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府門口,沈楠將沈靜儀輕輕放下,交給了喜娘扶著。
對面,一抬八抬大轎,紅綢轎身,頂上一顆拳頭大般紅珊瑚珠子,在太陽下,熠熠生輝。
抬眸看去,陳煜自通體無一絲雜色,高大駿捷,頭戴花綢的黑馬上翻身下來。
侯府門前,他一襲大紅喜袍,玉帶纏身。長發高束,面如墨畫,猶如九天之神,一身錦華。
便是他旁站著太孫與寧國世子,也無他一半之姿。
沈楠站到他面前,牽起沈靜儀的手,“往後,她就交給你了!”
陳煜深深地看了眼沈靜儀,接過她的手,入手一片柔滑嫩軟,握緊。
“放心!”他說道,俯身將沈靜儀抱起。
沈楠朝著太孫、寧國世子拱手,便負手而立,看著滿目豔紅,灼了他的眼眶。
鼓樂聲響起,滔天的喧囂將一切掩蓋,沈靜儀上了花轎。
大夫人聞聲響起,哭的幾度岔氣,依偎老夫人身旁。
十裡紅妝,送伊人歸宿,兩世為人,著錦衣為伴!
成國公府,熙熙攘攘,熱鬧一片。
立於門前之人一身竹青錦衣,面如秋月,見到他們,朝著太孫等人一拜,這才引著人群開道,大開府門,由著花轎一路進至庭院。
炮竹聲再次響起,下轎的時辰到了,轎夫將花轎抬到大廳門口,此時陳煜已然接過了系著紅綢的弓箭,朝著轎頂連射了三箭。
全福人撩開轎簾,將娘攙新娘下轎交給喜娘攙扶著。地上,鋪著紅氈,前頭是一個馬鞍,所謂“烈女不嫁二夫,好馬不配雙鞍”。
沈靜儀有些累,脖子被沉重的鳳冠壓得抬不起頭來,只能再喜娘的攙扶下,勉強抬高腿,跨過了馬鞍。
再走過火盆,這些禮節過了之後,就到了庭院的供案前,上頭擺著大鬥、尺子、剪子、鏡子、算盤和秤。
陳家老夫人將紅綢打了同心結,交由喜娘,喜娘引了紅綢,一方由陳煜拉著,另一方擱在了沈靜儀手裡。直到手中感受到他的存在,沈靜儀這顆心才終是放下。
晃晃悠悠地,他牽著她,穿過人群,一步步來到正堂。
過門檻兒時,喜娘在沈靜儀耳邊提醒了聲,讓她切莫踩了門檻兒。沈靜儀照做,大步跨了過去。
入得正堂,一對極為漂亮的金童玉女上前來,大紅的小衫,額間一點朱紅,喜慶非常。只見那小姑娘手裡拿著圓銅鏡,往沈靜儀身上一照。
陪嫁的人立即拿出了紅包遞與這一對小人兒。
堂前,陳煜帶著沈靜儀到了跟前,熙熙攘攘中,禮官喊道:“一拜天地――”
沈靜儀由喜娘攙扶著轉身,同陳煜一起拜下。
“二拜高堂――”
轉過身,喜娘扶著她又是一拜,敬跪高堂。
“夫妻對拜……”
沈靜儀一顆心將將跳出,握緊了紅綢,拜下。
此生經年,他是她的夫!
“禮成,送入洞房――”禮官高喊道,周圍已然迫不及待地響起了一陣嬉笑聲。
沈靜儀聽得清楚,其中太孫的聲音尤為響亮。
他能夠來此,真是給足了成國公府的面子,也讓沈靜儀的身份更加不同。
喜娘攙扶著她,將將轉身準備離去,突然,一道尖銳的聲音打破了嬉鬧。
“慢著――”
沈靜儀聞聲身形一頓,蔥白的指尖不可抑製地顫了起來。
這聲音,是……
眾人安靜下來,隨之,人群中有人驚呼一聲,“沈含玉?”
沈靜儀更加害怕了,她抓緊了喜娘的手,惹得對方疼得皺起了臉也不敢吭一聲。
“小姐,”珍珠與綠拂上前,一左一右陪在她身旁。
沈靜儀立即抓住她們,盡量平靜道:“怎麽回事?”
為什麽沈含玉會在這裡?為什麽會在她大婚之時出現?
人群中,陳煜冷下眸子,看著眼前著一身粉色比甲,水紅湘裙的沈含玉。
她比之前瘦了很多,微微上了妝的臉色有些蒼白,一雙眸子盈盈如水,柳腰一轉,朝著沈靜儀跪了下去。
眾人一時嘩然,陪侍在沈靜儀身邊的丫鬟嬤嬤皆黑了臉去。
沈靜儀看不到,可她聽得到,大抵也猜的出到底發生了何事。
“妹妹癡心交付世子多時,今日姐姐大婚,妹妹本不該出現,可,奈何心中隻世子一人,今日請姐姐準我入門,今生今世,妹妹願隨侍姐姐左右,伺候姐姐。”
說著,沈含玉朝著沈靜儀的方向磕頭,聲聲接地。
陳煜眉頭一跳,冷冷地看著跪在地上的人,這樣,便想要挾他了?
他還真是不給他添堵,心裡不舒坦。
周圍人群開始議論起來,連陳家的人也因為這句話愣住了。
“什麽?”
“這是怎麽回事?沈含玉是沈靜儀的妹妹,那這……”
“不過一個妾,既然這麽有誠意,便收了吧!”
聽著這群議論聲,沈靜儀隻覺得眼前一黑,差點兒站不穩,幸得身後有人扶著。
陳老太爺面色不好,凌厲地看向陳煜,“臭小子,今兒個若是處理不好,我就當場打斷你的腿。”
大婚之日,一個女人鬧上門當小妾,成何體統?說出去,他們陳家的臉還要不要了?
“你做什麽,還有這麽些人呢!”陳老夫人拽著他,悄悄說道,目光也掃了掃沈含玉。
陳煜的冷靜自恃與眾人的反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沈靜儀也抓緊了手,心中一片冷清。
做妾?
不, 絕不可能!
“姐姐……”沈含玉眼中含著淚,額頭已是青紫一片,隱約有著血珠滲出,模樣當真是我見猶憐。
這一聲,引得有信人動了惻隱之心。
“不過是個妾,收了便是,好歹也是自家妹子。”
綠拂一聽不樂意了,“什麽自家妹子,這沈含玉分明就是郡主與一個戲子所生,不配喚我們家小姐。”
“這……”
眾人經這一提醒才想起來,還有這麽一件事兒,話說,原來顧氏抱病在床,閉門謝客原來是……
“姐姐怎麽說都憑姐姐,只要姐姐讓妹妹進門,妹妹便是死也無憾了。”她掩面,余光瞥了眼陳煜。
陳煜,竟然她已經來了,死活都要進這陳家才是。
她賠上了一切,隻為博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