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麽一刻，林昭感覺身邊背對著他坐在石床邊上的這個女人，不是卡西奧佩婭，而是曾經在諾克薩斯內城底層區西城區遇到過的艾洛娜。??

　艾洛娜憧憬著她的湯圓姐，為了湯圓姐可以不顧一切。而卡西奧佩婭，則在跟林昭表述著她曾經對卡特琳娜的憧憬之情。兩個女人，都是一樣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一樣的瘋狂、變態。

　但是她們兩個，又絕對不一樣。艾洛娜的瘋狂，是不顧一切的瘋狂，她會為了她的目的實行她所能想到的一切計劃，不去考慮計劃可不可行，不去考慮計劃會不會對她自己造成影響。她是真正的瘋狂，缺乏理智、喪心病狂。

　但卡西奧佩婭不一樣。卡西奧佩婭在做她想要做的一切事情的時候，她會考慮敵我雙方的實力對比、考慮可能影響到她的計劃的一切事情，讓她自己處在安全的位置上，展開她的計劃。而且，卡西奧佩婭比之艾洛娜，還有最大的一點不同——那就是卡西奧佩婭能夠掌握更多的信息，調配更多的資源，更加從容地準備計劃。而艾洛娜，只能孤身一人的瘋狂。

　“不過這些都沒有什麽。反正我和姐姐都是克卡奧家的女兒，她的榮耀就是克卡奧家的榮耀，克卡奧家的榮耀就是我的榮耀。姐姐如此的光芒萬丈，我很為姐姐驕傲。”卡西奧佩婭說著說著，語氣越來越重，到了後來，她說話漸漸像是咬牙切齒地說著，“但是千不該萬不該，姐姐——卡特琳娜，她不應該把我忘在角落裡、把克卡奧家的榮耀也丟在了角落裡！”

　“隨著她的名聲越來越大、實力越來越強，她的天地也越來越大。她逐漸走出了克卡奧家，走出了諾克薩斯。她用諾克薩斯和克卡奧家的支持，獲取她的聲望。但是她張揚的過頭了。”

　卡西奧佩婭說到這裡，像是想起了一段往事，沉默了一小會兒，才又說道:“我第一次察覺到這個變化，是在兩年以前。那時候卡西奧佩婭在對德瑪西亞的戰場上。我代表克卡奧家到戰場上慰問士兵。但是在戰場上，我卻看到讓我傷心的一幕。我的姐姐，克卡奧家的明珠，諾克薩斯的不祥之刃。這樣的人，竟然會為戰死的德瑪西亞士兵和將領施以敬意之禮。當我質疑這件事，她甚至掐住了我的脖子。她忘記了她的身份，她應該受到懲罰！”

　卡西奧佩婭說著說著，忽然站了起來。她在刻意壓著她的聲音，但即便如此，她的聲音裡依然有一種憤怒嘶吼的感覺。她說道:“但是她為諾克薩斯贏得了一段戰爭，軍方不會懲罰她。軍方的人太過目光短淺了，他們根本注意不到，一個英雄心靈的叛變，是多麽危險。我要懲罰她，我——要毀了她！”

　……真是像個瘋子啊！

　林昭看著卡西奧佩婭瘋狂不已的模樣，感覺有些毛骨悚然。當卡西奧佩婭說到這裡，林昭知道自己就將要接觸到他想要了解的核心內容。卡西奧佩婭到底搞出了什麽樣的計劃，自己又到底怎麽樣破壞了卡西奧佩婭的計劃，一切都即將揭曉。

　林昭靜靜地等待著，等卡西奧佩婭把話說下去。

　卡西奧佩婭發泄了半天情緒，終於平靜下來，重新在石床邊坐下。她繼續說道:“那次戰爭結束以後，卡特琳娜跟隨軍方代表去了戰爭學院。德瑪西亞人也有人去了那裡。在德瑪西亞人的代表團裡，就有那位所謂的德瑪西亞之力，蓋倫將軍。我聽說了他們在戰場上的事情，呵，真是搞笑！一個諾克薩斯人，和一個德瑪西亞人，他們竟然會被對方的實力所吸引，會互相充滿敬意?開什麽玩笑?”

　“但他們既然產生了這樣的心理，便給了我操作的機會。在戰爭學院，有一個可笑的蒸汽機器人。一個非人的機器，竟然想要爭取身為人的自主權，真是好笑。更好笑的是，它竟然爭取成功了。不過那個機器人與我無關，我才懶得管它。那個叫布裡茨的機器人在戰爭學院開設了一間相親店。我想需要的，就是這個。”

　林昭聽到這裡，微微一怔。他腦子裡靈光一閃，忽然已經有些明白，卡西奧佩亞都做了些什麽。

　不過他並沒有說話，聽卡西奧佩亞繼續說道:“我暗中安排，在一些表面的巧合之下，讓那位德瑪西亞之力和卡特琳娜在那家相親店相遇。這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無論怎麽想，這兩個人都不像是會進入那種場所的人。但是這些事情難不倒我，只要他們在戰爭學院，我總能想辦法讓他們進去。再然後，就很簡單了。我用他們的相會來製造謠言，再用謠言來綁架他們。”

　……果然。

　林昭驚訝不已。他真的沒想到，在蓋倫和卡特琳娜的背後，竟然有卡西奧佩婭的影子。

　卡西奧佩婭繼續說道:“你知道嗎，親愛的傑克。 我很早以前就發現，人們的意志總會在不知不覺中受到別人的影響。當這個別人包含的人數越大，對這個人的影響，也就越大。我和我的姐姐，從小到大，一直都在受著這種影響。城邦中人們的稱讚、長輩們對我們的看法，這些東西，都在不知不覺間，影響了我們對事物、乃至對自己的看法。是不是很有趣，親愛的林昭?”

　“……”林昭沒有說話。

　卡西奧佩婭也並不指望林昭能回答。她繼續說:“我製造流言，就是要讓流言來影響他們。我很清楚，他們暫時只會互相欣賞。但這種欣賞，再加上流言傳開以後，會對他們造成致命的影響。我要用流言來成就他們，再用流言來擊潰他們。親愛的傑克，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懂我的想法。不過沒關系，你只要知道，卡特琳娜將會和德瑪西亞之力一起在這流言中發生改變，然後變得脆弱不堪。你覺得怎麽樣，親愛的傑克?這樣的話，我不僅抹殺了這個讓我失望的姐姐，還將幫助諾克薩斯消滅一個勁敵。”

　她說到這裡，忽然轉過身來，伏下身軀，在林昭的臉頰上輕輕地吻了一下，說:“所以呢，親愛的林昭先生。我不能讓你的出現，影響到姐姐的感覺。她必須回到我為她安排的葬禮上，你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