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沈靜儀早早地起來了,府裡入眼便是豔紅一片,窗子上,門上,貼著雙喜。
院子裡的盆栽,也掛了小小的紅繡球,襯著綠葉,倒是有幾分可愛。
那顆枇杷樹上的果子個個長得飽滿圓潤,勾引著人。
綠拂的眼睛已經盯得直了,沈靜儀瞧見,抿唇一笑,“瞧你那饞嘴兒的德行,想吃,便去摘來,正好同大夥兒分分。”
“奴婢謝小姐。”綠拂頓時亮起了雙眼,提著碎花羅裙便跑了上去。
沈靜儀搖頭輕笑,“珍珠,”她突然叫了聲,後者立即上前,扶著她一同進了東次間裡。
在炕上坐下,她拿過快繡完的鴛鴦,看著珍珠道:“回頭讓孟喆來提親吧!”
珍珠一愣,立即抬頭,驚訝地看著她,“小姐,可是奴婢伺候不周……”
“你想多了,”沈靜儀繡著手中的鴛鴦,那眼睛在她手中活靈活現。
“你如今也有十八了,本來我是還想再留你兩年,不過想了想,你等得,孟喆不一定等得,上回看見他你們連話都沒說得上吧?說來,也是我疏忽了。”
“沒有,小姐……”珍珠低下頭,恭敬地站著。
沈靜儀微笑,大抵是要成親了,是以心情格外的好。
“這件事回頭我會跟陳煜提一提,至於其他的,你就安心等著便好。”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珍珠若是再多說便是矯情了,她紅著眼眶,朝著沈靜儀拜了下去。
“奴婢謝小姐恩典!”她聲音哽咽,這一句話包括了她所有想說的。
沈靜儀搖頭,“快起來吧,雖是夏季了,可地上涼,對身子不好。”
“是……”珍珠吸了吸鼻子,退到一邊去。
此時,外頭進來一個小丫鬟,行了禮道:“二小姐,蔣府的表三少爺求見。”
沈靜儀微愣,想了想,還是道:“請吧!”
丫鬟福身,“是……”
片刻後,蔣華走了進來,他今日穿了一身石青色的杭綢直綴,袖口滾著今年最盛行的花樣兒。
看到她手中繡著的鴛鴦,蔣華目光滯了滯,隨即移開眼,“你繡的東西……真好看。”
“多謝表哥誇獎,”沈靜儀繼續著手裡的活兒,“不知表哥前來所謂何事?”
蔣華搖了搖頭,“沒其他的事,明兒個你大婚,我想來,再看看你罷了。”
他覺得胸口悶得很,甚至,有一會兒疼的想哭。總覺得有什麽東西,就要從他生命中消失了。
也許以後,他再沒有機會了。
“我昨晚做了個夢,夢裡,你嫁給了我……”他恍惚著說道。
哪知沈靜儀卻不小心,手中一滑,刺中了自己,“嘶……”
“小姐?”珍珠剛動,卻只見一道身影已然劃過,來到沈靜儀跟前,拉起她的手,只見那蔥白的手指上已經浮出好大一片血珠,看樣子扎得還不輕。豔紅的血珠不斷外冒,滑到了他的手上,立即灼熱一片。
他皺了皺眉頭,卻因沈靜儀一陣抽氣,便沒有在意那抹異樣,從懷中抽了帕子立即給沈靜儀包扎上。
“去請個大夫過來,”他轉頭吩咐道,珍珠愣了愣,看了眼沈靜儀,便去吩咐了個丫鬟將大夫喚來。
沈靜儀抽回了手,“我沒事了,多謝表哥。”她撫上被帕子包扎上的手指,想著,這帕子還是要還給他的好。
可又怕這引起他人揣測誤會,倒真是個難題了。
見她無事,蔣華也松了口氣,他的指尖動了動,上頭仍舊灼熱一片,只是他並未在意,“好好的,怎的就突然扎破了手指?”
沈靜儀氣結,他還敢問她,抿了抿唇,她道:“表哥說話還得注意才是,免得傳了出去叫人多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蔣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我昨晚確實做了個夢……”
“好了,夢都是假的,表哥不必再說了。”她看了他一眼,突然想到了上回徐錦璃為了他,向她下跪的事兒。
只聽她道:“蔣華,如果有一個身份高貴的女子,願意為了你,向一個尋常人下跪,你會如何?”
蔣華不解,“既是身份高貴,豈有向尋常之人下跪之說。”
“可若是真的發生了呢?”
她的眸子讓他愣了片刻,立即道:“不可能!”
若是身份尊貴之人,怎會如此輕易朝那尋常人下跪,要知道,一個人本身便是代表著一個家族。
沈靜儀知道他不信,垂眸,道:“原本我也覺得不可能,可,徐錦璃便這麽做了。”
蔣華愣住,“什麽?”
“徐錦璃向我下跪,為了能夠嫁給你。”她看著一臉震驚的蔣華,繼續道:“堂堂一個郡主,連尊嚴和傲骨都拋下了,只為了一個不愛她的人。”
“她……又要挾你了嗎?”他能想到的便是這個,畢竟,他現在也是雲裡霧裡的,不大真實。
以徐錦璃那樣的脾氣那樣的為人,他著實想不出來,她竟會對沈靜儀下跪。
看著他有些慌亂的眼神,沈靜儀說道:“不,她是求我!”
這句話讓得蔣華回過了神, 他看著她,那一雙剪水眸子仿佛能夠惑人心神,移開眼,他抿唇道:“我著實沒想到,她竟會執著至此,我以為她應該放棄了,蔣家,哪裡是那麽好入的。”
這點她倒是真的知曉,別看定遠公府平日裡低調得很,可是暗中卻是洶湧澎湃,因著幾房的老爺皆身居要職,是以,可以說除了身份嫡庶有別外,其他也差不得幾分。
而大房尤為關鍵,徐錦璃完好無損時尚可,蔣家夫人也就認下這個可以說臭名昭著的兒媳。可,如今徐錦璃已然毀容,誰希望自己的兒子,娶一個如此的女人?
這件事,便是拚到底,她也不可能允的。
“放不放棄由不得我們說,也得當局者自己說,自己做才是。”沈靜儀道:“至於表哥該如何做,那便看你自個兒了。”
蔣華一抬頭望進她眸子裡,“我……”他頓了頓,咽下喉頭裡的話。
他其實是想說,他想要的,只有一個人而已,但那絕非徐錦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