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下船!”
隊長焦急地喊聲中,明軍士兵孫升匆忙拿起他剛剛配發不久的一式步槍,帶著緊張的心情跳上鎮海碼頭。
在他身後是金雞山炮台上依舊在燃燒的滾滾濃煙,在他左側前方江面上,十幾艘戰艦前後一字排開,右舷火炮不斷發出怒吼,向著鎮海城北傾瀉炮彈,場面看起來極其壯觀。而在這些戰艦炮擊方向,硝煙已經遮蔽了天空恍如籠罩的陰雲,密密麻麻的炮彈爆炸聲和步槍射擊聲正從那邊不斷傳來。而在他身後的碼頭上,一艘艘運輸船停靠,大批和他一樣身穿猩紅色戰袍,銀盔銀甲的明軍士兵正在下船匆忙開往城內,大批的物資也在從船上卸下,迅速裝上一輛輛手推車由當地百姓運往城內。
這就是戰場!
孫升深吸一口氣,在隊長指揮下匆忙整隊,然後跑步衝向城內。
鎮海城內依然還有清軍zong火焚燒時留下的殘跡,只有一些老弱婦孺在忙著救火,看到他們立刻露出善意的笑容,甚至還有人準備了茶水等在路邊,不過沒有人顧得上停留,所有士兵跑步直奔城北。還沒等登上城牆,就已經可以感受到大戰的氣氛,無數老百姓匆忙地穿梭於城上城下,將那些手推車運到的彈藥扛上城牆,城牆上大批明軍士兵和青壯年百姓不斷喊叫著,大炮的怒吼,子彈的呼嘯聲震耳欲聾。
甚至偶爾可以看到炮彈擊中城牆時,被擊碎的城磚四散飛射,頭頂的天空中不斷有拋射的羽箭落下。
“快,登城!”
隊長揮舞著軍刀吼道。
孫升和他的同伴一起帶著初上戰場的緊張,匆忙登上了城牆,還沒顧得上向外看一眼,就被指到了一處箭垛後,他匆忙舉起步槍,剛要探身向外看,突然旁邊一名陌生的士兵吼道:“靠右點!”
他下意識地向右一挪步,幾乎同時一支箭擦著他肩膀而過。
他帶著一頭冷汗向那名士兵點了點頭,緊接著把手中步槍伸出去,但就在同時也傻了眼,因為他不知道該往哪兒打,城牆下面密密麻麻全是清軍,就像海嘯時候的波濤般,綠色軍服和鬥笠帽幾乎完全遮蔽了地面。
當然,這裡面很多都是死的。
不計其數的清軍就這樣抬著攻城梯發瘋般向著城牆衝擊,在他們中間,艦炮的開花彈不斷炸開,城牆上那些轉換了身份的清軍火炮發射的實心彈也在不斷製造殺戮,在他們前方,死屍已經填滿了護城河,層層堆積著就像漁網裡剛剛放出的死魚,但他們依然在後面軍官敦促下不斷進攻著,然後在城牆上明軍的密集子彈下變成一具具死屍增加著屍堆的高度。
第一次見到如此慘烈景象的孫升忍不住低頭吐了。
“你他瑪快開槍!”
剛才那名士兵吼道。
孫升趕緊強忍著惡心,胡亂地向外面瞄準一下,緊接著幾乎閉著眼扣動扳機,隱約間他看到四五十丈外一名騎在馬上的清軍軍官應聲栽落馬下。
開了這一槍後,孫升的心跳平穩了很多。
他倚在箭垛後,有些笨拙地重新裝彈,同時有些羨慕地看著那名老兵,後者以極快速度裝填子彈,緊接著瞄準城外開火,立刻有一名清軍士兵倒下,然後收回步槍再次裝彈,直到他打完第二槍,孫升才裝完子彈,學著他的樣子瞄準一名清軍士兵扣動扳機。
在不到十丈外這名敵人倒下的同時,孫升忽然聽到自己胸前當得一聲,還沒等他明白過來一支利箭被胸甲彈開。
“看著點下面,別到處亂看!”
那名士兵再次吼道。
孫升穩定了一下心神,趕緊重新裝彈瞄準開火,隨著一枚枚子彈不斷射出,下面清軍一個個倒在他槍口下,他終於發現了戰場也不過如此!
而就在同時,所有投入戰場的明軍新兵,也在和他一樣逐漸成長起來。
“看看,戰場才是最好的練兵場,不見血永遠成長不起來,多殺幾個韃子比什麽訓練都管用。”
端坐在城樓上的楊豐,一邊喝著茶一邊說道。
此時他面前的場景,是任何好萊塢大片無法媲美的,數萬清軍洶湧著衝向他腳下,然後變成恍如海灘上垃圾帶一樣的死屍堆,鎮海城下變成了屠宰場,死屍浸泡在血水中,在晴空下無比詭異。
“大帥,照這樣看,只要咱們的彈藥供應得上,韃子永遠別想攻破這鎮海城,您這招兒放血戰術真是高啊,咱們就在這城牆後面練兵,他們就這樣一批批來送死,把這鎮海城變成韃子的放血地,讓他們的血在這地方流乾,讓他們的勇氣也在這地方流乾,不用多了,讓他們死個幾萬人,等咱們反攻時候不用打剩下的恐怕也就嚇跑了。”
馮禎堆著笑臉說道。
這就是楊豐奪取鎮海的目標,奪取浙東暫時還不在計劃范圍之內,他就是要在陸上奪取一座堅固的堡壘,然後吸引清軍不斷前來進攻,訓練士兵的同時讓他們把血流乾。
現在看這個戰術很奏效。
因為武器的差距實在太大,盡管清軍的勇氣很令人驚訝,但他們除了送死之外仍舊沒有什麽其他選擇,他們的火繩槍射程太短,精度太差,他們的弓箭除了遠距離拋射還能有點用,根本也無法靠近,他們的大炮倒是能夠打到,但因為來得匆忙沒有攜帶重炮,倒是城牆上有的是清軍遺留火炮。而明軍士兵只需要躲在城牆上瞄準打靶就行,再加上艦炮支援,陸軍野戰炮也開始運上城牆,戰鬥完全就是不對等的,到現在清軍的屍體都填滿護城河了,明軍傷亡還依然沒過百,這樣的戰鬥無疑是非常令人開心的。
不過也有一個麻煩,就是不能遇上大雨,燧發槍在雨中雖然勉強能用,真要遇上大雨照樣也廢,雖然大雨清軍的火器甚至弓箭也基本不能用,但畢竟人家有著巨大的數量優勢,哪怕用人命堆也能堆死明軍了,好在這時候已經是冬天,下大雨的機率已經很低,這也是楊豐為什麽直到現在才發起浙東戰役的主要原因。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應該把火帽搞出來。
當然,這件事現在還不著急,反正短時間內他還沒有這方面壓力,至少在明年夏天之前,這邊還是很難下大雨的,就算真遇上這種情況也沒什麽大不了,無非就是多扔點手榴彈。他現在正在製造黑火藥的防禦手榴彈,雖然個頭大扔不遠,但用於守城的話還是沒什麽問題,很快第一批就會送來的,除此之外還有燃燒ping也很快就會送來,有這兩樣東西就算下雨影響步槍,也一樣能保證鎮海的城防。
“那是誰?”
楊豐忽然指著遠處說道。
清軍後方很遠的地方,突然出現了大隊騎兵,在騎兵中間簇擁著一頂很醒目的紅色大傘,傘下可以看見一匹白色戰馬,馬上一個身穿杏黃色棉甲的人,那招搖的風格生怕別人看不見他一樣。
馮禎立刻拿起望遠鏡,看了一會兒說道:“紅曲傘蓋,太子,是康麻子那小孽種。”
“呃,開城門,本帥要親自出戰!”
楊豐一下子來了精神。
胤礽啊,他現在最喜歡這些什麽太子阿哥們了,上次去揚州錯過了,這次都到家門口了可不能錯過了,不說別的,弄來玩一玩也是很令人愉快的。
“大帥三思,外面至少三四萬人呢!”
馮禎腦門上冒著冷汗說道,他發覺都到現在了,自己居然還是跟不上大帥那瘋狂的節奏,外面幾萬清軍堵得水泄不通,這位大爺居然還要殺過去搞人家最高統帥?
“三四萬人又奈我何!”
楊豐很是豪邁地說道, 緊接著一把拎起旁邊那把流星錘就要往下走,馮禎顧不上冒犯了,趕緊一把拽住他,用哀求的語氣說道:“大帥請三思,您現在身份不一樣,雖說您有萬夫不當之勇,但畢竟戰場上沒個準,萬一出點意外呢,不值得為了韃子太子冒這樣的險。”
“怕什麽,不就是那點清軍嗎?本帥主意已定,不要再阻攔了!”
楊豐說道。
“那,那咱們另外想辦法,別走北門了,您出城乘戰艦向上遊,韃子太子所在之處,距離河岸也就四五裡遠,雖然有些士兵保護但遠比硬闖前面這數萬大軍要容易得多。”
一看拉不住他,馮禎急忙說道。
“這樣,這樣倒是不錯。”
楊豐也覺得這樣比直接出城從三四萬大軍中殺出一條血路要靠譜一些,主要在從正面硬衝的話太費時間,一旦胤礽跑了他就很難再追上了,但乘戰艦玩側翼登陸卻要簡單得多,首先需要對付的清軍數量少,而且因為路線原因就算胤礽想跑他也可以斜插過去攔截,成功幾率要大得多。
就這樣楊大帥拎著他的鎢銅流星錘,晃晃悠悠帶著一份難以抑製的愉悅,直接上了東門外一艘小型戰船,然後在艦隊保護下逆流而上,去找胤礽玩去了。
可憐的太子殿下這時候還什麽都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