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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道》第48章 情不為因果 緣注定生死
  怡琳瘋了兩個月後,竹意來報,怡琳開始恢復神智。榮妃借機探望怡琳,留下了一個“三童戲金蟾”香爐和“寧神香”。最重要的是,竹意為汀蘭創造了與怡琳單獨會面的機會。  那時那景,緋煙居

  怡琳安靜的猶如一泓碧潭,面上無絲毫呆傻的氣息,全身透出像白雪般純潔的氣息。她望著汀蘭,綻放出如初生嬰兒般的微笑。

  汀蘭暗暗歎氣,不入紅塵,何來煩惱。彌漫隱形硝煙的后宮,再精致的妝容也比不上一個乾淨的笑靨。怡琳已登彼岸,又複將她推往地獄之門。汀蘭畢竟沒有親眼見到怡琳惡行造成的後果,蜚短流傳,不可盡信,對怡琳還存一絲同情。汀蘭握握袖中的手腕,柔聲問:“李福晉,奴婢是汀蘭,您還認得奴婢嗎?”

  怡琳茫然地搖頭,她問:“汀蘭?你是我的姊妹?”

  汀蘭微笑道:“奴婢何德何能,與李福晉稱上一句姊妹?奴婢是奉延禧宮榮主子之命,有幾句重要的話要傳達給您。”

  怡琳點點頭,說:“榮妃娘娘,就是剛才探我的那位衣著華麗的姐姐?”

  汀蘭說:“是的。看來,李福晉說話、思維都與常人無疑,已然大好了。”

  怡琳坐在榻沿,抱膝苦笑道:“什麽大好?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整日困在這屋子裡,誰也不肯多和我說一句話,要不就說我是瘋子。我看,不久以後,我會真的瘋了。”說罷,她抬起晶晶亮的眼睛,充滿渴望地對汀蘭說:“汀蘭姐姐,你能告訴我,我是誰嗎?”

  汀蘭猶豫,說:“您是四阿哥胤禛的側福晉,娘家姓李,閨名怡琳,父親是長沙知府李文燁。”

  怡琳為了搞清自己的來歷,餓飯、吼罵什麽方式都試過,菊心竹意等人完全不聞不問。乍一聽之下,知道了自己的姓名、夫婿、父母,興奮和悲傷的情緒交雜,淚流滿面。她哽咽道:“汀蘭姐姐,你既知我來歷,能否幫我帶個話給我夫君或父親,讓他們救我出去。”

  汀蘭感到哭笑不得,說:“這兒是紫禁城,天子腳下,您住的地方是海定閣,您的夫君,四阿哥也住在這兒。”

  怡琳瞪大了眼睛,淚滿盈眶,激動地站起來,說:“那他們為什麽囚禁我?你看這灰蒙蒙、空蕩蕩的屋子,像個側福晉住的地方嗎?我夫君呢?為何從未見他來看我?”

  汀蘭說:“奴婢所言,句句屬實。只是……您先前做了些惹四阿哥不痛快的事,後來又生了場大病,忘了前半生情緣。四阿哥安排您在此靜養。”

  怡琳坐倒在榻榻,說:“我生病了嗎?難怪,他們都說我像瘋子?難怪,我什麽都不記得了?汀蘭姐姐,你可知我得的是什麽病?”

  汀蘭凝神,朗朗說:“惡人終有報,痛飲孟婆湯。這兩句話,李福晉可有印象?”

  怡琳喃喃道:“孟婆湯,終有報!”突然,她感覺前額一陣疼痛,忙用手去摸,著手處是一塊銅錢般大的細微疤痕,暈眩感陣陣傳來。

  汀蘭連忙上前幫她輕按太陽穴,說:“李福晉,我們時間不多,這次說完,奴婢就不能再來了,您先撐住,待我說完。”

  怡琳深深呼吸,勉力地點點頭。

  汀蘭與她並肩坐在榻沿,簡單描述了一下孟婆湯的功效,以及輔助藥的功效。

  怡琳慌了神,說:“可是到現在也未曾有大夫探過我,除了飯菜外,也沒有進過湯藥啊?”

  汀蘭想起榮妃囑咐的話來,一咬牙,說:“因為四福晉下令,

不允許太醫給您診脈開方。”  “為何?”怡琳不解地說。

  汀蘭強露出一抹嘲諷之笑,說:“女人之間,爭風吃醋,奴婢見得多了。”

  怡琳兩眼泛紅,撫著頭髮,說:“罷了罷了,我也不欲與人相爭,實在不行,就自個尋個去處吧!”

  汀蘭見她目光直視之處,是屋中的橫梁,知她生了求死之心,半勸半諷地說:“你以為想死便能死成嗎?別說喪氣話,而且,你得替兩個孩子著想?”

  怡琳緊抓汀蘭的的手,說:“什麽?我還有兩個孩子?為何,我從未見到?”

  汀蘭點頭道:“是的。茗曦格格今年三歲,弘昐阿哥也快四個月了。”

  怡琳死灰般的眼睛像燃起了火花,她往門外衝去:“孩子,我要見我的孩子!”

  汀蘭忙攔著她,說:“李福晉,若您要鬧出大動靜,奴婢就再也沒法子幫您了,而小格格小阿哥,您也再見不到了。”

  好容易,平息了怡琳的情緒,汀蘭讓她伏在自己膝上哭泣,勸慰道:“李福晉,您不會有事的。榮主子仁慈,備了藥丸給你,每日一次,但要切記,不能被菊心等人發現。”

  怡琳欣喜若狂,拭淚道:“榮妃娘娘,真是菩薩心腸。”

  汀蘭輕輕拿起那精致的“三童戲金蟾”香爐,左手捏住其中二童的頂部,右手輕輕旋轉金蟾口中銜的銅錢,再在香爐的底部一托,一個小小的圓形碟出現在汀蘭手心。黃銅色的碟上,密密麻麻地堆著黃豆般小大的藥丸。汀蘭低聲說:“這裡有三十顆藥丸,每隔十二個時辰必須服用一次,由於送藥不易,這藥丸的藥性猛烈,服下後會頭痛半個時辰左右。為了不被他人發現,無論是服藥又或頭痛難忍,您都不能讓人瞧出端倪來。”

  怡琳拚命點頭,說:“吃完這些藥,我就會好了嗎?”

  汀蘭一怔,遺憾的說:“恐怕這藥,您得服一輩子了。”

  怡琳抱著一線希望,說:“汀蘭姐姐,三十天后,你會再給我送藥,對吧!”

  汀蘭搖頭,說:“沾了榮主子的光,好容易竹意妹妹肯賣奴婢一個人情,奴婢方能與您見上一面。往後奴婢不能再來,若被懷疑,大計難成。”

  怡琳兩眼失神,半晌癡癡說:“無時不刻都有人監視著我,就連睡覺時,也有人守著。對了,能讓竹意幫忙送藥嗎?”

  汀蘭睨了怡琳一眼,榮妃也提議過讓竹意去送藥,但被她以竹意年幼、辦事不力給勸阻回去了。做為紫禁城的宮女,她太清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生存法則。當下說:“不可,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若傳出去,給四福晉知道,您的下半輩子……”她搖搖頭,不言而喻。

  怡琳愁雲不展,惱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這不是看著我死嘛!”

  汀蘭拿起那小木匣來,說:“這是寧神香,助人氣定凝神,有助睡眠……”

  怡琳一頓腳站了起來,說:“我都快死了,還聞什麽香,拿走拿走……”

  汀蘭不去理她,繼續說:“此香長約五寸,前四寸的確是有上好的寧神效果,可是底部最後一寸卻是強效迷香,使聞香者當即昏睡,約三個時辰方醒。晚間,您點燃此香,便可服藥,每月初二至初八任意一夜,醜時,您到英華殿後西北隅辟門,會有人給你送藥,您可將藥藏於香爐底下以免被人發現,供一月使用。而寧神香外表看不出什麽特別,讓竹意去延禧宮取便是了。怎麽,李福晉,這香您要是不要?

  怡琳雙手緊緊握住香匣,求生的欲望讓她雙手顫抖,說:“要要,先活過來。再爹娘,孩子團聚!”

  汀蘭滿意地點點頭,笑道:“奴婢來此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請李福晉為了自己,切莫告訴他人,並要掩飾好自己的病情,您依舊是什麽都不知道的李福晉。”

  怡琳似乎渾然沒有聽進汀蘭的話,繼續嘟囔著:“我要出去,出去……孩子……”

  汀蘭歎了口氣,微微行禮,不再說話,轉身離開。突然,她的背後傳來一陣陰惻惻的笑聲,回頭一看,怡琳滿臉是淚, 嘴角卻帶著獰笑的意味,雙手緊緊握拳,身體抽動著,雙目發出餓狼般饑渴、絕望卻有凶狠的精光。汀蘭不敢再看,短短一炷香,就是從彼岸到地獄的時間。

  話說怡琳依言服藥二十來天,雖然藥物服下後,頭骨欲裂,但自覺神智清明許多。菊心竹意等受了吩咐,平常除了必要的交談,極少與怡琳說話,但少不了不懂事的太監宮女暗諷明嘲幾句。怡琳心中惱怒,面上依然一副天真模樣,細細分辨著他們談話中帶來的外界信息。

  這日,已是初七,剩余的藥只夠吃三日不到,怡琳知道,定要冒險去一趟英華殿。那夜亥時剛過,她已上榻就寢,榻前點燃了寧神香。待得半個時辰左右,便聽到屋內有節奏的呼吸聲。她假意翻身,那香頭已無火花,又忍了一會,取出鼻孔內塞得濕棉絮。半坐半倚在榻前守夜的竹意已沉沉睡去,怡琳服下藥丸,靜靜地躺在榻上,悲哀地等待那如山崩般頭痛的到來。疼痛早已將她的靈魂抽出體外,不是用冷汗直冒、撕心裂肺、呲牙咧嘴可以形容的。怡琳死死咬著棉褥的一角,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哀吼聲。她就像被世人遺棄的小動物,為了生存又怕被敵人發現,在雜縫中堅強地存活著。

  掙扎了半個時辰左右,疼痛感漸漸退去,怡琳松開了嘴中的棉褥,全身酥軟。但她現在不能睡,微微休息,緩過勁來。她將一件內襯是玄色灰邊的衣裳反穿在月白小衣外,借著茫茫夜色,沿著宮道,向紫禁城西北角快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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