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傅家一片凌亂，傅夫人面色慘白，雙眼紅腫，直愣愣地盯著床上那個痛得滿身冷汗的女子。

在她的身後，傅大人與傅公子眉頭深鎖，一向溫和的傅大人這會兒臉色冰冷，對著傅玉珠，眼中全無平日裡的疼愛。

過了許久，他摩挲了下拇指上的扳指，轉過身去，“既然陳家不讓她活，那就讓她自生自滅吧，誰也不許救她！”

說完，他甩袖離開。

若是早知道，他怎會讓她隨意胡來，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傅家全毀在她手裡了。

傅公子也未多留，只是勸慰了傅夫人幾句，便離開了。

床上，傅玉珠眼角滑下兩行清淚，慘白的面色幾近透明，她艱難地扭過頭，看向直愣的傅夫人，顫聲道:“娘……”

傅夫人轉過眸子，額際的一縷碎在燈火下晃了晃，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娘，您……真不打算救我麽……”

傅夫人搖頭，“不是娘不想救你，而是娘救不了你。”

“娘……”

“別怕，娘會一直在這兒陪著你的。”

傅玉珠搖頭，“娘，我不想死……求您了，救救我，我好……疼……”

猶如一把刀，要絞爛了她的肚子一般。

傅夫人落下淚來，上前在床邊坐下，將她攬在了懷裡，猶如幼時一般，輕輕拍著她。

“娘抱著就不疼了，乖……”她目光空洞地哼起江南小調來，悠悠蕩蕩，仿佛真的安撫了她，傅玉珠腦中昏昏沉沉，閉上了眼睛。

“娘……明天，也許我就，堅持不下去了，既然，既然您不肯救我，那就，殺了我吧……”

傅夫人手臂一緊，沒有回答，嘴裡依舊哼著小調。

屋裡的燭火忽然閃了閃，一塊石子打在傅夫人的背上，與此同時，一道黑色身影落了下來。

似是察覺到了一般，原本昏沉的人掀開了眼簾。

黑色身影緩緩走近，燭火下，一雙眸子清冷無比。

傅玉珠扯了扯嘴角，是她眼花了嗎?

眼前冷光一閃，傅玉珠清醒了些，看著黑影走近，直到心間一涼，一把短刀刺進了她的胸口。

“你……”她顫著手，費力地抓住他的衣袖，“為什、為什麽?”

黑影沒有回答她，更沒有看過她那雙滿是悲涼的雙眼，徑自從懷中取出了一個玉瓶擱在她的傷口，接下了幾滴心頭血。

那把短刀就這麽留在了她的身體裡，刀柄上換成了她自己的手。

落在床上，傅玉珠氣息奄奄，目光卻仍舊追隨著那道黑色身影。

夜色更深，黑色身影來到大興寺的一間禪房內，過了許久，直到天色漸亮，禪房的門才打開，人影躍身離去。

成國公府，更聲傳來，正在熟睡的人動了動，如同往常一般朝身後拱去，不想，卻落了個空。

沈靜儀迷迷糊糊撐起身，朝一旁摸去，仍舊沒有其他人。

咣……

屋裡響起一道茶碗碰撞的聲響，沈靜儀嚇了一跳。

“陳煜?”她啞聲喚了喚，抓緊了薄被。

人影轉過身來，回應道:“我在，別怕！”

沈靜儀舒了口氣，掀開被子剛要下來，卻是雙腿一軟，幸好不遠處的身影及時扶住了她。

“當心點兒……”

“你方才在做什麽?”

沈靜儀順著他的手坐回床上，陳煜遞過茶來，“聽見你說渴了，給你倒了杯茶，快喝了。”

“我說過這話?”沈靜儀疑惑，她怎麽不記得?

陳煜點頭，不等她再問，杯子已經放到了唇邊。沈靜儀無法，隻得順著他的手喝下。

眉頭微蹙，

她咽下茶水道:“這什麽茶，味道怎的怪怪的?”“之前問太醫討來潤喉的，還要不要了?”他問道。

沈靜儀急忙搖頭，倒下道:“不要了，我要睡覺……”

她還困著呢！

陳煜彎起嘴角，放下茶杯，自己也上了床攬著她睡去。

日上三竿，沈靜儀疲憊地睜開眼睛，身邊已然涼卻。

聽到動靜，丫鬟們進來伺候她梳洗，早已等著見她的琅哥兒也跟了進來。

看到她，邁著小短腿跑了過去，“娘……”

奶聲奶氣的叫聲，惹得沈靜儀心間一酥，將他抱了起來。

“娘的小寶貝，是不是想娘了啊?”她捏了捏他的臉頰，琅哥兒點頭，“想娘了，爹爹不給。”

沈靜儀好笑，聽懂了他說的話，道:“那等爹爹回來我們打他好不好?”

“好，打爹爹……”琅哥兒笑著拍手叫道。

屋子裡的一團和氣，眾人都看著這對母子玩鬧。

過了片刻，丫鬟端上一碗粥來，沈靜儀邊用，便喂著琅哥兒，母子倆吃得不亦樂乎。

“小姐……”月季匆匆進來，行了一禮，“你們都下去！”

“是……”

沈靜儀挑眉， “出什麽事兒了?”

月季立即道:“奴婢得到消息，傅姑娘忍受不住腹痛，昨夜已經自己了斷，傅夫人也瘋了。”

聞言，沈靜儀淡淡地吹了吹杓子裡的粥，喂給琅哥兒，道:“看來那藥力不是一般強啊！”

她不敢想象，若是當初真的被她得逞，喂給了她的琅哥兒，會是什麽模樣。

連大人都受不了，何況才一歲的孩子?

手指緊了緊，看著吃得正香的琅哥兒，她道:“吩咐下去，不必再理會傅家，該怎麽做，我想傅家應當知曉。”

月季應下，“是！”

“劉家昨兒個如何了?”

“聽說沒大礙，因著人少，也不曾有賓客受傷。婚禮照常舉行，今兒個一早聽人來報，十五小姐跟姑爺如膠似漆呢！”

沈靜儀這才露出微笑，將空碗遞給她，道:“好了，接下來，終於不必再操心其他事了。”

月季聞言，也笑道:“小姐往後要操心小世孫，還要操心小世孫的媳婦兒，再操心孫子的……”

“操心那麽多，不如先操心眼前的。”沈靜儀笑道:“把我的針線簍子拿過來，天兒熱了，咱們琅哥兒得換衣裳。”

……

京都，城外十裡後的黃土坡上，人馬齊聚，廝殺一片。

黃煙迷眼，幾欲遮擋住眾人的身影。

奈何雙方實力懸殊，很快，節節敗退的那方便全數被擒。

人群中，一道身影挺得筆直，陰鷙的眸子盯著面前的人，絲毫不懼。

“我要見沈靜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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