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格羅絲和斯特瑞克並沒有找到蕾格羅絲父親所說的那名傭兵。不過兩人也都很能想的開,用十幾年前得到的消息去尋找一位傭兵的下落,的確勉強了些。
等他們回到侯爵府的時候,時間已經到了傍晚。威廉早已經將三人的東西都收拾好,而且也已經向侯爵說明了搬出去的想法。雖然侯爵表面上依然提出了挽留,但威廉完全可以從那勉強的挽留詞中聽出“送客”的意思。
讓威廉沒有想到的是,比利聽說他要離開,竟然也登門挽留了一番。雖然與侯爵一樣,從他的挽留詞裡,威廉也聽不出絲毫誠意。
不管怎麽說,在這天晚上天將將黑下來的時候,威廉他們的住處已經從侯爵的府邸搬到了一家還算過的去的旅館裡。
“我們明天就走。”威廉並沒有打算在諾斯省久留。雖然斯雷烏那邊已經在諾斯城裡大肆活動起來,而且初步效果已經顯示出來,但是當務之急依然是辦妥維綸的婚事。只有將維綸•福特曼綁住了,才能保證以後的收入。
在這個時候,即使是在維綸•福特曼眼裡無所不能的威廉也沒有料到,在這座城市裡,著急辦親事的並不是只有他一個。還有另外一位父親正在為自己的女兒發愁。
實際上,諾斯省的行省長圖卡侯爵已經不僅僅是為他的女兒發愁,而是為她大發雷霆了。他那個不爭氣的女兒竟然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與一個園丁發生了關系,而且他們的關系已經持續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如果不是早上他去看賽馬的時候,因為撞上了福特曼而放棄,他恐怕到現在還沒發現這件丟人的醜事。
那個園丁在被撞破了好事之後,嚇的兩腿發軟,到現在還沒能站起來。而且,他本人已經被圖卡丟進了地牢裡,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再出來。
但最令圖卡頭痛的是,他的女兒竟然已經懷孕了。雖然現在還看不出來,可她的肚子卻在毫無疑問的一天天變大。
遲早有一天會遮掩不住的!一想到未婚女兒可能挺著個大肚子讓人指指點點,圖卡侯爵的頭都大了三圈。如果這樁醜聞被傳出去,那他今後的政治生涯就全毀了。
讓女兒和那個園丁結婚?不!這絕不可能!圖卡侯爵奮力的搖著頭,將這個荒誕的念頭從腦袋裡趕出去。如果真的讓兩人結婚,且不說這樁婚禮會遭到多少人的恥笑,就是那園丁本人在整件事情中的表現也不能讓圖卡侯爵對他有哪怕一丁點兒的滿意。
打胎?那也是不行的!且不說打胎過程中可能發生的危險,就算是沒有危險,打胎也一定要找醫生,而那個醫生就會知道他的醜事。他又沒有一個可以信的過的醫生朋友,所以這也是一個他不能冒的風險。
要遮掩這樁醜事所剩下的唯一一個辦法,也只有趕緊把女兒嫁出去了。為了這個目的,圖卡侯爵用最快的速度召集了他的全體下屬,並且命令他們在最短的時間裡為自己物色一位值得信賴的男性當他的乘龍快婿。
別看諾斯省的行政署平時效率低下,可一到處理這種八卦瑣事的時候,那些平時懶散到死的大小官員們馬上就精神起來,而那些一向對公事抱有抵觸情緒的懶漢主婦們也全都變成了行政署官員們的好幫手。很快,圖卡侯爵要嫁女兒的傳聞便一傳十,十傳百的在全城傳開了。聽到這個消息的商人子爵的第一反應就是:機會來了。
福特曼家的兩位兒子都是未婚。雖然二十五六歲還沒有結婚在貴族中實在非常罕見,不過對於男性來說,這個年紀也不算太大。而福特曼家無論是財力還是聲望都足以與圖卡侯爵相提並論。至於他們以前的那些小摩擦…相信有了這次的婚姻做保證,也會馬上消失的無影無蹤吧!
商人子爵一想到這裡,馬上就行動起來。他首先到圖卡侯爵的府邸拜訪了一番。雖然開始的時候,圖卡侯爵的反映也與福特曼侯爵完全一樣,可是在商人子爵一番遊說之後,圖卡改變了心意。無論如何,在諾斯省他是找不到一個比福特曼家的公子更合適的人選的。而且這樁婚事會為他帶來的收入也足以讓一段最刻骨銘心的仇恨化解了。
在說服了圖卡侯爵之後,遊說福特曼的工作對商人子爵來說就簡單多了。畢竟,他對福特曼的脾氣實在是太了解了。用什麽話能打動侯爵,什麽話能讓他點頭,商人子爵全都一清二楚。
對侯爵的熟悉程度造成了商人子爵與威廉兩人的不同結果。或許在今後,當威廉了解了今天所發生的這一切時,他會更加理解“知己知彼,百戰不怠”這句話的意思——不過現在,他還在為第二天回法爾考鎮的行程做準備。
十天的沙漠旅程需要他準備足夠多的食物和水。而這裡又不是他自己的地盤,當然不能把什麽都交給斯特瑞克。雖然天已經黑了,可威廉還是與蕾格羅絲一起頂著星星尋找著“夜間營業”的食品店。
雖然在這個時候,維綸•福特曼還被蒙在鼓裡,完全不知道他的父親已經把他當成了一件與圖卡建立良好關系的工具,可福特曼家的仆人們得到消息的速度卻一點也不比他們的主人慢。圖卡侯爵打算嫁女兒的消息還沒到傍晚的時候就已經在仆人們中間流傳開了。
聽到打掃走廊的仆人們的議論,維綸的腦子就仿佛突然開竅一般想起了中午在父親書房外聽到的那番談話。如果侯爵做的真的是違法的事情,那麽他唯一需要忌憚的人會是誰呢?
圖卡侯爵!
是的,在諾斯省,唯一有勢力與福特曼家族對抗的也只有這位得到皇帝支持的行省長而已。而且福特曼與圖卡的關系一向不好,那商人子爵所說到的“機會”指的豈不就是…
想到這裡,維綸緊張了一瞬間。不過很快他又想起,他的弟弟比利•福特曼也是未婚,而且此時正好在家,想必老侯爵也應該樂意看到福特曼家同時結成兩門親事吧。維綸想到這裡,總算是稍微放下心來。
事實也與維綸想的一樣,福特曼侯爵第一個想到的的確是比利這個既沒有結婚,也沒有心上人的兒子。
“比利,我有一點事情想和你商量。”侯爵這天晚上十分罕見的來到了比利的房間裡。候爵的穿著十分正式得體,而且這是他十幾年以來,第一次和顏悅色的與比利說話。
“說吧,父親大人。”比利臉上的笑容讓侯爵很不愉快,可是為了他的生意,侯爵忍了下來。
“我為你定下了一門親事。”侯爵在臉上堆起一個慈祥的笑容。
“哦?那是和誰呢?”
“是圖卡侯爵的女兒。”
“圖卡侯爵?哈哈!他和您的關系什麽時候變的這麽要好了?”比利大聲的笑了起來,“還有,您竟然會來找我去當您的使者。相信我吧,父親大人。您是不會樂意讓我到侯爵那裡去做女婿的,因為您會看到恰好相反的效果。”他肆無忌憚的嘲弄著侯爵的選擇。
無論侯爵有多麽好的脾氣,也無論那筆生意對侯爵的吸引力有多大,這樣被自己的兒子嘲笑總會讓人惱火到極點。
“你這個忤逆子!”侯爵惱火的指著比利的鼻子破口大罵。
“是您把我趕出去的,父親大人。”比利冷冷的對侯爵說,“如果您決定了,隨時可以與我斷絕父子關系。去找你另一個兒子吧,他要比我好對付的多。”
“我會那麽做的!”侯爵憤怒的走出比利的房間,狠狠的摔上了大門。
比利的房間就在維綸房間的正下房。從樓下傳上來的重重的“砰”的一聲把正與“公主”溫存的維綸嚇了一跳。感覺到這個憤怒的摔門聲正是來自他弟弟的房間,維綸心裡湧現出陣陣不祥的預感。
果然沒過多久,他的房門就被敲響了。維綸趕緊穿好衣服打開門,老侯爵帶著一臉慈祥的笑容站在屋子外面。
“喂!比利,就這麽把你父親趕走了好嗎?”金發青年不知道什麽時候又突然出現在比利的背後,他擔心的問,“如果他真的與你斷絕父子關系,我們怎麽辦?到時候就算是把他和你哥哥都乾掉也不可能得到福特曼家的財產。”
“他不會那麽乾的。”比利很有把握的說,“他絕對不會做對自己的利益有損的事。現在他雖然頭腦發熱,很可能真的有與我斷絕父子關系的念頭,但到了明天早上,他就會把這念頭丟開。無論怎麽說,我每年都要給他帶來一百幾十個金幣的收入。無論我再怎麽頂撞他,他也不會為了幾句令人惱火的話就丟掉一百多個金幣的。”
“原來如此!”
“還有,這次我們似乎可以一箭雙雕。”比利的嘴角又彎起一個詭異的弧度。
“什麽意思?”金發青年完全被比利弄糊塗了,他實在跟不上這個夥伴的思路。
“侯爵已經上樓去強迫我那個可憐的哥哥娶那位侯爵小姐了。”比利伸出一跟手指,讓金發青年安靜下來,“你聽,樓上的爭吵聲是不是很激烈?那是老頭子正在教訓他孝順的兒子呢!我太了解維綸了。他鬥不過老頭子,所以無論再也不願意,也會被老頭子強迫著說出同意的話。可是他很固執,當面同意了之後,很快又會後悔。他想娶那個冒牌的公主,就只能帶著她逃了。”
“這樣一來,侯爵想不和他解除父子關系都不行!”金發青年聽著聽著也興奮起來,“那你就成為福特曼家唯一的繼承人。只要我們再實行之前的計劃,福特曼家的財產就唾手可得了!”
“全中!”比利大聲的笑了。
“你真是個可怕的家夥!”
“如果你在十三四歲的時候就被父親從家裡趕到一個荒蠻的,到處都充斥著無賴、強盜和騙子的地方,你也會變的可怕起來的。”比利的神情漸漸變的猙獰恐怖。
維綸的確像比利所說的那樣,無法抵擋侯爵給他的壓力,只能無奈的向侯爵低下了頭。不過侯爵對維綸的了解也一點不比他的小兒子少。在離開維綸的房間之前,侯爵十分明智的帶走了那位冒牌的公主。他把她軟禁在自己房間旁邊的房間裡,然後又讓兩個體格強壯的仆人看守在門口。
答應侯爵的話剛剛說出口,維綸馬上就後悔了。可是侯爵卻連反駁的機會也沒給他留下就帶著他的心上人走了出去。六神無主的維綸這時候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有那位無所不能的威廉了。他覺得自己一刻都不能等下去,馬上用最快的速度衝出侯爵府邸,在不遠處的馬車行租了一輛出租馬車,按照威廉留給他的地址,心急火燎的飛奔過去。
不過這時候,威廉卻並不在旅館裡。看到空空如也的房間,維綸隻好坐在旅館的沙發上焦急的等待著。
“維綸?”剛剛大采購完畢,走進房門的威廉看到坐在沙發上的步兵隊長,不由得驚訝的叫了一聲。
“是的,是我!威廉!我們遇到大麻煩了!”步兵隊長緊皺著眉頭,鬱悶而又焦急的看著威廉。
“哦?”威廉給福特曼伯爵倒了一杯水,讓他稍微冷靜下來。
“原來今天上午,我父親的那個朋友來找他談的竟然是一門親事。圖卡侯爵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要嫁女兒,所以父親為了他的生意,打算逼我把圖卡侯爵的女兒娶過門。現在公主被父親軟禁,我實在沒辦法,隻好來找你了。”
“是嗎?”威廉的表情也嚴肅起來,“你父親和圖卡的關系不是一向不好嗎?他們怎麽會聯姻的?”
“我也不知道啊!就是今天上午柳卡斯來找父親談了一會,他們就決定了。”福特曼伯爵哭喪著臉,哪裡還有半分在北方兵團時兵團長的風采?
“好吧,你讓我想想。”威廉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他邊思索著,邊向福特曼發問,“這件事情實在是透著古怪。圖卡怎麽會突然那麽著急要嫁女兒呢?還有就是,昨天還一點消息都沒有,可今天竟然就傳的滿城皆知了,而且結婚的對象是仇人的兒子也毫不在乎…”
威廉的思維轉了一個大彎,準確的命中了問題的另外一個關鍵。連比利也沒有考慮到的問題,威廉的分析卻一語中的。
“對呀!”福特曼伯爵就如同看到了希望般,一下精神起來。
“是什麽會讓一位可以隻手遮天的行省長無奈到需要把女兒嫁給仇人的兒子呢?”威廉面帶微笑,繼續分析著,“唯一的解釋只能是他女兒有了私情,而且與她私通的對象是個不堪入目的家夥。可這些雖然足夠讓圖卡憤怒,卻還遠遠不夠,如果想讓他焦急到希望在一天之內就把女兒嫁出去,原因就只能是…”
“他女兒懷孕了!”福特曼伯爵睜圓了吃驚的眼睛,在威廉石破天驚的分析之後忍不住大喊了出來。
“對,就是這樣。”威廉站起身來,在房間裡來回踱步。微微皺起的眉頭表明,他正在努力的思考著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維綸看著威廉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卻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生怕打攪了他的思路。
在繞著房間走完幾圈之後,威廉終於停了下來。“這是個很好的機會。”他對步兵隊長說道,“只要利用得當,我們完全可以借著這個機會既讓你父親同意你和公主殿下的婚事,又可以讓侯爵大人心想事成,繼續做他的生意。”
“那我應該怎麽做?”福特曼興奮的問。
“先回去吧。就算是準備訂婚儀式,怎麽也都得要個兩三天才行。就當你從來沒到過我這裡一樣,這件事情交給我處理好了。”威廉笑著,將心有不甘的福特曼送了出去。
“斯特瑞克!”剛把福特曼送出旅館的大門,威廉回頭就大聲將老管家叫進了自己房間。
“是的,大人。”
“明天不回法爾考了,把東西重新整理一下。我們還要在這裡呆上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聽您的吩咐。”老管家沒有表現出絲毫的詫異或者好奇。
這就是斯特瑞克的優點——威廉的每一個吩咐他都會不折不扣的執行,而且從來不問為什麽。
在察覺了圖卡侯爵的醜事之後,威廉第二天就前往行省長的府邸拜訪了那位已經做了二十年諾斯省行省長的老侯爵。
見到一身盛裝打扮的威廉,圖卡侯爵的表情可以用十分震驚來形容。
“瑞納伯爵,您怎麽會有時間到我這裡來的?”侯爵很快就收起了他的震驚,換上了一副討好的面孔。
他與福特曼侯爵完全不同,作為一個政壇老手,他不可能像福特曼侯爵一樣對皇帝的新寵無動於衷。皇帝的憤怒很可能對福特曼侯爵不算什麽,可對圖卡侯爵來說就可能要了他的命。
“哦,我是受維綸•福特曼伯爵的邀請,來拜訪一下他的父親。上次在您的府邸裡舉行宴會的時候竟然沒能見到那位諾斯省除了您之外最有威望的貴族,我一直都覺得有些遺憾。”威廉在一句話裡同時捧了圖卡與福特曼兩個人。
“哦,以前我和福特曼有些過節。”圖卡的表情一成不變,“所以他一直都不怎麽出席我家的宴會。不過現在好了,我就快要和福特曼家結下一門親事。以後您可以隨時在我家的宴會上看到那位令人尊敬的侯爵。”
“那可真是太好了,看起來我要恭喜你呀!”威廉對圖卡淡淡的笑著,“不過您真不夠朋友,這麽大的事,竟然事先都沒有通知我一聲!搞的我竟然沒有了帶上一份賀禮,實在是非常失禮。”
“您有這份心就已經是我的榮幸了。而且,這門婚事也是最近才定下來的。”
“哦?怎麽這麽著急呢?這可不是一位侯爵嫁女兒應有的排場呀!最起碼,您應該從聖都請上一兩位夠分量的祭祀來幫您主持婚禮,諾斯省的那些光輝神教的神甫們——不是我詆毀他們——實在是連我教父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是的,是的。”圖卡的腦門上流下幾滴冷汗,他可以感覺到,威廉似乎知道了些什麽。
他的醜事如果真的被這位正得寵的教會伯爵知道了,那可真的是什麽都完了!他和維綸•福特曼的關系那麽好,只要把事情悄悄的告訴他,福特曼家是絕對不會接受一個已經懷孕的女人當福特曼夫人的。
見到圖卡的緊張,威廉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斷。不過他仍然裝成什麽都不知道一般誇誇其談:“您覺得讓一位祭祀來主持您女兒的婚禮怎麽樣?我可以求我的教父幫您物色一位絕對夠分量的祭祀來給您主持婚禮。 哈,這樣的榮耀以前可只有公爵的子女才享受過!您千萬不要推辭。這可能需要用掉您一點時間,不過最多也就一兩個月而已。與您可以得到的榮耀相比,這點時間算什麽呀?”
圖卡現在可以百分之百確定,威廉知道他女兒已經懷孕的事實,雖然他無從知曉威廉到底是從什麽地方得到的消息。
“那樣的榮耀,我想我是無福消受了。”圖卡十分勉強的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您怎麽了?侯爵,您的臉色很難看呀!”威廉大驚小怪的對快哭出來的行省長嚷嚷著。
“我們…外面的天氣有點冷,還是請您跟我到房間裡去談好嗎?”
“當然可以。”見到圖卡已經明白了自己的來意,威廉也不再戲弄可憐的行省長,他跟在圖卡身後走進了位於行省長府邸頂樓的小隔間裡。
圖卡認真的關好了小隔間的兩道大門,確保他們的談話絕沒有第二個人能聽見。“請別跟我兜***了,您到底想要什麽?”他哭喪著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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