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它，不過一米六左右的高度，即使在人類看來也顯得矮小……可便是這份矮小，這樣的面孔，與那個總是貪小便宜，總是色迷迷地盯著寵物中心客人們的臉孔重疊在一切。

　但是龍夕若分明就知道，這並不是真正的舒宥。

　“你不是舒宥。”

　龍夕若深吸了一口氣，站了起來，“你並不是。我認識的舒宥，是絕對不會做出這種殘殺生靈的事情。我們為何要殺你?為什麽不問問你自己，到底殘殺了多少的妖怪和人類?如果不殺你，我如何去面對那些慘死在你口中的妖怪和他們的家人?”

　它眼睛又增大了許多，嘴巴甚至也裂開了更多，目光緊緊地鎖死著龍夕若，聲音陰冷:“你們呢?你們還不是一樣！你們吃的那些，難道還不是一樣！人類吃的動物，你們妖怪也吃的各種各樣的生物……你們呢！！！！為什麽你們可以！！我就不可以！！！告訴我！！！”

　“你要生存，這是你的意願，我要殺你，也是我的意願。”龜千一此時卻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沉聲道:“你要我回答你，我只能夠回答你，因為自私罷了。”

　雖然踉蹌，但是龜千一的動作卻不見慢，那拐劍瞬間抽出，寒光四射！

　它驚恐地後退了兩步，十分忌憚著龜千一手上的這把利劍，“自私……自私……自私……我不要死！”

　它的身體再次化作了液體，瞬間從廁所的水渠之中離開……龜千一卻是一動不動，就看著它就這樣離開。

　直到它完全離開之後，方才吐出了一口弄弄的黑血，倒在了地上。

　原來只是裝腔作勢。

　“龜千一！你別嚇我！”

　龜千一卻苦笑道:“老朽無能……居然被這小小的毒給纏到如此衰弱的地步。”

　龍夕若歎了口氣道:“你上次使用的秘術受到反噬，那種程度的傷根本就沒有好過來……這種毒，恐怕就是之前毒殺蜘蛛男的那種，你本就重傷，還需要壓製毒素，能說話就不錯了。”

　龜千一……他還是老了。

　龍夕若心中不由得悲苦……已經多少年了?他已經活過來多少年了?可即便活到如今，也在不是當初那個風華正茂，可以摸著自己腦袋稱呼自己為小公主的那位龜丞相了。

　龜千一的目光卻漸漸地變得渾濁起來，輕聲道:“小公主……這麽多年了，老朽終於又看到你這個樣子。小公主……這些年來，幸苦你了。”

　“你別說話，龜千一！”龍夕若眼睛通紅。

　龜千一虛弱道:“是軒轅家對不住你……小公主，是老朽對不住你……當年你還是這麽小的時候，就是老朽親手把你送到真龍之地接受傳承的。你還小……我們卻不得不讓你肩負起這個責任。小公主……你怪我嗎……對不住了。但願……但願有一天……一天，你能夠……能夠卸下……卸下這份……不應該由你來……承擔的重責……”

　“龜千一！！我命令你！不要再說了！！你給我站起來！！站起來！！以神州真龍之名，本尊命令你！！起來啊！！”

　“小公主……小公主……”龜千一的目光越發渾濁，“小公主……你今天又遲到了，是不是……是不是要罰啊……小公主……昨天……昨天讓你背的……背的藥經……你背好了沒有……是不是……是不是又偷偷……偷偷溜出去……去……去……”

　戈然而止，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龜千一！！龜千一！！龜爺爺！！！”

　龍夕若瘋狂地叫喊著，抱著了龜千一的身體，一種鑽心的痛苦瘋狂地蔓延。

　失去了真龍的力量，她已無法以超脫之心看待一切的事情。

　如同重走一趟前半生的路，短短的時間之內，經歷了多少的無奈無助……心智不再如磐石般，心靈不再如寒冰般。

　龍兒此時淚水婆娑，嚎啕大哭，“龜爺爺！！”

　她如今，僅僅只是龍兒。

　“我不要你死……龜爺爺！龍兒不要你死啊！！龜爺爺，龜爺爺……”

　龍兒伏在了龜千一的胸膛上，用盡力氣地捶打著龜千一的胸膛，“你給我起來啊！你給我……起來啊……龜爺爺……”

　她依然伏在龜千一的胸膛上，小拳頭一下一下地捶打著……沒有力氣的捶打，“龜爺爺，龜爺爺……龜爺爺……”

　“龜爺爺……我絕對不會讓你死的。”

　猛然，龍兒的拳頭用力捏緊了起來，她抬起頭，拚盡了全身的力氣，竭斯底裡地叫道:“出來啊！！出來啊！！出來！！我知道你在！！出來啊！！你贏了！！出來啊！！你贏了……出來啊……”

　但四周卻空無一人，任由她如何地呼喚也好，始終沒有見到有人出現，龍兒臉色蒼白，絕望地低著頭，“你出來啊……你贏了……為什麽還不出來……出來啊……”

　腳步聲，兩種不同的腳步聲，此時就在龍兒的身前響起。

　她下意識地抬起頭來，眼前的赫然就是俱樂部的老板和女仆小姐。

　“龍小姐，您找我?”洛邱微微地點了點頭，輕聲道:“請問，有什麽事情嗎?”

　龍兒恨恨地抹去了臉上的淚水，咬了咬牙道:“你贏了！不要明知故問，龜千一……我別無所求！只要你能救他！”

　“如您所願。”洛老板微微一笑。

　龍兒此時卻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愕然道:“你…你答應了?”

　“既然是客人的要求，我為何不答應?”洛邱頗為奇怪地問道:“我說過，我們是不會拒絕客人的要求。”

　“可……”龍兒難以置信地看著對方，嘴唇微動，卻忽然苦笑了起來，黯然道:“我原本以為，你、你至少要羞辱我一番，我甚至也做好被你羞辱的準備，可…可為什麽?”

　洛邱淡然道:“龍小姐為何覺得，我會羞辱你?”

　龍兒別著頭，難以啟齒道:“畢竟……畢竟一開始的時候，我就本著想要滅掉你們的念頭。我不相信你……你不會記恨。”

　“記恨?”洛邱搖搖頭道:“這種事情太無聊。而且，龍小姐也沒有傷著我什麽，反而是您自己吃了虧，不是嗎?”

　龍兒張了張口，始終是難以理解眼前這位老板的心思，但卻見對方那雙眼時，便打住了想要說的話。

　他……真的沒有任何想要羞辱自己的想法，眼中更加不要說存在恨意或者是戲弄。

　他到底……為何而存在?

　龍兒搖了搖頭，看著洛邱，“要……要什麽代價?”

　洛邱卻想了一會兒，忽然道:“那就看龍小姐您……到底打算把這位龜先生救到哪種程度了。”

　龍兒深呼吸一口氣道:“我只要他能夠活過來！不管是什麽代價！”

　不料洛老板此時卻搖了搖頭道:“龍小姐，您的這筆交易，我想我們恐怕沒有辦法賣你了。”

　龍兒一愣，旋即大怒道:“你……你果然是想要羞辱我！！剛剛還說得那麽好聽，結果還不是……為什麽不能賣我?難道我以真龍之魂，價碼……價碼也不足夠嗎！！”

　“真龍之魂，確實是無可估量的珍寶。如果有機會的話，本店自然想要的。”洛邱卻搖了搖頭道:“但是，這位龜先生原本就沒有死……既然本生是沒死的，龍小姐的要求自然就不成立?”

　“什麽?”龍兒再次一愣，“你說……龜千一，他、他還活著?”

　洛老板輕笑道:“當然，龍小姐作為真龍……難道沒有聽說過，龜息嗎?這位龜先生只是暫時把所有機能都停止掉，全心全意地排走體內的毒素而已。這毒素雖然十分強烈，但還真要不了這位龜先生的命。”

　龍兒……龍夕若此時目光呆滯，身子僵硬地看著地上躺著的龜千一。

　她頓時打了個激靈，猛一下子抬腿踩在了龜千一的腦袋上，大吼道:“龜千一！！你永遠都不要醒來啊！！！你這劣仆，竟敢讓我，居然讓我，讓我……”

　神州的真龍此時抽噎了一下，“……讓我這樣的擔心。”

　你沒事真好，龜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