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嬤嬤頭七那日，陳煜帶了沈靜儀去看過老夫人後，便與她出門了，照羅太醫的話來說，她只要小心些，便沒什麽問題。

陳煜卻是一步也不敢放開她，馬車來到城南的一個巷子裡，不大，約摸四人並排。

到了一家紅漆如意門前，馬車停了下來，陳煜將沈靜儀抱下車，一眼便望見了高掛著的燈籠。

上頭兩個喪字猶如利刀般捅進她的心口。

沈靜儀閉了閉眼，將那日的記憶壓下，“走吧！”

陳煜松了口氣，攬著她進去。

這是個三進的院子，他們走到正堂，裡頭掛著白帆，謝嬤嬤的棺槨就擺在中間。

薑家兩個兒子，薑陽薑暉正跪在兩邊，看到他們，似是有些驚訝，連忙站了起來，“小姐，世子爺！”薑陽行禮道。

薑暉也跟著站了起來，默默地行禮便沒有說話。

沈靜儀垂下眼簾，“我來給乳娘磕個頭！”

陳煜微微皺眉，見她執意如此，便也沒有阻攔。

倒是薑陽，聞言反應了過來，連忙上前，“不可，小姐尊貴之軀，磕不得，您能來，我們兄弟二人已經很感激了。娘也應該，會很高興才是。”

沈靜儀扯了扯嘴角，雖然這兩兄弟沒有表現出來，可她知道，他們心裡是怨她的。

就如前世一般。

“乳娘奶我到大，如同我半個母親，如今又為我送了命，便是這份恩情，就足以我給她磕頭了。”說著，她避開他，對著謝嬤嬤的棺槨跪下，真的磕了三個頭。

薑陽目光複雜地看著她，隨後，帶著薑暉跪下朝她還了三個響頭。

陳煜倒是沒動，只不過在上香時，他與靜儀一同上了。

“我知兩位乳兄心中不好受，若非因為我，乳娘不會死。”

薑家兩兄弟沒有說話。

這也代表她說的是對的，且，他們的確怨她。

沈靜儀看了眼陳煜，道:“乳兄放心，乳娘的仇，我一定會為她報的！”

薑家兄弟抬頭，驚訝地看著她，他們還未想過替自己的母親報仇。不是不想，而是他們根本沒有那個能力。

試問，誰敢與皇家作對?

可眼前的人卻說要為他們母親報仇，這仇，該如何報?

薑陽想了想，道:“多謝小姐的好意，只是，我們身份卑賤，不敢奢望報仇。況我們打算安葬好母親後，便回金陵，還請小姐成全。”

沈靜儀不意外，前世，他們也是如此，只是不同的是，帶著謝嬤嬤的屍體回的金陵。

“乳兄可是不信我?”她上前，“乳娘是為我而死，我不敢忘記，至於仇人，我雖不及他有權有勢，可，也不是一點兒機會沒有。乳兄難道不想看看，我為乳娘報仇雪恨麽?”

薑陽張了張嘴，不待他說什麽，薑暉卻道:“哼，眯說的好聽，當我們不知道麽，那是什麽人，我們怎麽為母親報仇。”

“我說了我自有法子，你們可信我?”沈靜儀看著他們。

薑暉扭過頭去，片刻後，薑陽道:“小姐的好意，我們心領了，還望小姐成全。”他現在就只有這麽一個弟弟了，他不希望他再有什麽意外。

相比之下，他們離開，才是最好的選擇。

沈靜儀急了，可陳煜卻攔住她，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隨後對薑家兄弟道:“你們母親待靜儀如同親生女兒般，是主子，也是親人。你們也當知曉，她心裡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靜儀。此時正是用人之際，你們身份她乳兄，非但不能夠幫她，還要離她而去，若是謝嬤嬤還在，會同意你們這麽做麽?”

薑家兄弟低下頭，

沉默不語。他說的都是對的，在謝嬤嬤心中，沈靜儀很重要，看她寧願犧牲自己，也要保住她就知道了。

只是，他們心中恨罷了。

“你們以為，離開了京都便會無事了麽，”陳煜掃了他們一眼，“這點我可以告訴你，就算你們想離開，我也不允許。”

薑家兄弟抬頭看著他。

“只要你們這邊出了京都，那邊就會被那位抓住，到時候就會拿來威脅靜儀。你認為，謝嬤嬤為她犧牲了自己，她還會看著你們出事麽?屆時，非但不能避開這些禍端，還會引發不必要的禍事，你們好好想清楚吧！若是願意，靜儀往後在外頭的的左右手便是你們。”

說著，他看向沈靜儀，卻見到她帶著感激的目光投向自己。心中一柔，他伸手將她攬在懷中，瞥了眼目光複雜的薑家兩兄弟後，便帶著她離開了。

待到他們走後，薑暉看向自己的兄長，“大哥，他們說的可是真的，我們真的離不開京都?”

薑陽抿唇， 不得不說，陳煜那幾句話戳到了他的心窩子。

他擔心自己兄弟二人會受到他們的牽連，又因母親的死怨恨他們。

可，同樣，他們是沈靜儀的人，就算離開，有謝嬤嬤的這層關系在，他們都不會安全。

歎了口氣，薑陽說道:“世子說的有理。”

薑暉撅著嘴，不大高興，“那以後怎麽辦?”

“以後?”薑陽皺了皺眉頭，看向謝嬤嬤的棺槨，“以後，相信娘會給我們指示的。”

多年兄弟，薑暉自然知曉他的意思了，便也沒再說些什麽。

馬車上，沈靜儀不敢確定，抬頭望他，“你確定他們會留下麽?”

陳煜緊了緊手臂，垂眸道:“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這倒也是！

沈靜儀撩開窗簾看了眼，遠處一溜的朱紅大門已經不遠了，隱約看得見門口高掛的白色燈籠。

她的心也隨著距離，越來越冷！

到了跟前，陳煜將她抱下馬車後，她才恢復了冷靜。

前世，蔣家最後也落得個滿門被滅的下場。她不知道是陳煜還是謝宸，亦或是兩人都有參與其中。

而這一世，蔣家這麽早就被推出來，倒還真是在她意料之外。

怎麽也想不通，這個時候，太子怎會舍得將蔣家推出來。

門房看到他們，明顯一愣，隨即快速地使喚小廝進去通報了。面上客氣地將他們引了進去，心中卻是在打鼓。

陳煜不以為然，帶著沈靜儀大大方方地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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