口。他忽然意識到Bucky並沒有明白他們所說的“改造”是什麽意思,兀自把這個過程想象成了和洗腦一樣可怕的, 足以讓他咬斷舌頭的刑罰。
Bucky無助地抬起眼看著他,直到Steve忍不住俯下身去,用力地抱了抱他。
“沒事的Bucky,不會那麽疼,”他柔聲說,“相信我,我就在這兒。”
Tony露出一臉“這是啥我看到了什麽不該看的東西嗎”的表情,Banner說“做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修複和改造金屬手臂花掉了十個小時,Bucky安靜地承受和忍耐,咬住嘴唇或者把腦袋撇向一邊,全身的關節都緊繃到發抖。Steve站在旁邊,緊緊握住他的右手,不停地對他說“很快就好了,很快就好了。”
他們給新的手臂噴了更低調一點的銀色,Tony在原來那顆紅星的位置畫了個粉紅色的心形,被Steve勒令抹掉。Bucky試著舉起手臂,嘴角微微上揚,形成了一縷幾不可見、轉瞬即逝的笑意。
Steve捕捉到了那個表情,心臟上被咬到的地方仿佛一下子就痊愈了。
接下來兩個小時是各種測試、調整和適應。最後Bucky成功地用金屬左手在觸控板上打出了兩個字,[很好]。
比從前更輕、更靈活,還能夠使用觸控的左手,很好。
回到病房之後Bucky還興致盎然地跟著Steve做了一整套健身操,他的頸椎已經差不多可以恢復活動。太久沒有下床行走讓他站起來就像剛出生的小馬一樣兩腿打顫,但也像小馬一樣很快就穩穩當當了。
終於躺下之後,折騰好幾天的疲憊席卷而來,兩個人幾乎一下子就墜入了夢鄉。
tbc
後文: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